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東京

站在球場上的佐久早還有幾分恍惚，在歷經一番激戰後，井闥山以些微落差敗於鷗台，拿下本次春高的準優勝，常言第二名總會比第三名更失落，明明是個值得慶祝的成績，佐久早卻還是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

經過場邊時，宮侑的道賀飄入耳裡，「恭喜。」

「差了一點。」

「真是不知足。」

「你明明也是這種人。」還好意思說我，佐久早不以為然的想著，「如果對手是你們，也還不錯。」

宮侑立刻瞪了過來，稻荷崎這次在春高的成績與IH相同，與冠亞軍賽無緣，「真是抱歉喔，沒能贏過鷗台。」

但想想兩校皆是負於鷗台手下，思及至此突然又覺得挺有趣的，侑從佐久早身邊經過，準備跟其他稻荷崎的成員集合，「辛苦啦。」

「那個－－」

「啊？」

「你要去哪一支球隊？」

侑微微睜大眼，像是很訝異佐久早的問題，但又勾起了他很熟悉的狡猾笑容：「還不能說。」

也對，佐久早暗自反省自己的唐突，於是改口道：「我很期待與你交手。」

「那你可要好好加油，別被擠到板凳上了。」

「我才不會。」

在去年那場IH結束後，兩人的訊息來往頻繁許多，雖然偶爾接不到電波，佐久早屢屢抱怨不知道宮侑的腦袋都裝了些什麼，宮侑偶爾也疑惑對方是不是無聊到想找他吵架，不過一路相處至今還沒把對方拉黑名單，應該算是風平浪靜。

「賽季開始前，我會再來一次東京。」

「為什麼？」

「就當作畢業旅行，不行嗎？」

「你一個人？」很難想像吵鬧的宮侑獨自旅行的樣子。

「對啊，有意見？」

宮侑這傢伙，不用這種方式說話好像會死掉似的，佐久早毫不客氣的翻個白眼，「如果需要找人帶路，我可以幫忙。」

這傢伙吃錯藥？熱心助人與佐久早聖臣太不搭了，「認真？」

「認真的，要不要隨便你。」

宮侑立刻咧開大大的笑，「既然臣臣都這樣講了，恭敬不如從命啊。」

「我現在就有點後悔了。」佐久早嘆口氣，但是侑當然沒有聽進去。

畢業典禮那一天，宮侑本來還以為自己收得住眼淚，結果卻跟所有人抱著哭成一團，角名倫太郎自然沒有錯過記錄珍貴素材的機會，回首這三年來也真的發生過不少事情，接下來就是各自的未來了，宮侑吸了吸鼻子，舉起自己的畢業證書，以滿天飛舞的櫻花為背景，拍下照片傳給佐久早。

不久後佐久早也傳了同樣的照片過來，宮侑瞇著眼睛查看，總覺得櫻花的顏色偏白，想到佐久早扳著一本正經的臉去試圖拍出這張照片就不由得感到好笑，「畢業典禮結束後呢？」

「直接回家。」

「沒有要聚餐？」

「上個禮拜已經聚過了。」

好吧，孤僻的鼬鼠多少還是長進了一點，換作大半年前，要他想像那個蹲在牆角散發「生人勿近」氣息的佐久早主動參加聚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愧是隊長。」

「你很煩。」

宮侑笑了笑就將手機收起來，一抬眼卻對上治的狐疑目光，「幹嘛？」

「跟誰聊天笑得那麼高興？」

「啊？」

「你自己都沒發現嗎？」

侑瞪了他一眼，「你有毛病嗎？」

「不，我同意治的觀點，你才有毛病。」

「角名倫太郎，不要以為今天是畢業典禮我就不會揍你！」

畢業典禮結束後的聚餐點在燒肉店，一群活力充沛的高中生手忙腳亂的烤肉，宮治的眼神之銳利堪比擊球的瞬間，火候拿捏相當準確，用剪刀剪開肉塊的動作也相當俐落，宮侑大口大口吃著香甜白飯配上肥嫩肉片，連說話都是模糊的，「我還要五花。」

