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No.04】Part. 2

【CASE No.04】Part. 2

褐色醫療皮箱

  他花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自己坐了起來,身下臨時用長桌充當的床鋪僵硬,汗水浸濕簡陋的被褥,口乾舌燥又微微暈眩,自己應該是發燒了吧?或著剛結束?

  小心將自己推下桌,被繃帶包紮的傷口微微作痛,發軟的雙腳過了一段時間才恢復知覺,領著整個身體搖晃地站起來,往人聲聚集的地方走去。

  「⋯⋯那個——」

  「啊,你怎麼自己下床了,快回去,我去叫醫生!」

  「——可不可以先⋯⋯」給我水。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看起來沒有多餘受傷的人,但深褐髮的男人只是將他按在附近的椅子上就匆忙離開,停在半空的手無力垂了下來。

  對了,他說「醫生」應該是——

  刺烈的早晨陽光在眼瞼裡閃爍,刀劍的批砍聲、地獄惡犬的咆哮、黑色渡鴉與及時出現的馬蹄聲,淚水不自覺開始堆積、模糊視野範圍每個角落。

  他確實還活著。

  「先生、先生,您不能亂跑——」

  而且還會感到口渴。

  「我找到了,黑髮、草綠色眼睛,右邊的小腿、手臂與耳朵後有刺青,我想他是第三支隊的亞藍尼爾先生。」馬歇爾.米勒抱著文件擠過人群,他從中抽出一份檔案遞給菲利浦。「是春天招募的船員,與醫生一起出去有回來的幾個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來的。」

  「嗯,我知道了。」比對完男人身上與文件裡畫的刺青圖案,菲利浦點點頭。「那幾個人——」

  「我會請吉姆叔叔處理。」馬歇爾收好文件、對他們點點頭,轉身繼續幫忙清點救難所裡人口的工作。

  「亞藍尼爾先生,可能會有一點痛。」

  「唔、好⋯⋯」

  他看著暗金髮的醫生重新清理他身上的傷口、上藥,又拿了乾淨的繃帶綁好,直到一碗藥味濃厚的黑色液體被湊到嘴旁,亞蘭尼爾才伸出手按上對方的手腕,示意他可以自己來。

  「被子要換洗,桌子也要用酒和水擦一遍。」

  「我會請人安排。」

  「⋯⋯謝謝您,醫生。」他抓到兩人要離開前的空擋出聲。「不好意思,請問要怎麼稱呼⋯⋯」

  「我是N。如果身體還有不舒服的情況,請找人通知我。」渡鴉轉身快速融入在人群間。

  接下來的幾天大概是亞蘭尼爾生命裡最頹廢的日子,撇除處理必要的生理需求,基本上他只能待在自己的長桌上,還好杜.普雷少爺將整個避難所管理得井然有序,定時會分配固定數量的食物、水與藥品,不能算飽但致少沒有人餓肚子。

  「N醫生。」

  「亞藍尼爾先生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想問一下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在確認自己可以穩定走路,亞藍尼爾對正好經過的醫生開口,看見對方肩膀因為突然的問題瞬間緊繃他連忙揮揮手。「處理藥草還是煮藥,或是其他不會一直移動的工作我應該都可以做。」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之前是船上的船醫兼廚師。」

  「嗯,米勒先生給的資料裡有寫到。」N將因為忙碌而沒時間修剪的頭髮往耳後撥,她大略評估了一下對方的狀況說:「不需要勉強,目前的人力足夠。」

  「是,但是⋯⋯」

  「您因為沒事做感到焦慮嗎?」

  「有一點。」

  「⋯⋯好吧,那請跟我來。」灰藍色的視線順著思緒垂下又拉了回來,N帶著他走向大廳前方的區塊,與正在值班的醫生交談後,她坐到一位剛送來的病人旁邊,並指著另一張在火爐前的椅子要他坐下。「你幫我看那兩鍋藥,沙漏漏完的時候通知我一下。」

  「是。」

  清晰的草藥味隨著溫度從鍋裡上升,咕嚕的冒泡聲連綿不絕讓他想起拍打海岸的潮水,等醫生通知他可以回去休息已經是天色暗下的時候,亞藍尼爾撥開晚餐領取的黑麵包,他突然發現自己沒有聽見這幾天不斷撞擊耳膜的刺耳雜音。

  在黑暗的風暴日後,那片海域再次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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