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B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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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不同主人的鵝毛黃長髮交織在一起,他們之間距離近的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噴灑在自己臉上的吐息,Munin別開臉,曲起手臂阻擋祝對方的靠近。


「我向您祈禱,也請您回應我。」他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誠意不足的禱詞,那太敷衍太不敬了,他想。


但他祈禱的對象一如平常那樣回應了他,不知哪裡來的力量從他體內那顆不再跳動但還保持完整的心臟湧出,那心臟甚至不屬於他,但心臟原始的主人希望Munin胸腔內有個像樣的心臟好讓他被剖開的時候像是個普通的人類,那怕那心臟平時一動也不動像個裝飾品。


地底伸出的白骨手臂將他身上與他相同臉孔的少年推開,他身上的少年朝他嫣然一笑,更多的白骨手臂從地底伸出,將他召喚的手臂給壓制住,最後那些只剩下白骨的手臂十指交握在一塊,彷彿最親密不過的情人用盡全力也想把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見新買的裙襬被身上的少年給撕成到大腿以上的長度,Munin曲起膝蓋將少年踹開一點距離,撐起身子抓著一節白骨握在手裡擺出防禦姿態:「想點辦法,驅魔人。」


黑髮的驅魔人同樣面對著與他相同臉孔的人類,他仍然遊刃有餘的把玩著那把銀色藏著刀刃的折扇,面前與他相同面孔的人並沒有動,卻在見到那把折扇後擺出了緊張的姿態。


「這是什麼東西?」


「魔族血肉、魔物,叫什麼都好,會變成跟我們的模樣到處作惡,甚至擁有我們的能力。」Munin皺起眉頭,他先是往後退一步躲開地底竄出的一隻腫脹變色的腐爛手臂,接著遲疑的說著偶然間在市集上聽到的傳聞,「聽說只有愛與包容才能讓他退卻。」


「那簡直太糟糕了。」Nero小聲嘟囔著。


「驅魔人?」


「你所要求的東西太糟糕了。」Nero走上前一步,面前的魔物往後退了半步,他的動作引起魔物的警惕,面前魔物微微屈膝,小腿的肌肉繃緊,像是隨時能夠撲上來撕裂他。


「你不是教會底下的驅魔人嗎?燒死過很多女巫的那種,隨便什麼都好,做你該做的事情!」烏鴉在空中盤旋,漆黑的鳥羽落下被他踩入泥濘中,Munin踏上從拔地而起的一副巨大的森白枯骨,看著面前的金髮魔物也跟他召喚出相同的巨型骷髏。


Nero面前的魔物同時有了動作,鋒利的指甲劃開皮肉,不規則的傷口附近開始鼓起,帶著融毛的觸角從傷口裡頭擠出,接著是肥大的頭部,濕漉漉的翅膀在空中拍了兩下,向Nero展示了他的全貌。


並排展開的翅膀遠遠望去就像一張猙獰的面孔。


那些飛蛾朝Nero飛來,黑髮驅魔人神色不悅地站在原地,他在身旁布置了個簡單的結界,那是非常簡陋的一個球型結界,但已經足以擋下所有朝他撲過來的飛蛾了,那把扇子裡預先刻下的魔法陣微微發燙,他面色不改看著那些撞在透明結界就像撞在燈罩上的飛蛾。


那些蟲子不知疲倦地撞擊,將自己的血肉當成顏料揮灑在透明的結界上,一些飛蛾攀附在上頭,抖動觸角試圖尋找結界的空隙。


Munin本來推攘的動作轉為防禦,被他召喚出來的亡者們層層疊疊將他圍在中心,一股從未感受過的魔力波動從退役驅魔人的方向傳來。


刺眼熾熱的白光在他的眼前炸裂開來,Munin聽見了驅魔人的聲音。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 愛是不自誇,不張狂……」




依舊是座廢棄的異教神殿,扭曲變形的黑色石柱泛著粼粼波光,像是大型生物剝落下的鱗片,一棵巨木的樹根遮住半邊的神殿入口。戴著半邊面具的Garnet就站在神殿的入口處、在那樹根前,他抱著雙臂,指尖燃起一搓小火苗不到一秒又被他掐滅。