烤盤滋滋作響，治夾了一片肉到銀島的碗裡，「把碗清空再說，我又不是專門幫你烤肉的！」

「有夠小氣！」

「閉嘴，不然就不要吃！」

角名推了推治，「打算什麼時候開店？」

治笑道：「還早呢，侑那傢伙吵著要入股，我也是這樣跟他講。」

「我一定要出錢！」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利用你宣傳的。」治翻了個白眼，侑非但不以為意還沾沾自喜，「那當然了，我還要把簽名海報掛在店裡。」

「什麼時候會公佈你的新身份啊，宮侑選手？」

「六月，到時候會開記者會。」侑得到了他想要的五花，肥而不膩的口感讓他滿意的瞇起眼睛，「對了差點忘記，我要拍給臣臣炫耀一下。」

角名吐槽道：「那傢伙對食物不是很在意吧？」

「囉嗦。」

跟狐狸們宛若宴會般的風格不同，佐久早的畢業典禮結束得很平常，他回到家將衣服換下，把畢業證書收好，一切都整頓完畢後才翻出手機，來自宮侑的未讀訊息竟有十則，一點開來就是烤肉、亂七八糟的勾肩搭背與準備餵飽飢餓高中生的肉盤們，佐久早嗤的一聲笑出來，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吃這麼多，小心跳不起來。」

「你才跳不起來。」宮侑立刻已讀，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現在吃一堆肥肉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佐久早挑眉，飛快的回道，根據他的想像，宮侑現在肯定是大口吃肉，咀嚼速度飛快，於是佐久早傳的下一句訊息是「吃慢一點，小心不要噎到。」

「他怎麼知道？」侑把手機亮給身邊的人看，「我看起來像這種人？」

「你就是啊。」一眾三年級生們吐槽得鏗鏘有力，侑毫無還手之力，只得把嘴裡的肉再多嚼幾次並嚥下。

佐久早幾乎可以隔著手機感受到稻荷崎那邊的吵鬧程度，他打開電燈，驅散了深染進室內的橙黃光線，又點開井闥山排球部的群組，重新瀏覽今天收到的訊息，最後敲出了一句「畢業快樂，謝謝大家。」

他有過一群最棒的同伴與對手，佐久早的手指動了動，而後將螢幕熄滅，向後重重躺倒在床上。

三年的高中排球生涯看似很長，但也在今天迎來終點，佐久早至今還記得飯綱學長在春高落敗時所說的話，還有牛島的那句「運氣很好」，運氣也是強大的一環，或許他還算幸運？所以飯綱學長才會說他很強，並且選他當隊長？

結果直到畢業都還沒想出結論，佐久早從床上坐起，他收到古森的消息，對方問說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

雖然不是氣氛熱鬧的烤肉，但他也沒有很注重儀式感，就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而已。

確實的練習、吃飯、充足的睡眠，再藉著一點運氣，佐久早像是捕捉到一絲靈感，但還太過模糊，他決定把那個疑問再度拋諸腦後。

「好，要吃什麼？」

□

宮侑所在的球隊於六月舉辦了記者會，他加盟了位於大阪的球隊，佐久早先是說了句恭喜，而後又說道：「離你家也太近了吧？」

「你管我，我就要離家裡近一點。」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這支球隊很強，「臣臣有興趣的話，以後也能一起當隊友啊。」

事到如今，佐久早已經放棄關於稱呼上的反抗，「那你什麼時候要來東京？」

侑愣了幾秒，「你還記得？」

「怎麼，隨便說說的？」

「才沒有。」侑反駁道：「還不確定什麼時候。」若是宮治在這裡，肯定會直接吐槽說「你就是隨便講講的」好在那個大嘴巴不在場。

「很期待我去東京找你玩？」

「才沒有。」

「沒有？但你也記太清楚了。」

被這麼反駁的佐久早有一瞬感到莫名慌亂，但很快又穩定下來，「可能是你記性太差？」

「你說誰記性差！」

兩人又隨意聊了一會兒才中斷對話，在晚餐的時候，侑在飯桌上提到有東京的朋友要邀他過去玩，父母叮嚀他要注意安全，治則是默不吭聲，直到兩人在廚房裡洗碗時才開口問道：「佐久早邀你去東京玩？那傢伙？」

