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zrael & Lethe 06 重曝

Azrael & Lethe 06 重曝



  萬幸的是,不論是賽勒留斯還是瓦倫汀都沒有被石牆壓成肉醬,利忒與亞茲拉爾兩人在不斷下降的樓梯中途遇到了他們。


  紅髮的哨兵跟灰髮的醫療嚮導看上去都沒大礙,只是瓦倫汀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古怪,與平時輕浮的模樣或出任務時專業自信的模樣都不同,看上去有些精神緊繃、缺乏安全感。


  「賽勒留斯醫生,還有瓦倫汀,你們都還好嗎?」


  「我們沒事,兩位看起來也安好就好了。」賽勒留斯望過來。


  「你們也是經過石盆過來的嗎?那個石盆好像要奉獻出記憶。」


  「是的,我跟瓦倫汀先生自行編造了我們各自在對方過去回憶中的模樣,那可真是很有趣呢。」賽勒留斯輕笑著搖頭道,然後他想起什麼似地再次對利忒發問,「說到這個,你沒問題嗎,利忒先生,腦內的回憶還好嗎?」


  利忒搖頭,「不必擔心我,比起這個,瓦倫汀他沒事嗎……?」利忒看向賽勒留斯身後的瓦倫汀。


  瓦倫汀聞言勉強笑著,「我沒問題我沒問題,精神得很。」瓦倫汀道,但依然看起來惴惴不安的樣子。


  賽勒留斯看了瓦倫汀一眼,而後道:「沒事,這個地宮似乎對不同哨嚮有不同程度的影響,方才瓦倫汀先生的五感發生不同程度被遮蔽的情況,我剛剛在臨時連結裡幫他把被遮蔽的五感調高了,或許與他平時還是有些不同,現在可能還不太習慣吧。」


  「是嗎。」


  利忒退後看了亞茲拉爾一眼,做了個詢問的眼神,亞茲拉爾笑著搖頭,而後在利忒耳邊輕道:「比起我,你還是更應該先擔心你自己。」


  利忒不知道這不是很正常的哨兵又在說些什麼,因為有旁人在他也不好直接表達出來,只能敷衍地拍拍哨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眾人短暫的寒暄結束之後,便是寂靜,硬底靴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在空氣中迴響。階梯很長,無人說話,大家都沉默地向下走,一般這種場合會是瓦倫汀開始炒熱氣氛,但在他如今狀況不佳的當下,便只能任由沉默瀰漫,前方除了手電筒映照出的一方天地以外別無它物,更襯得這裡的陰暗。黑暗與沉默交織在一起,形成更加壓抑的密度。


  直到階梯走到盡頭,空氣開始順暢後,眼前是另一幅景象。


  頭頂有倒懸都市的影子飛掠而過。


  影子與眼前的實體建築群別無二致,看上去頗為壯觀,一上一下像水晶球的反射角度恰到好處一般,對應彼此。


  「這裡岔路很多,最好不要走散了。」賽勒留斯朝逐漸走進眼前建築範圍的幾人提醒道。


  「哎,哈哈,」從樓梯走出來後瓦倫汀感覺狀態明顯恢復了一點,方才些許被冷汗浸濕的紅髮黏在他臉上,「我們才剛被分開,不可能再一次的。」


  「瓦倫汀,你別再說話了……」


  「呃,你們有沒有感覺到旁邊那個牆好像離我們越來越近了,還是我的感官失常終於讓我產生幻覺了……」


  「瓦倫汀先生!」


  縱然瓦倫汀嘴上又不著調,但他的動作還是很俐落,他把兩位嚮導推到中間較為空曠的空地,然後自己也朝前跑去,在往前跑的途中他回頭找尋不知為何不在視線當中的亞茲拉爾,經過某個轉角的同時他忽然感受到某種拉力拉住他,然後他被猛然一推,推離他原來跑動的路線,這時從方才起就逐漸快要閉合的石牆也終於完成了移動。


  就差幾釐米,他眼看利忒與賽勒留斯消失在他視線裡。


  「可惡!」


  瓦倫汀不甘地嘗試拍著牆壁,但這牆壁饒是哨兵的臂力也無法撼動分毫,就在此時,他忽地感受到背後有一陣勁風襲來,他本能地抽出胸側暗袋裡的匕首護住頸部要害,聽到一聲金屬對撞的脆響,同時還有虎口因刀刃受到大力碰撞而帶來的震麻。


