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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得真像……」

「不愧是玖夜大人的孩子，妖力不容小覷，年紀又這般小。」

紫髮的稚幼狐妖坐於一眾大妖之間。小狐妖化形後的面容與他的父親玖夜有七八成相似，如不仔細看，還真會以為是玖夜惡作劇改變了自身外貌年齡，辦了一場愚弄人的宴會。

「看來再過個百年，妖族間又要重新洗盤了。」

「倒是玖夜大人這幾年自孩子出世後，有感妖力漸弱，不知是否是傷神太重，畢竟那位……」

「噓—這點怎容你置喙。」

大妖間細聲地附耳密談，不敢太過直白。

能在玖夜大兒子化形宴出席的大妖，無一不是妖族間德高望重、亦或是妖力鼎盛的大妖，開一場化形宴開得像是妖華宴，甚至過無不及。

紫髮小狐妖的人耳微動，今天他保持了完美的化形模樣，向來愛放出來的狐耳狐尾收斂在內，卻不妨礙他於觥籌交錯間，偷聽大妖們的私語。

那位……。他細細咀嚼著大妖的話。

是我未曾謀面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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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萬眾歇息，獨在遙遠深森的木居燃起了幾簇妖火。

「該閉眼了，睡覺。」

大妖的聲音低緩，帶著警告。

有個無法定義是可愛還是奇怪的吊飾懸吊在空中，狐妖一彈指，那吊飾緩慢的旋轉了起來。

眼瞧四個小狐狸都乖巧閉眼，玖夜滿意的也準備臥榻而枕，卻聽著有著紫髮的小狐狸忽地開口問了句：

「父親，你跟母親怎麼認識的？」

開口的是今日辦了化形宴的紫髮小狐狸，一雙金瞳閃爍在黑魆的夜中。

他的聲音清脆，迴盪在室內，頓時其餘三隻小狐狸也睜開眼睛，金、棕色的獸瞳在夜中明滅，混合著期待。

「睡、」玖夜向來沒什麼耐心，給予孩子們的已經是他剩餘那一點了，他聲調趨冷。

「父親，今天是我化形的日子。」紫髮小狐狸趕忙開口，他的聲音小小聲的：「我覺得我能要一點獎勵。」

「你的獎勵就是要聽……」玖夜沉默了一下：「我和小少爺是怎麼認識的？」

在妖族中，這四隻小狐狸是玖夜的孩子，自然也都是少爺。但大家都不會稱呼這幾隻小狐狸少爺，因為玖夜的小少爺早就另有其人。

紫髮小狐狸點頭。他其他的弟妹也都支稜起狐耳。

「哼。」玖夜一指燃起室內的小燈，飄盪的燈火映照著他完美的臉頰，他勾起唇：「還真是無趣的獎勵。」卻已備起講述的興致。

「不過，這個不是聽得不少了嗎。」

或許是太久、太久沒人有膽子，跟他問起那人之事了。

玖夜睨著最大的孩子：「還需要我重複再說嗎。」

都是自己的孩子，對於母親、和其相關會有所好奇，進而去找相關的資料等事，玖夜也不是一無所知。

「聽父親你自己說還是不一樣的。」紫髮孩子說，他已爬起身子來，兩隻耳朵豎立得老高。他沒想真能等到父親開口一日。

可能父親今天心情真的挺好。

帶點略為天真的語氣，用著與玖夜相似的面孔：「難不成父親真是與母親一見鍾情？」

「嗯？」

玖夜的表情頓時有些古怪：「繼續說。」

「我是聽鴿妖說的。」其實紫髮小狐狸還暗自地到了人類的書店偷買了好多書來看，但他沒提，只把交好的小鴿妖給供了出來：「他說父親跟母親是一見鍾情—」

紫髮小狐狸豎著耳朵，聽小鴿妖吱吱喳喳，渲染的講了個浪漫的愛情故事—

大魔法師的繼承者要來森之區域修補祭壇，中途遇上了原本預計前來刁難他的狐妖。

卻沒想兩人甫一見面，狐妖便對大魔法師繼承者一見鍾情了。

向來嘴壞的狐妖明面上與大魔法師繼承者作著對，實際後來趁著一眾人不備，將大魔法師繼承者帶回了狐狸窩中。

一夜過後—

『然後呢，便有了我們嗎？』紫髮小狐狸眨巴著金瞳。

『哪那麼快！』小鴿妖驚了下後，哼哼道：『還沒說完呢。』

狐妖與大魔法師繼承者共同維護了森之祭壇（小鴿妖故意省略了其他人）。原本以為事情就告一段落，誰知道後來在大妖們聚集的妖華宴上，狐妖又將大魔法師繼承者帶來了宴會上頭。

