CPT　02-1.丸之內線迷走

　　『如果你要找黑曜的前室友，聽說他加入……哪個占卜社團了？反正在那層樓找找。』

　　為什麼又是靈界社團？想歸想，二上榊省去確認社團地圖的時間，打算去塔羅社直接問，登上階梯，他隔著窗玻璃向內望，今天的教室難得冷清，依稀能見到內部坐著人影，榊敲過門，得到模糊回應後踏了進去，原來是傳聞很靈的大一小學妹獨自留守，對方認出他後愉快地朝他招手……情況不太對勁？

　　他停下來。難道是外型的問題？女性依然是鮑伯頭短髮，黑眼睛……之前眉毛是圓的嗎？對方這次坐在另一張塑膠桌前，桌面沒有那些軟墊跟絨布後顯得非常普通，但卻放了一張寫有五十音跟一些符號的紙，上頭立著紙雕的紅鳥居，旁邊壓著幾枚硬幣。

　　狐狗狸算不算占卜？其實他不知道。

　　學妹繼續請他過去，他終於發現產生異樣感的地方，對方臉上笑嘻嘻地，有點淘氣。上次見到的時候記得是拘謹的類型。

　　「二上榊，再靠近點，你有帶回禮嗎？我和這孩子有幫到你吧。」

　　怎麼想都不是學妹。他留在原地。

　　「現在去買。你……您？想要什麼？」

　　「好說好說，我們狸小路家正在招贅。要是能招到你──」

　　榊後面的門猛地被打開，大概是正牌的學妹一臉訝異，跑往冒牌學妹，開始搓揉對方的臉跟頭髮，從中翻找出一片葉子，然後冒牌那位就變成了狸貓，被抱進懷裡，學妹轉頭和他鞠躬道歉，「非常抱歉，請當祂……我、沒說過。這是……呃。」

　　臨時想不出理由的樣子，榊擺擺手，示意對方沒關係。

　　「我最近也有遇到超自然現象，見怪不怪。」

　　於是學妹抬起頭，請他等一會，接著坐回原本狸貓待的位置，把手按上桌面擺著的硬幣，問：「……您為什麼變成我的樣子？」

　　因　為　他　突　然　敲　門　。

　　「招贅又是怎麼回事？」

　　他　欠　我　們　。

　　「能收簡單一點的代價嗎？您只指示我告訴他海豹，靈性動物還是我臨時想的。」

　　幫　助　就　是　幫　助　。

　　「但是，光海豹兩個字就能脫困，怎麼想我們的功勞都很小。您說過代價不能亂收。」

　　這次中間停隔許久。

　　沖　繩　直　送　頂　極　生　鮮　。

　　「知道了，我會說服他。」

　　學妹回答，閉上眼睛默唸幾句話，讓硬幣回到鳥居上頭，狸貓不知不覺消失了。二上榊看完全程，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正巧昨天家裡來訊又寄了包裹，他點開物流追蹤頁面，顯示貨物正在物流中心。

　　「生鮮明天會到，一樣帶來這嗎？有沒有指定品項？」

　　學妹古怪地看他一眼，但他覺得這樣最省事。畢竟可愛海豹，救人兩命。

　　「不，學長你拿到東西後聯絡我。我再和你約時間。」

　　他們交換聯絡方式，對方的名字是狸小路葦，通訊軟體的頭像是圓滾滾的狸貓，跟不見的那隻有點神似，他的學妹也是被那隻狸指定在這段時間進行真有其物的「狐狗狸」儀式，美其名是在社團成員都有課的時間讓怪談（先這樣稱呼）出來透透氣，實際的話……狸小路又跟他道歉了一次。

　　「不過，學長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想找人。」

　　榊告訴對方黑曜照生前室友的名字。

　　「那位學長之前退社了，實際情況我不太清楚。」

　　「那妳聽過他遇到奇怪的事嗎？」

　　「嗯，窗外有黑色影子、半夜醒來時發現有不認識的人在房間內望著床、偶爾還會聽到小女孩嬉笑的聲音，這種。但住的另一個人完全沒有這個困擾……雖然社團學長後來也沒事了。」