「我之前說要去東京，結果臣臣今天問說哪時候，沒想到他還記得。」

「所以這叫做他邀請你？你的日文還好嗎？」

「反正他又不知道！」侑大叫道。

最後這趟旅行敲定在七月初，古森滿臉欣慰，還教導佐久早要怎麼打扮，不就是朋友間的聚會，需要這麼慎重其事嗎？

「但聖臣你以前沒有跟朋友單獨出去玩過對吧。」

「……」無可反駁，還真的沒有，古森眼見表弟安靜下來，就知道自己拿下這局了。

兩人約在車站見面，宮侑的金髮仍是燦然到刺眼的地步，只見他快步走來，一張口就是連珠炮：「嗨臣臣，大學生活怎麼樣，好玩嗎？有沒有人在追你？臉太臭的話是不會受歡迎的。」

「講得好像你自己經驗很豐富似的。」佐久早哼了一聲，「我很好，不勞費心。」

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那他們也太沒眼光了，雖然你脾氣很糟，至少臉長得好看啊。」

「宮侑，不會說話可以閉嘴。」佐久早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次的行程全是宮侑安排的，佐久早只負責把時間空出來，第一個行程是某部漫畫作品的展覽，宮侑是該部作品的粉絲，正好適逢展覽期間，當然要順便參觀一下。

他們穿過錯綜複雜的地下道，人群熙熙壤壤，甚至沒有容許宮侑東張西望的空間，若不是佐久早眼明手快，這位才剛加入MSBY的新秀肯定摔個狗吃屎。

「人未免太多了吧？」已經是不知第幾次跟路人相撞的侑心有餘悸。

「道頓堀不也是？」

「那又不是兵庫，干我什麼事！」

最後他們離開地下道，穿過掛著旗幟的街道，在找路的過程還出現意見分歧，他們在商場裡繞了不少路，明明是同一棟大樓，樓上與樓下的電扶梯卻沒有相通，最後只得乖乖回到相鄰大樓的共同連接層，這才順利找到展示場地。

佐久早對這部作品僅有耳聞，自然不懂宮侑的感動從何而來，只見他不斷拍照，還叫佐久早幫他與立牌拍照，「這部很好看嗎？」

「嗯，很好看，角色設定有趣，中段的劇情雖然有點拖延，但最後的收尾完美彌補了這個缺點，雖然不是個溫馨的故事……說起來，臣臣你喜歡怎樣的作品啊？」

佐久早皺起眉頭，宮侑這個問題問倒他了，只得說道：「之後有機會我再找來看看。」

「你不會沒在看漫畫吧？」

宮侑驚恐的眼神讓佐久早直翻白眼，「有。」

「真的？」

「吵死了拍你的照！」

「哇臣臣好兇，講不過就只會叫人閉嘴。」

佐久早這次只瞪了他一眼，越說越容易被狡猾的狐狸找出破綻。

在展覽結束後，他們前往一間位於地下室的店家享用晚餐，因為生意興隆，兼之店內空間不大，必須在樓梯上排隊候位，對於兩位身高都已突破185的運動員而言自然有些擁擠，但顯然只有佐久早一人在意，宮侑的注意力完全被牆壁上的菜單問道：「臣臣你有吃過嗎？」

「沒有，我平常不會來這裡。」這裡離他的學校有好一段距離，生活圈不在此處。

「是喔，聽說滿好吃的……你要吃多少？195克的？」

「260克。」

「好，我也想點這個。」

約莫二十分鐘後兩人順利入座，他們盯著漆黑的迷你烤盤，底下的藍色火焰活潑跳動，餐點不多時就送上來了，佐久早先吃了一口明太子，侑則是立刻將炸牛肉按到烤盤上，白煙蒸騰，油漬爆裂後發出滋滋作響的聲音，侑翻了幾下就問道：「你覺得熟了嗎？」