眾妖便知曉了，狐妖有個明面上稱為僮僕，實則多方關注、細心呵護的小少爺。

『玖夜大人那時還不准我們吃掉那個可口的人類呢……』似是回憶起了什麼，小鴿妖舔舔唇：「啊、沒啦，你知道的，滿溢魔力的人類就是很吸引人嘛。』

『後來還在各種妖族和人妖合辦的宴會上，只要看到玖夜大人出場，就能看到那個人類喔，看到那個人類，就能看到玖夜大人。我一直一直以為，玖夜大人最終會吃掉那個人類的，結果沒有……仔細想想～這就是那些騎士所說的秀恩愛吧！』

紫髮小狐狸聽得入迷，平常總是皮笑肉不笑的父親沒想到與母親也有這麼一段往事！小鴿妖與他買來看的書寫得差異不大，應該就是父母在一起的……真相了吧？

「原來他人與妖是這麼看的嗎。」玖夜聽著兒子說完，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對於世人的想像感到無趣至極，不過他一向不怎麼在乎別人的看法。

瞧著小狐狸一臉期待的樣子，他又久違的，勾起了那一絲的壞心眼。

玖夜嗤笑：「聽著浪漫，但實際上我第一次遇上小少爺……可不是什麼一見鍾情

「而是真心實意地，想殺了他喔。」

大妖在深夜中露出了犬牙。笑得眼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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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昨日甫剛經歷，玖夜談起這段回憶沒有絲毫的停頓與猶疑。

「如果要說第一次打照面，小少爺可是愣頭愣腦、有勇無謀呢。」

不似在談論自己的伴侶，壞心的狐妖身後的紫色大絨尾巴隨著他的話語微微搖曳，顯示著主人的好心情。話語中透著直白。

圓亮的棕瞳瞪的大大的，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但佇立於一眾眷屬前卻絲毫不亂。

玖夜記憶力向來好得驚人，但此刻他也訝異於自己想起時，小少爺那鮮活的身影生動地浮現，猛地竄出了他的腦海。

年紀很輕、與休伊有著相似魔力的小少爺剛一開口就是毫不客氣：

『—喂！聽到了嗎！躲起來不露臉的混蛋妖怪！……』

風吹了過了青年的頰畔。趴臥在樹枝上的玖夜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昨夜見到的景象，在老朋友底下溫情撒歡的小動物，見著了他卻像隻並不馴服、甫斷奶的小豹，背靠著他那群眷屬，張牙舞爪地向他示威。

「哼。」談起這段時的狐妖同那時一般瞇細了眸，紫水晶般的瞳閃爍著異彩：「沒有什麼浪漫，真實情況，我那時對於小少爺大概是大魔王般的存在吧。」

說話令人氣結、態度莽撞、總是用自己想法嘗試揣測他的心意的，天真的脆弱人類。

明明有時能看出他的害怕，明明有時將他推離，但又總是費盡了心思想要靠近他。

已經設下了界限，卻又若無其事地悄然靠近。

「玖夜！」小少爺向他伸出手：「危險！快躲開！」

「玖夜…」將他身上的羽毛摘下，青年笑瞇瞇的：「交給我吧—反正我已經碰到羽毛了，多拿幾根也差啦。這樣玖夜就不會被當成目標了。」

「是個奇怪的小少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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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髮小狐狸覺得他的父親真的不太會說故事。

比起說起故事來繪聲繪影的小鴿妖，父親基本都是撿著他想說的部份在說，講的也不完整，更像是興致上來了提個一嘴兒。

縮進被窩，化為狐身與弟妹們縮成一團，整個大被中毛茸茸得暖和，彼此的狐尾混雜在了一塊。

紫髮小狐狸獨露出雙狐眼，他悄然瞟了父親一眼。

簷下長廊，金風落葉。

月輪新滿，獨身立於庭邊的玖夜灑落一肩餘暉。他指尖捻著菸桿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送到唇邊。

紫髮小狐狸猜不透父親此時正想著什麼。

但雖他父親對於說故事並不行，甚至說了很多嚇人的話。

紫髮小狐狸卻覺得當父親提起那時想殺了母親時，神色卻是難見的溫柔，像是穿透了恆久歲月、時光屏障，重新看見那故人重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