　　二上榊從來沒這個困擾。

　　「在他退宿之後就沒事了？」

　　「不知道……啊，我剛來的時候，那個學長大喊著『終於找到房子！』，退社是之後不久的事。」

　　總覺得去問前室友也得不到其他有用的消息，但這些現象到底是怎麼變成「黑曜照生旁邊很多怪事」這麼有針對性？因為退宿後就無事一身輕？

　　「……學長，你現在也住在那間宿舍嗎？和歷史學部的黑曜學長一起？」

　　「對，黑曜真的那麼有名？」

　　對方似乎由於某種原因陷入思考，二上榊安靜地等，幾秒後狸小路作出判斷，神色認真地告訴他：

　　「我不曉得這跟你想知道的東西有沒有關。我們家的狸大人……就像剛才，正在徵求靈感、天賦那類東西比較高的男性，黑曜學長也屬此類，不過祂從來沒叫我去接近那個人。」

　　「有次我真的很受不了，問祂既然有天賦都行，為什麼黑曜學長不行？連我都看得出黑曜學長的『有天賦』跟我的『有天賦』是兩回事，他出生就該做這一行，為什麼不選他。」

　　或許是難得遇見能抱怨怪談的對象，抑或也察覺過去的講法很微妙，顯得同樣都是不怎麼認識的對象，黑曜照生卻可以列入考慮，狸小路的眼神遲疑了一瞬。二上榊不甚在意，沒事，大家誇他室友秀才從來不只誇對方會努力念書、成績優秀，那是包含氣質外貌的總和性評價。

　　「然後？」

　　「……狸大人告訴我『那是別家的東西』。」

　　謎團反而變多了。就算他盡量不去計較超自然存在把人當東西的用詞，整句話還是很奇怪，他是個相信人有自由意志，只屬於自己的哲學系學生。

　　二上榊朝車站的購票機走去，取出錢包前摸到一截狸小路葦以人類身分送出的賠禮，對方在他離開前從提袋中翻出來交給他，說：『這是我最近做的破魔矢，希望學長不要介意今天狸大人說的那些話。』

　　榊觀察了一會，箭身上有零星損傷，反而比全新無傷的箭矢更像曾驅趕過邪物，若把材料範圍限定在大學內的話，他猜前身是弓道部的廢箭。不同於他現代複合弓使用的鋁合金箭，弓道部仍保留傳統木箭，現在他手上這支則已經取下箭頭，削短箭身，留下漂亮的白色尾羽，尾端綁上狸貓形狀的小巧繪馬，並依形畫成狸貓，弄得和鑰匙圈相似。

　　先不提回宿舍他擺的方位可能得問過黑曜，這個工藝品給他會大賣的預感。

　　……不曉得鋁合金箭能不能有樣學樣？貼補一下他們社團買箭的錢。

　　取得車票，榊走往乘車月台，決定今天中午去吃一間感興趣的地中海料理。他隨人群經過車站中停止運作的全黑廣告看板，上頭貼了維修中的標語，以及預訂修好的時間……螢幕角落的反射，一道熟悉背影吸引他的視線，難得沒拎畫材的二上樒揹著學生包，逕自進入剪票口。

　　早上明明是高中的上課時間？他弟也不是會翹課的人？

　　他跟上去，期間喊了好幾聲對方的名字，二上樒都沒反應，榊乾脆一邊擠過人群，一邊拿出手機撥號給弟弟……被拒接。上課時間也是理所當然。另一方面，他眼前的二上樒搭上電車，不只背影，連側臉他都確定是他弟。

　　總之先傳訊息問本人。

　　然後跟著上電車。

　　榊：我在車站看到你搭上往荻窪的車

　　榊：你今天請假看展覽？

　　（以下訊息接收失敗）

　　樒：我都在上課？

　　樒：喂

　　樒：接電話

OMK

　　送　錯　東　西　了　。

　　他　最　近　需　要　的　不　是　這　個　。

　　「我又不是為了要欠二上學長人情才送的，是要為您的惡作劇賠禮。」

　　我　很　認　真　。

　　「我也很認真。」

　　狸小路葦再度把怪談請回去，狸貓則對女大學生甩甩尾巴，後空翻了一圈消失，來不及告訴對方。

　　那　就　期　望　二　上　榊　能　平　安　回　來　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