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longs to You

　* 阿周那夢向，一方變小設定

　* BGM：이하이(LEE HI)─ONL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mOVNVZEP9o）

　　在事故發生的當下，阿周那是很自責的。

　　因為前一秒妍興奮訴說著新嘗試的笑容太過燦爛，他不自覺呆了呆，才沒能來得及在魔術失控時為對方擋下。

　　意外產生的煙霧籠罩了整個空間，阿周那向妍原本所在的位置伸出手，沒摸到對方，這下他更著急了。妍！他大聲喊出御主的名，沒有回音，但阿周那卻敏銳地捕捉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煙霧很快散去，阿周那在看清眼前景象時睜大了眼。

　　熟悉卻有些陌生的雙眼與他對上，阿周那愣愣地看著原本應該是妍所在的位置出現的小女孩，下一刻一個箭步，壓住在女孩動作間差點從對方肩上滑下的衣物。

＊

　　經過家裡的僕役打理，剛剛的小女孩已經換上合身的衣物，此刻正趴在椅子的扶手上，睜大雙眼盯著剛進客廳的阿周那。一與對方對上眼，小女孩頓時有些羞窘，連忙從趴跪在椅子上的姿勢，轉為阿周那平常看慣的坐姿。

　　「你剛剛……什麼都沒看到噢。」

　　在對方說出這句話後，阿周那終於微微勾起自帶對方回家後就一直緊繃到現在的嘴角。他點了點頭，猶豫片刻，還是走向女孩，在對方身前蹲下。

　　「認得我是誰嗎？」

　　女孩眨了眨緋紅的雙眼，下一刻搖了搖頭。不意外的反應。儘管如此，阿周那還是在內心嘆了口氣。他接著開口：「那，記得自己是誰嗎？」

　　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是妍，南宮妍！」

　　該說幸好至少她還保有自己兒時的記憶嗎？

　　阿周那在侍女湊過來問話後沒再開口，但很快就從這位長年跟在御主身邊的僕從口中獲得統整後的資訊：對方現在的記憶停留在七歲，也就是到南宮家學習魔術的那段期間。女孩似乎對陌生的環境有些警戒，但在跟熟識的侍女對話後很快放鬆了下來。

　　「我跟主人說，這裡是南宮家派她出來修習魔術的地方；至於阿周那大人……我不確定該怎麼介紹您。」

　　揮了揮手遣退面有難色的女僕，房間又恢復沉默，阿周那盯著女孩，在思索間注意到對方時不時瞄向他的目光，看起來既好奇又有些緊張。大抵是知道他是不會傷害她的人，但對於陌生環境中的陌生人還是有些不知所措。阿周那舒了口氣，再次蹲下身與對方齊平視線。

　　「我是阿周那，是您此行的保鑣。」

　　「保鑣？」

　　女孩睜大了眼，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之前很抱歉……那這段時間麻煩你了，阿周那。」

＊

　　雖然是有些棘手的狀況，也還不知道該如何讓妍變回來，但被還是孩童狀態的妍信賴，至少讓阿周那鬆了口氣。

　　當初女孩說什麼也不讓他抱她回來，甚至還對他發了一些魔術。雖然對阿周那來說都是能簡單擋下的術式，但被對方當成敵人警戒還是讓他很頭大，原先就很焦躁的心情也因此雪上加霜。

　　女孩還是在他出示了妍先前給他的物品，才半信半疑地願意跟他回家，穿著不合身衣物的小女孩一路上招來了不少注意，但全都在阿周那冷冽的視線中轉過頭去。

　　「阿周那，我想去學習魔術了。」

　　稚嫩的嗓音讓他回神，阿周那點點頭，女孩下了沙發，以有些急切卻又不失優雅的腳步回房更衣。

　　該說真不愧是貴族的小孩嗎？

　　看著女孩離去，阿周那的腦中浮出了妍平常走路的樣子。雖然現在仍能看出些孩童的青澀感，但對方遵守禮儀的程度遠超過阿周那對一個七歲孩子的認知。無論言行舉止都很努力地符合貴族的禮節規範，想必在其中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

　　妍的過去嗎……

　　雖然對方未曾主動跟自己提過，但他很偶爾還是能從一些日常的對話或互動中得知一些細碎資訊。如同剛剛的侍女所提，妍在很小時就離家遠赴他鄉學習魔術。阿周那看著走在自己眼前的女孩，腦中浮現出對方隻身在陌生環境中學習的模樣，突然就理解了對方好強的個性從何而來。

　　不可以哭，不可以軟弱，不可以讓家族的名聲蒙塵。

　　不到十歲就要承受這樣的壓力，想必妍也一度無措過吧。

　　「阿周那？」

　　對方的嗓音喚回阿周那的注意力，不知不覺他們已經抵達了時鐘塔。意識到現在的妍對這裡完全不熟悉，阿周那連忙解釋了起來，同時腦中也飛速轉著相關的安排。

　　得先向上層稟報御主暫時無法出任務，同時也探尋看看是否有能幫忙解決問題的人選或資料……或許也可以問問薇亞拉意見，雖然不確定她能幫上什麼忙──

　　「妍……？」

　　他們一齊回頭，剛剛還在阿周那思緒裡的人現在正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看起來似乎對眼下的狀況有些困惑，正遲疑著是否靠近。阿周那嘆口氣，對妍說了句「等我一下」，就起身走向御主的好友。