  瓦倫汀從晃蕩的髮絲與匕首中間的縫隙往後看去。


  丟出匕首的亞茲拉爾站在他身後。


  「你果然……!」


   「反應速度不錯,不愧是特殊調查組。」亞茲拉爾拋著手上另一把匕首。


  「你果然很可疑!當初我就覺得不對……!」瓦倫汀轉過身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人,「我早查過你了,乍看之下身份資訊都正常,卻從幾年以前完全沒有紀錄,還有也完全查不到你的評級資訊,依你的能力,不可能沒有登記在案,你到底是誰!」


  「是嗎,哎,看來當初那個號稱做假身份的仿師也沒有那麼厲害,都給你查到這麼多漏洞,讓他早死便宜他了。」


  「你這瘋子!殺人?你還是個殺人犯!你在利忒身邊到底想幹嘛?」瓦倫汀一邊說話一邊貼著牆沿移動,試圖不暴露出自己的死角。從方才的一擊他已經可以感受到眼前的對手不好應付,如果是平時,他有自信可以與對方纏鬥,但自己現在的狀態……


  「不必擔心利忒好嗎?我現在還不會殺了他的,我留著他有用。」亞茲拉爾終於停止拋擲匕首,他將匕首橫在身前,「但至於你……」


  有著金色頭髮的哨兵看起來漫不經心地說話,但他全身肌肉線條繃緊,整個人像一頭優雅的獵豹,或是一柄蓄勢待發的弓,待他話語剛落,便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接近瓦倫汀,他拿著匕首的手劃出一道鋒利的弧線,率先刺向瓦倫汀想要拿槍的手。


  瓦倫汀的戰鬥本能在這千分之一的毫秒之中拯救了他的左手,而他拿著匕首的右手堪堪擋開亞茲拉爾的匕首,卻來不及阻止那笑瞇瞇朝他進攻的人把他的槍抽出來甩到遠方的地面。


  「雖然我之前答應過那嚮導不會殺了你,但那前提是你也舉止良好。你都追到這裡來了——我怎麼會放過你呢?」


  泛著紫光的眼睛像在看一個勢在必得的獵物。


  瓦倫汀方才摸槍套的手撲了個空,他的注意力因而一瞬間被搶走的槍吸引走,他想嘗試以夠快的速度撲向前搶回槍,但亞茲拉爾早有準備,他伸出一腿大力地踹向瓦倫汀的胸口。


  這一腳力量大得驚人,瓦倫汀整個人霎時被踢得橫飛到石牆上。






  碰!


  利忒收回因用力拍擊牆壁而麻痛的手。


  「行不通,這個牆壁的移動太沒規律了。」


  賽勒留斯也從空間中另一方向走來,「這座地宮對哨嚮的能力也有點干擾,精神感知也探不了太遠。那便這樣吧,貿然行動也可能會有危險,我們先待在原地,等待牆壁下一次移動。」


  灰髮的嚮導說完後,便輕輕閉上眼伸出精神力,看出他的舉動,利忒也跟著探出精神觸肢,兩位嚮導合力在身邊用精神力建構了一層隔音且防窺探的屏障。


  賽勒留斯睜開眼睛同身邊的利忒緩聲道:「保險起見,這樣更安全一點,也不知道這邊有沒有什麼其他危險……或怪物。」賽勒留斯說著聳聳肩,「畢竟只剩下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嚮導。」


  「賽勒醫生說笑了,我才不信您真的手無縛雞之力。」


  賽勒留斯也笑了,兩位嚮導席地而坐,他們面對著面,利忒不是會開啟話題的人,賽勒留斯溫和的聲音先開口:「反正也無事可做,來聊聊吧。」賽勒留斯彎起眼角,「調查顯示這座地宮對記憶與幻覺會有影響,你在這裡腦內的記憶還好嗎——抱歉,原諒我的職業病,說要聊天卻是這種話題。」


  「不會,謝謝醫生的關心,」被賽勒留斯這樣詢問,讓利忒想起此前在哨嚮機構的治療還沒結束時,在診間被問診的場景,「記憶的部分還是老樣子吧,沒想起來太多。剛開始來到沙漠的時候是有些不適,但是後來……」


