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cklighting
再沒有比思想更淫蕩的事物了。
此類放浪的行徑囂狂如隨風飄送的野草
蔓生於雛菊鋪造的園地。
炎熱的午後。
柴郡貓趴伏在窗簷上,企圖竊取毛玻璃片上沾染的涼意。
她的手指慵懶的繞著窗台上的那個小紙盒把玩,高雅的包裝裡躺著一顆過度消費浪漫的玫瑰造型巧克力,表面上綴著細碎的金粉,刺眼的過分。
紙盒僅靠著尖角頂立起來,旋轉的樣子像在跳舞,然而下一秒,愛情倏然從窗簷墜落到地板上。
「哎,糟了。」柴郡貓的神色絲毫沒有任何抱歉的變化,她彎身撈起了被撞的稀碎的甜品,輕巧地安放回桌上。
低斜的日光穿越了初夏的埃塞克斯郡,使得柴郡貓落在地上的影被拖長,有那麼一刻彷彿幻了型,耳朵的扭動細微到無法以肉眼觀察,輕輕刮撓著木緣的指尖似乎長了幾公分,但她確實只是柴郡貓。
「不喜歡嗎?」
「嗯。」她早有預料這個問題,自然也沒有耗費力氣轉身。
「街上的甜點舖裡只有賣這個,對不起。」聽聞聲響的毛蟲從手裡的詩集和水煙裡抬起頭,語調也不像是真的感到道歉,煙斗的末端冒起幾個淺色的泡,甜膩的味道瀰散在空氣中。
「喂爛蟲,搞清楚,不是我叫你買的。」紙盒裡頭的巧克力抵擋不了室溫和撞擊,表面些微半融,浸透了純白的外包裝。
但毛蟲沒有再次反駁自己的動機,他恣意的將皺起的書頁蓋回桌上,輕握住柴郡貓作勢又要推倒物品的指尖,在掌心留下一個淺吻。
一股麻癢的感覺侵蝕了胸膛,而他們都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柴郡貓第一次光明正大闖進毛蟲的研究室,理由清單比春天會盛放的花卉還要長,但大部分都可以歸納為: 昨夜在夜店玩太嗨所以頭痛無法上課、宿舍的咖啡機或空調壞了,以及偶爾逃離夫人打來叨念的電話。
研究室裡有舒適的沙發椅、高至牆際的書櫃和一台全自動咖啡機,抽屜裡則不知何時塞滿了各類糖餅,只要主人毛蟲可以消失不在的話,便是她的天堂。
『但這裡是我的研究室耶。』
有一次毛蟲輕笑道,換來的是柴郡貓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自此他再也沒有抱怨過。
柴郡貓輕盈的跳上窗邊的淺簷,懸空的雙腿隨興的搖晃。
這個高度剛好讓她得以抬起毛蟲的下巴,打趣的將那已經糊的不成樣的巧克力輕放在毛蟲欲言又止的唇上,隨後兩人交換品嘗對方淺淺的氣息,柴郡貓前端的指甲沒入毛蟲白晰的下頷線條。
總還是要繳點研究室的使用費,只是這次的費用過於甜膩。
毛蟲原先狡黠的眼神藏匿在厚重的鏡片之後,但瞬間就轉向柔和,不知是否因為身後染進室內的暮色,還是那對紫藍色眼瞳有些曖昧起來的樣子。
「這個也不喜歡?」他問。
不知道,但柴郡貓沒有應聲,一抹光穿透銀白色的髮絲間隙,倒影落在毛蟲眼角。
吻不再只是停留在唇角,而是有些大膽起來,糖份一向有令人興奮的魔力,他向下游索,柴郡貓有些鬆開的領口是夏日獨有的光景,一個混著慾望、愛意、玫瑰氣味和些許苦甜可可的吻在胸口附近打轉。
「唔——」
「好甜。」他皺起鼻子。
「誰叫你要吃。」
「不敢了。」毛蟲彎起的眼依然不像是後悔的樣子,他抹了抹臉,總算滿意的從這個吻退開。
那個痕跡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宛若一朵綻放的紅色玫瑰,柴郡貓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角時發現了它,酥麻的感受再度襲上胸膛。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嗯?」金眸難得的有些困惑。
但柴郡貓甚至沒有花費一丁點時間解釋,揮開幾乎要正面抱住她的毛蟲,在對方手上留一道淺淺的抓痕後跳下窗簷,身影瞬間就消失在門後的世界裡。
連跑帶跳離開的動作輕盈優雅,幾乎沒有任何腳步聲。
而剩下一半的玫瑰巧克力依然在薄暮裡半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