＊

　　姑且從薇亞拉那邊獲得了一些可行的建議。

　　一邊幫妍翻找資料，阿周那一邊思索剛剛薇亞拉向他講過的話。

　　『對現在的妍來說，把時間耗費在學習魔術上沒什麼意義。』

　　『與其讓對方來這裡練習魔術，不如把握這段時間，當作難得的休假，帶她出去玩玩？畢竟對她來說……應該也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吧。』

　　承諾會協助尋找解決方法後，薇亞拉隨即匆匆離開，留下愣在原地的阿周那。

　　她說的是對的。

　　此刻練習魔術，也只是為了維持「妍被外派學習」的假象，直白地說就是拖著現況等待恢復。但如果換個方式思考，也許他能幫眼前過早獨立的御主，留下一些符合年紀的快樂回憶。

　　將資料交給女孩，阿周那思索一陣，在妍的練習告一段落時再次湊近對方。

　　「今天的練習應該差不多了？」

　　女孩點點頭，「但剛剛的魔術我還有個部分不太熟悉，想多練幾次。」

　　不愧是他所熟知的妍。阿周那點了點頭，試探開口：「聽說今天附近有市集。」

　　眼前的女孩在聽到「市集」兩個字時雙眼一亮，卻很快整理好情緒：「與我無關，我是來這裡學習的，練習魔術比較重要。」

　　看著一本正經說服自己，眼神卻漸漸染上失落的御主，阿周那差點控制不住嘴角。仍保有孩童稚氣面的妍讓他覺得有點可愛，同時對方所說的話也讓他有些心疼。

　　眼前女孩的樣子讓他回想起塵封已久的遙遠記憶。身為王族，他自小也是在要求嚴格的環境下長大。因為很清楚自己的身分，所以小時候的他對於種種的學習和訓練毫無怨言。但現在看著眼前幼小的御主，他卻時不時會閃過一個念頭：

　　希望妍的成長環境中，能少點負擔，擁有多點快樂的記憶。

　　雖然御主總是顯得自信且耀眼，但阿周那也見過一兩次對方低落的樣子。他忘不了那個總是掛著亮麗笑容的御主低著頭、蜷縮身體抱緊雙膝的樣子。不僅僅是因為反差，更大的原因來自於他被那樣的御主所勾起的情緒。

　　不希望妍傷心難過，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她的助力。

　　然而，身為最親近對方的存在，阿周那也清楚知道，如果他詢問或為這樣的妍做了什麼，反而是更傷害對方的事。妍的自尊和自傲不會容許她接受別人的同情，對她而言，那只是一記提醒她無法好好自立的巴掌。

　　所以他恪守本分，儘管他始終無法忽視內心的疼痛。

　　但看著眼前的女孩，阿周那突然覺得，也許這就是上天給他的機會。

　　儘管知道可能什麼也無法改變、儘管妍恢復後也許會忘記這段記憶……他還是想看看像個孩童一樣，展露天真而毫無負擔笑容的妍。

＊

　　市集的人潮洶湧，阿周那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在徵得對方同意後一把抱起嬌小的御主。被他抱著的女孩身體有些緊繃，這讓阿周那想起第一次抱起御主閃躲敵人攻擊的情景。當時在他懷中的少女同樣緊繃著身體，事後卻很認真地對他說了謝謝。

　　他很喜歡妍這樣率直的一面。

　　雖然一開始有些不自在，但懷中的女孩很快就因為視野變得開闊而東張西望起來。順著對方的目光，阿周那看到了美味的甜食攤，還有賣稀奇古怪小玩意的攤位。

　　勾起嘴角，並未探詢女孩的意見，阿周那徑直走向對方在意的攤位。

　　甜食攤的老奶奶熱情而親切，在他付完錢後還主動送了些小糖果給妍。接過好意的女孩整張臉都散發出欣喜，阿周那看見對方變小以來第一個毫無防備的開懷笑容，嘴角也不禁軟了軟。

　　妍在堆滿小玩意的攤位前待了很久，女孩聚精會神地一個個揀起桌上的小物仔細審視，最後選了兩個胸針。阿周那有些意外，看起來並不是御主平常會佩戴的款式。

　　「這個給瑪莉，另外這個──」

　　收起要給侍女的禮物，女孩回過頭來，示意他低下頭，阿周那順從地俯身，下一刻在女孩的動作間微微睜大了眼。

　　「果然這個顏色很適合你呢。」

　　對上女孩漾著燦爛笑意的雙眼，阿周那突然心臟一緊。大腦瞬間下達緊急命令，才阻止了他體內湧起的莫名衝動。

　　啊啊，他的御主。

　　抑制著想摟住眼前女孩的念頭，阿周那表面上平靜地點了點頭言謝，卻對自己的反應困惑起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類似的感覺。

