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
@butterfly__effect瑟莉絲特擁有一雙左右邊深淺不一的祖母綠眼眸。
翻覆在地面的紙箱散落出鏡子碎片,她歛眉用靴子踩得用力了些,鏡子破碎的聲音尖細,刺進花紋老氣的地毯裡。兩隻眼睛成了三隻,再踩得更碎一些,她能擁有無數隻。鏡片裡反射著漏水而斑駁的天花板,黑黃水漬的痕跡伴著黴菌在象牙色的油漆中植栽成林,只有窗邊還能照到一點太陽的地方,保持著最後一角的乾淨。
瑟莉絲特不需要那麼多眼睛。
她踢開箱子,逕自走到擺滿枯萎盆栽的窗台邊,把早已被敲破的窗戶打開,即使這麼做根本毫無意義。生鏽的窗戶卡榫不好推,但她卻不費吹灰之力地「喀」的聲拉開,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整面窗框給拆下來。
銳利的邊緣割傷了她的指腹,鮮血湧出傷口,滴在積了厚厚灰塵的窗溝。她卻無動於衷,只是看著窗外亂飛的鴿子,城市灰濛濛一片。她想起張同學,想起霧氣繚繞的公園,想起那個輕易就被她猜到的單字。
口袋裡的彈珠剩下兩顆了,明明都已經寫下紙條。
只不過瑟莉絲特知道張同學的彈珠裡肯定加了什麼。也許和那些該死的戴環者有關?但她不想怪罪於張同學,她的確是有點看重那次短短的相遇。孩子的眼睛總是更加純粹,說不定對方其實都看出來了。就像他當時如此敏銳地察覺瑟莉絲特早已知道猜字的謎底。
瑟莉絲特徒手挖開了盆栽裡乾燥得龜裂開的土壤,指尖的血還不夠養育任何生命,砂土貪婪地汲取不足的養分。她麻木地一邊用手耙挖著,一邊把成塊的土都捏成碎屑,直到刨出一個小小的洞穴,才從口袋拿出那兩顆彈珠,埋進裡頭。
說不定有朝一日能開出花。可笑的想法確實讓她笑了出來,即使她討厭這個聲音。
瑟莉絲特望著對面公寓另一扇開著的窗,窗簾被風吹動,一個小孩靠在窗台看著她。她也靜靜注視著對方,並舔拭與吞嚥手上的泥汙,指縫的泥土和砂糖一樣甜美。那孩子呆呆地看著,他的棕髮與藍眼睛,真有點像蘭斯。
瑟莉絲特知道舊日月宗近期要處決蘭斯了。
他們說那是什麼?「洗禮」?說得真好聽,但動聽的話從來都和美麗的女人一樣,不可信。對於那群人來說,已經損壞的機器是不需要維修的,拋棄即可。不計成本的投入,是比起他們口中的「邪靈」、「不可名狀」還要更不現實的。瑟莉絲特當然贊同。即使舊日月宗不這麼做,她也會的,但她絕不稱那為「洗禮」。
瑟莉絲特更喜歡說那是一種解脫。
雖然蘭斯是個愚蠢的人,但他至少做對了一件事情……瑟莉絲特回頭撿起地上的鏡子碎片,指腹的血痕抹上乾淨的反射面,照著她那雙眼。蘭斯知道比起藍色,它更喜歡綠色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