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fore He Became a Lamb
天空很藍。
白雲晃成樹影般的難以辨識輪廓,在動態之下遮掩住藍色的畫布。
利法很喜歡天空,那是在這小小的破房子裡視線所及,唯一『不小』的東西,他總好奇天到底延伸到哪。
利法幼稚的將屋裡唯一可以看到窗外位子鋪上自己的床,沾沾自喜的和母親說他擁有了最好的觀眾席。
睜開眼便能見到不論陰晴都相當廣闊的天空,這對涉世不深的孩子來說是最為美妙的事了。
利法眨著眼,顛倒的看著反轉後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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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鬆軟棉花一般的雲朵鋪散在藍天各處,也許觸感和有錢人家的枕頭很像,他想。
讀書是有錢人家的消遣,利法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以這瘦小身板力所能及的農務上頭,他的知識都來自身邊階級與他一樣低下的大老粗們,可就這些無聊低俗的故事們也讓利法聽得津津有味。
城市裡的妓女與街頭表演者,充斥著暴力與賭博的酒館,「這操蛋的人生,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還不如多賺幾個錢去搞幾個女人。」光著膀子的隔壁大叔大笑著說,再次揮下鋤頭。
從上層社會流下的故事都被大量的加油添醋,不過這也與少年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十分合拍。
勇者與惡龍、貴族與詛咒、長命之水與玻璃花窗上的聖文故事。
當然,這些故事裡也包含那些覆著黑色的羽毛,飛過城鎮與城鎮,帶著腐敗的惡臭慢慢旅行過整片大陸,將死亡盡數收羅的烏鴉們。
利法成為一個很害怕醫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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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身體與他相差甚遠,像是座山一樣的高大,寬廣的背肌與壯碩的手臂舉得起利法怎麼也抓不動的木柴斧頭。
利法看著自己的瘦胳膊,說出自己的苦惱時,父親和母親都笑了。
於是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也可以變成和父親一樣強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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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是個快樂的人。
利法並不知道原因,但父親晚歸的日子她總是背對著他,毫不作聲的流淚。
他善解人意的裝作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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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來得猝不及防,彷彿是一瞬間將所有色彩從利法的世界帶走一般,作為他一切的小小村子病了大半個村。
燒屍體的黑煙昇起,把藍色的天染上那股惡臭。
利法覺得這樣的天空也很漂亮。
空氣裡瀰漫著與濕氣不同的味道,沒有下雨的黑天有種令他害怕的美感。
烏鴉們並沒有來。
母親隨著那股濃煙竄上了天。
屍堆前,父親一滴淚都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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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可愛。」
大山壓在他的身上,粗魯的喘息著。
搖晃著的天空比印象中還美。
手臂緊緊的將利法箍在懷裡,讓他動彈不得。
利法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也許身體內被擠壓著的感觸使他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看著越來越模糊的天,利法覺得越來越難呼吸。
他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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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了。
「呼啊!!!」
利法用力的從床上直起腰,「嗷嗚——」黑白相間的肥貓與另一隻橘色的肥貓發出不滿的叫聲。
利法看著從臉上落下的黑毛與胸上細軟的長橘毛,張嘴像是要說些什麼,而在發話前便被再次窩上他身旁的兩隻貓安逸的模樣給噤了聲。
身旁其他圍繞著的各色貓咪見利法起床卻沒有要餵食牠們的樣子,懶洋洋的又臥下去。
小心翼翼的不去驚擾圍在身旁睡成一團的貓們,利法躺回床上,仰望窗外。
天空依舊很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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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早餐——」
「不吃了。」
「先生您看起來像是要被貓掩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