「我哪知道，不會吃吃看？」跟一直頻繁翻面的宮侑不同，佐久早慢條斯理的伸出筷子，觀察著肉的顏色變化。

「有道理。」侑把牛肉送進嘴裡嚼了嚼，「好吃！」

佐久早用白飯配著肉，咀嚼幾下後也點點頭，「確實不錯。」

「這間在大阪也有店，以後你來關西的話我們可以再去吃。」

「我又沒說一定會加盟關西的球隊。」

侑夾起兩塊炸牛肉放上烤盤，「但是臣臣你一直都在東京吧？不考慮去別的地方看看嗎？」

佐久早喝了一口熱茶，「不排斥，也是有這個可能。」

「而且我們是一支很厲害的隊伍，你知道的吧。」侑頓了頓，「還是你比較想跟牛島同隊？」

「還不曉得。」佐久早夾起一塊烤熟的炸牛排送入嘴裡，嚥下後才續言道：「這幾年內我會好好觀察。」

「你要是來大阪，就換我幫你帶路了。」

「希望不要一起迷路才是。」

「喂！」

「你想要舉球給我？」還以為只有烏野那個發燒倒地的小個子才有宮侑的親口承諾，如今收到侑的大力勸誘，雖然有點疑惑，但也挺有成就感，再怎麼說侑都是高中排球名列前矛的舉球員。

「對啊，而且我們當對手也夠久了。」

「又沒打過幾次。」

「是沒錯，但有你來當隊友，一定也很有趣。」

「不有趣就不好玩了？」

「那當然。」侑說得理直氣壯，佐久早其實也不曉得為何會問這個問題，「真嚴格。」

「我還沒像音駒的舉球員那麼直接呢。」雖然沒有正面交鋒過，但多少從翔陽那裡耳聞過。

「半斤八兩。」佐久早哼了一聲，繼續把注意力放在烤牛排上面。

侑瞥了一眼他的盤子，「你不吃嗎？馬鈴薯泥還不錯耶。」

「當然要吃。」

「那你怎麼只挖了一小口？」侑的困惑在三秒鐘後就得到解答，「還是你跟治一樣，是喜歡吃的要擺在最後的類型？」

「對，那又怎樣。」

侑笑了出來，兩眼瞇起的樣子跟狐狸有十成十相似，「沒想到臣臣有這種習慣。」

「你有意見？」

「沒有，只是覺得很可愛而已。」此言一出兩人皆是一愣，若是治在場肯定認為侑精神錯亂，佐久早現在也有差不多的感想，但他被侑耍慣了，因此臉上還是裝得很鎮定，「發什麼神經。」

酒精膏的氣味突然格外明顯，侑這才發現他的火焰熄了，連忙招手請服務生過來協助。

發現佐久早聖臣微不足道的小秘密，有這麼值得開心嗎？宮侑看著重新燃起的火焰，再度把炸牛排按上去，坐在對面的人則是陷入沉默，八成覺得自己又在隨口講幹話，也許吧，但他不知道在心虛什麼。

「治沒有吃到真是太可惜了。」他長吁短嘆道， 拙劣的轉移話題，佐久早則是胡亂點頭，「他很擅長烤肉？」

「對，你怎麼知道？」

「你們畢業典禮的時候他就坐在烤盤前面。」看起來架勢十足相當專業。

侑安靜了半晌，「我還是覺得他可以繼續打排球，但那傢伙不想，既然不想就算了，也不能硬把他綁架到球場上。」

「你是不是太習慣兩個人一起做事的節奏了？」佐久早此言一出頓覺有點多管閒事，但侑沒有反駁，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這麼說來，臣臣好像都是自己一個人？除了古森以外。」

「你是要說我不擅長交朋友的話－－」

「不是那個意思啦。」侑白了他一眼，「我像是說話很惡毒的人嗎？」

明明就是，佐久早忍著沒有回嘴，侑則是繼續說道：「你有兄弟姊妹但年紀相差很多，跟我剛好相反呢。」

總是獨自一人與總是兩個人一起，佐久早終於明白宮侑的意思，「我還是有辦法跟別人合作打球的。」

「這我當然知道。」侑沒好氣的說道：「但還是不一樣吧，至少不能再當角落生物了。而我也要自己一個人繼續打排球。」

「很失落嗎？」

「現在還好了，但一開始我跟治打了一架。」那大概是他們吵得最激烈的一次，連北前輩都沒辦法立刻拆解，他簡略的跟佐久早講了事發經過，語畢後才笑道：「還說要比比看誰比較幸福，但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真羨慕你。」