　　溫暖而令人有些激動，心跳速度和血液流速彷彿都因此變快，他記得這樣的感覺最強烈的瞬間，是在妍回收聖杯、問他要不要許願的那刻。

　　他當然有希望聖杯能替他實現的私心，原先他就是為了那個願望而成為從者戰鬥至今。然而在得手聖杯後，他卻發現自己改變了。

　　『你有想實現的願望嗎？』

　　被詢問的當下，阿周那的大腦跳出的第一個畫面，竟是眼前少女的燦爛笑容。這樣的反應連他自己也十分吃驚。

　　他當然記得自己最深的願望，那個不計一切代價，成為從者也要實現的願望，但是、

　　（但是現在的他，不想與妍分開。）

　　眼前的少女雖表情平靜，阿周那卻在那雙玫紅色的雙瞳裡讀出了對方的想法。那一刻，阿周那心中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強烈情感。

　　他想留下。

　　想留在妍的身邊，陪她度過一個又一個日子。

　　而現在，即使御主變小了、不記得自己了，卻仍然在和他的互動中產生新的聯繫，甚至注意著他，為他挑了個珍貴的禮物。

　　阿周那突然覺得，無論是在怎樣的時空、怎樣的情境下相遇，他最終都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執起女孩小巧的手，阿周那在對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巧而慎重的吻。

　　我會一直守護您，無論您變成什麼模樣。

＊

　　幾天後，妍就因為魔術的自然失效而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前來叫對方起床的阿周那在打開房門時愣了片刻，很快又拾回應有的禮節。

　　「早安。」

　　「早安。」

　　瞇細了眼向他微笑，眼前的妍又回復成他最熟悉的御主。阿周那鬆了口氣，隨即又敏銳地意識到自己體內微微泛起的失落。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和女孩的距離明確地縮減了。在他面前的妍漸漸越來越會展露孩子氣的一面，有時會稍微任性地要求他一些小事，偶爾也會請他對侍女保密。

　　只屬於他和她之間的祕密。

　　儘管自己和原先的御主之間，也共同擁有著一些不為他人所知的事，但那樣的感受和與身為女孩的妍共享秘密是截然不同的。

　　要保密喔。

　　每當他對這麼說的女孩點點頭，總是能看見對方眼裡閃動著雀躍和信賴。阿周那很享受女孩的這些表現──在在提醒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

　　不只是身為她的守護者，她信賴他，而且依賴他。

　　接收到這樣的情感後，阿周那常常得深呼吸好幾次，才能穩當地表現出自己應有的樣子。昨晚離開前，妍甚至還問他能不能跟她講講他的故事。直到剛剛敲門前，阿周那還在思索要怎麼回應，他知道自己的故事也許太過奇幻，但他確信對方會認真聆聽。而現在──

　　「──還好嗎？」

　　一只觸上他眉間的指喚回他的注意力，阿周那睜大了眼，眼前的少女直直地凝視進他的雙眼，又再重複了一次問題。

　　「我沒事，謝謝您的關心。」

　　勾起嘴角，阿周那稍微後退，禮貌性地微微鞠了個躬。

　　意外結束了，他也該屏除所有不該有的雜緒。

　　雖然這樣告訴自己，阿周那卻無法壓下體內的躁鳴。在這幾天內他反覆思考自己與妍之間的關係、思索著自己是如何看待她，又為何會因為和御主變得更親暱而感到振奮──

　　答案只有一個。

　　掩藏在他必須守護她的義務下，明明答案是如此清晰而明確，他卻直到現在才發覺。

　　（喜歡你。想一直一直守護著你，直到永遠。）

　　但他只是她的從者，而他會恪守本分地待在她身邊。永遠。

　　下定決心後，阿周那感覺大腦終於清明了些。舒了一口氣，他正打算離開房間讓御主更衣，卻在轉身後感覺衣角被拉扯。他回過頭，在瞄到妍抓著他的那只手的瞬間愣住。

　　妍的手上，戴著那天他回送給女孩的戒指。

　　不符兒童尺寸的戒圍讓他只能替她套在拇指上。阿周那永遠屬於您。在替女孩戴上戒指後他又輕吻了對方的手一下。嘴唇觸上肌膚的瞬間，他彷彿可以聽見他們彼此的心跳聲。

　　而那只戒指現在戴在對方的中指上。

　　……他知道戒指戴在中指上的現代含意，以前妍曾經跟他說過。但是，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一會後妍放開了他的衣襬，兩人之間漫著微妙的尷尬。阿周那想試著探問妍到底還有沒有她變小時期的記憶，卻又躊躇著不知從何說起。

　　「那個胸針、」

　　「嗯？」

　　「……謝謝你、珍惜它。」

　　低語聲微弱，卻清楚地進了阿周那的耳。他再次感覺自己的心臟瞬間緊縮──下一刻他就被妍推出門外。

　　「我更衣了。」

　　房門在他身後關上，阿周那轉頭，愣怔片刻後掩住自己的臉。

　　……也許自己可以抱有期待吧？

　　摩娑著胸前的首飾，阿周那深深吸氣，振奮和決意隨著血液在全身擴散。

　　他知道自己未來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期待和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