這裡的神祇拋棄他的信徒太久了,久到足以讓那些信徒的後人不再記得祂,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早已遷走,而新來的住民只想遠離這片令人不得安寧的森林,他們繞過森林修了一條新的路,而這中間花費的時間足夠讓通往神殿的道路被雜草給掩蓋,也足以讓神殿從人類的記憶裡消失。


「人類就是種老愛幻想所有生命都愛他們的物種,你說是吧?老傢伙。」偏頭傾聽片刻的Garnet站在神殿的入口處,曲起手指輕敲面前那層人類看不到的結界,樹根掩著的入口陰影處緩緩睜開一隻腥紅色的眼,看上去有些像Hugin額頭上嵌著的那隻。


而他的眼前泛起漣漪,色彩逐漸從他的世界裡消失,像是從畫布上頭緩緩淋下的顏料,濃稠的黑從天空滑落下來,直到將他的世界染成單調的黑色,破碎的畫面擠在一瞬間,時間卻又被無限的拉長,他看見雙手交握謳歌著的人們,聽見單一沈悶的音節,揮灑在祭壇上的鮮血。


那些畫面很快地被埋在濃稠的黑霧裡頭,像是在荒漠中被風揚起的沙塵那樣輕輕落下,混進無邊的沙丘裡頭。


被他踩著的影子抖動了一瞬,接著被他收攏在腳底,Garnet轉過身去,恰巧對上坐在祭壇上的星期三視線。


「Garnet。」他翹著腳坐在半空中,穿著一身黑底金紋的祭司袍,上頭縫著盧恩文字的暗紋,他的手裡捧了個黑色扭曲的盒子,一些看上去仍然保有生機的乳白色觸手在盒子底下蠕動著,上頭看上去覆了一層柔軟的纖毛。


「烏鴉的命匣?」Garnet漫不經心的掃過去一眼,他看上去對星期三手上的盒子興致缺缺,只是基於禮貌性的問一句。腳底的影子在他的身後悄悄從地面隆起,他往後一靠,坐在影子化成的王座上。


「別那樣看我,老傢伙,我沒打算對烏鴉做些什麼,我沒打算在這裡跟你打起來--我是來借『門』的。」


「瞧,那地方就像個好不容易逃出來的監獄、精神病院、愚人船或者什麼都好,我們必須徹底斬斷與那地方的連結才能確保自己能夠站上這個土地。」他的指尖冒出一絲黑霧,那絲黑霧在他的指尖不斷變換形狀,最後變成了張狂大笑的骷髏,「每一次使用力量干涉這世界,都意味著那地方離我又近一步。」


「所以你只要打開門,讓我回去那裡,取回一些東西……」


「你回不來的。」星期三抬起頭,看向他們頭頂那片虛假的星空,他們看上去在神殿裡,卻又不是在神殿裡,「驅魔人會被他身上的詛咒給吞噬……或者吞噬那個詛咒。」


火炬上燃著的金色火焰猛然竄大了一瞬,神殿的陰影處不知從何時出現了一扇門,門是扭曲的,上頭還附著著一些發著微光的原生殖腫泡,原該是緊閉著的門扉大開,上頭掛著幾道漆黑斷裂的鎖鍊,本用鑄鐵銲死的門鎖被什麼利器給削斷了,那扇比起門更像是為了囚禁什麼東西而做出的入口壓根兒就沒打算讓門裡頭的東西出來,可現在看上去裡頭關著的什麼東西逃跑了。


「而我討厭那樣。」臉上附著的面具被隨手扔在地上,Garnet面無表情地說,而原本被面具螫擋住的半邊臉孔得以露了出來。那半邊的臉呈現被火焚燒過焦黑痕跡,坑坑疤疤的傷口還隱隱約約滲出鮮血。


而門裡頭竄出無數道陰影將Garnet捆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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