「什麼？」

「沒有，只是覺得你有這樣的信心，也滿好的。」

侑仔細打量他的表情，「還以為你要挑我毛病。」

「例如？」

「太自大之類的，怎麼能保證未來一定會怎麼樣。」

佐久早將最後一塊肉送入口中，「雖然是個笨蛋，但你不是什麼都沒在想。我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沒必要挑毛病。」

「你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都有。」佐久早簡潔的答道，果不其然又換來宮侑的抱怨，但他已經習慣了，明明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竟也習慣了，真是不可思議。

「這頓我付。」

「不用吧？各付各的就好。」

「明天換你付。」佐久早的語氣是難得一見的輕快，「我會記得挑貴一點的餐廳。」

「太狡猾了吧！」

宮侑回到飯店後就將照片丟給宮治，還說他今天發現了佐久早的小秘密，遠在兵庫的治則是在床上翻個身，「就這麼點小事？搞得好像竊取到最高機密似的。」

「只是覺得很好笑而已。」侑當然沒有把那句很可愛的評語說出來，當下的氣氛有些怪異，他沒打算深思。

「看起來還算相處愉快，恭喜你們沒把對方掐死。」

雖然心知治看不見但侑還是比了個強而有力的中指，「少囉嗦，再廢話我就不買土產回去。」

「是嗎。」治倒是不痛不癢，「你們明天要去哪？」

「淺草還有晴空塔。」

「不是東京鐵塔？」

「那個去過了，你忘記了？」

被侑這麼一提醒，治的記憶跟著回到小學時代，在升上五年級的那個暑假，爸媽帶他們來到東京，造訪地點之一正是高聳入雲的紅色鐵塔，當時他跟治還為了搶著站上那塊透明玻璃而吵架。

「快十年前的事了。」

有那麼久？宮侑轉念一想才發現治說的沒錯，「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我再帶回去給你。」

「不用。」治的嘴角微彎，「我有一天會自己去買的，以展店或出差的名義。」

口氣真大，真不愧是跟他同個DNA的兄弟，「我拭目以待。」

回到住處的佐久早一如既往，先收拾東西並洗澡，當他踏出浴室的時候，古森的電話正好打來。

「今天如何？」

佐久早嫌棄的看了一眼手機螢幕才繼續講，「什麼如何？」

「沒吵架吧？你們明天要去哪裡？」

「淺草，好像還有晴空塔跟水族館？」佐久早只覺古森的口氣越聽越不對勁，「我又不是去約會的！」

此言一出雙方都陷入沉默，佐久早再度開口時有點結巴，「不是，我是說……」

「即使這樣也沒關係的，我都懂。」

你懂個屁，佐久早差點爆粗口，但古森沒在這話題多加打轉，而是改問起學校與日常生活等瑣事，他的不滿像是打進棉花裡的拳頭無從著手，見鬼了，誰會喜歡那個自大的傢伙？

「臣臣怎麼了，心情不好？又是誰惹到你了？」

「沒有。」

「還是因為人太多？不然你先去別的地方透透氣？」

「不用！」都是古森那傢伙的錯，他看著侑不明究裡的臉只覺更加火大，但胡亂發脾氣又不是他的作風，嚴格來說也不是宮侑做錯了什麼。

好在他的煩躁並未持續太久，雖然淺草的觀光客真的很多，佐久早都不知宮侑是在拍觀光客還是拍風景，仲見世通一帶有許多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密度比東京其他地區還要高一些，佐久早努力穿過人群，宮侑則是拎著他的後背包背帶，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淺草寺的正殿前。

「許願來年拿下聯盟第一？」

「還不錯。」侑咧嘴笑道：「但不是。」

「反正一定是跟排球有關的。」

「講得好像你就不是。」兩人互相挖苦了一番後才終於來到前排，他們將零錢拋入，參拜結束後又去旁邊抽籤，佐久早被迫拿著手機負責錄影，結果是一張末吉，宮侑像是要把紙盯出一張洞才肯善罷干休的樣子讓佐久早啼笑皆非，「快點讓開，後面還有很多人要抽。」

「好啦。」

「要綁籤嗎？」

「算了，末吉也是吉嘛。」他將紙籤收進錢包裡，然後又拉著佐久早去買御守。由於仲見世通的人潮實在太洶湧，別說是佐久早，宮侑都有點受不了，於是他們回到車站附近，隨便挑了間店就進去了，與佐久早昨日「想找間貴一點的店」的計畫大相徑庭，兩人對於中華料理都沒有特別熱衷，但這間店家的食物確實美味，煎餃跟麻婆豆腐令人眼睛為之一亮，不擅吃辣的佐久早灌了好幾口冰水，但又難以否認那個味道與白飯非常相配。

宮侑走出店門，心滿意足的打了飽嗝，「明明只是隨便找的，臣臣好厲害。」

「剛好而已。接下來要去哪裡？」

「水族館，然後再去晴空塔的展望台。」宮侑瞄了眼佐久早，「你懼高嗎？」

「沒這回事。」

「那就好。」

「現在問也太慢了！」

對於他的抗議，侑沒有立刻出言回嗆，反倒是笑了出來，「臣臣說的沒錯。」

又是那種感覺，周遭的聲音、行人與景物都在轉瞬間遠去，即使只有短短一瞬的失神，他也確實被宮侑的模樣吸引了。

真是見鬼了，怎麼可能，佐久早加快腳步，侑不得不跟著追上去，「怎麼了，你想上廁所？」

「才不是！」

「那幹嘛走這麼快？」別說是迫不及待見到企鵝之類的，這種理由連他都不會信。

佐久早悶不吭聲，好在侑也很快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他們進入水族館後，第一個大型的展區就是水母，牠們在大小各異的水缸裡緩慢漂浮，舒展著半透明的觸手，在展場深處還有一個巨大的水母池，內部燈光繽紛宛如深夜舞池，旁邊還有請遊客注意的標語，他們這才發現池子是沒有加蓋的，不由得悄悄抓緊了手機。

「看起來好舒服喔，飄來飄去的。」

「嗯。」

接下來的展區有小笠原大水槽和珊瑚礁，侑花了點時間才拍下鯊魚的照片，還指著河豚叫佐久早跟牠一起合照，樓下則是企鵝、海狗與金魚的展區，佐久早這次倒是看得很專心，「跟我小時候看到的不同品種。」

「你以前有去過？」

「廢話。」他只是父母兄姊很忙，不是沒有童年好嗎？

水族館的規模不大，但設計得還不錯，兩人在裡面待了一個半小時左右，接下來要去參觀展望台還綽綽有餘，侑隨口問道：「臣臣你想要水母還是企鵝？」

「企鵝。」佐久早也是隨口一答，等到反應過來時，侑已經朝著收銀台走去，幾分鐘後就滿臉得意的將企鵝吊飾遞過來，「送你的。」

「……謝謝。」

「我幫你掛在背包上。」

「好。」

宮侑突然想起隊友某次曾炫耀掛在球包上的吊飾，那是一個廣受歡迎的動物角色，起先大家還以為是他自己買的，殊不知是來自女友的禮物，怎麼會突然想起這件事，莫名的心虛再度浮起，舉球員向來靈活的手指突然變得笨拙，不明究裡的佐久早 轉過頭來：「怎麼了，還是我把背包拿下來？」

「不用！」侑突然提高音量，沉默半晌後又嘀咕道：「沒什麼，只是繩子有點短，怎麼可能難得倒我宮侑……嗯，好了！」

感謝上天讓他在最後一刻順利搞定，宮侑鬆了口氣，「走吧，聽說晴空塔進場要花點時間排隊。」

「嗯。」佐久早心裡暗自疑惑，冷氣的強度並不弱，為什麼宮侑看起來滿臉通紅？而且腳步略顯凌亂，但他並沒有將疑惑宣之於口，而是連忙跟上去，剛掛上去的企鵝吊飾也跟著一晃一晃。

「臣臣快一點啦。」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