  這也正是利忒感到驚訝地,自從那哨兵進到他精神圖景裡面以後,興許是感受到外來精神力的干涉,他腦內那些混亂的記憶似乎就消停了不少,在下地宮之前,那些讓他頭痛的夢境沒再復發過。


  觀察著利忒若有所思的神色,賽勒留斯鏡片後的深色眼睛望向利忒,身為專業領域的醫療嚮導,他猜測道:「外來精神力介入就好多了?那個哨兵?」


  「嗯,可以這麼說。」利忒也望向賽勒留斯的目光。


  賽勒留斯靛黑色的眼睛若不細看,會以為是黑曜石色,但仔細看會發現是泛著金屬光澤的深藍色。他這樣的目光沉沉投來,賽勒留斯一貫溫潤的氣質霎時間變得極具壓迫感。


  他開口:「這個問題可能有點冒昧,但這也是瓦倫汀先生跟我都想問的——你跟那個哨兵究竟是什麼關系?」


  利忒面無表情地承受賽勒留斯目光的審視,他低頭望向地面的石板,長期未受陽光輻射的石板觸手冰涼,在這樣的地面坐久了讓人泛起涼意。


  利忒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開口。


  「您是擔心我因為失憶,而對一個未知的對象產生過度迷戀或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嗎?」他繼續道,「這您不必擔心,我的狀況沒有辦法讓我產生這麼多情緒。」


  利忒最後迎向賽勒留斯的目光,「我跟他有合作關係,除此之外——他就只是我的哨兵,就只是這樣而已。」



  ▝



  瓦倫汀呼吸粗重地喘氣。


  剛剛那一腳,若不是自己穿著防彈背心,他的肋骨應該早就斷了。也是在被踹到牆上之後,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巴掌,讓自己集中精神面對眼前的敵人。


  那哨兵進攻的速度快得驚人,對方似乎非常習慣近身搏鬥,武器用得流暢,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每一招都是殺招,泛著黑光的匕首會從每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死角襲來。


  瓦倫汀起初還能依靠反應力與過去所累積的戰鬥經驗接下攻擊與對方打得來回,但在兩人戰鬥的過程中,他們所處位置的地形也在不斷移動。兩人所在的空地本就不寬敞,而今牆壁逐漸收攏,天頂似乎也越壓越低,空間逐漸狹小帶來的壓迫感讓瓦倫汀後背被冷汗浸濕一片,眼前也不斷發黑。他戰鬥的節奏也越來越亂。


  被抓到進攻中的一個失誤,瓦倫汀的胸側被亞茲拉爾割出一道不長卻深的口子。


  亞茲拉爾挑起眉毛看向呼吸越發凌亂的瓦倫汀。


  「嗯?怎麼啦,不會這麼快就累了吧。」亞茲拉爾一手拿著匕首另一手甩出彈簧刀,繼續朝瓦倫汀的腹部劃出一個優雅的曲線,而後又順暢地在中途改變軌道避開瓦倫汀揮來的一刀。


  在繞到瓦倫汀身後的同時他朝天花板看了一樣,石牆往內移動帶來沉沉的悶響,不僅壓迫石磚本身也壓迫著空氣,他歪頭想了想。


  「結合你方才的症狀……幽閉恐懼症嗎?哎!瓦倫汀先生,這對於從事作戰部隊的人員來說可不是個合適的疾病呢。」


  瓦倫汀冷汗直冒,說不出話來,他的眼前黑影交錯,耳內好像被塞了棉花,就連皮膚一貫能感受到帶著涼風的空氣觸感好像都要離他而去,他只能本能地去抵擋亞茲拉爾朝他脖頸回原來的刀刃。


  「但若是有這麼容易就被誘發,你根本不可能被選進特殊調查組……喔,我知道了,你平時是依靠感官放大在補足幽閉的空間造成的壓迫吧,畢竟如果聽得很遠或聞到很遠,就不會感覺被綁住了,很聰明呢,瓦倫汀先生。」


  亞茲拉爾還有閒情逸致繼續笑嘻嘻地說。


  「但是地宮裡沒有這麼好的事,感官受限了對吧,當然,我也是,但是恰好,我從前在更困難的情景下也需要戰鬥過。」


  「廢話這麼多,累了的是你吧……」瓦倫汀從體內榨出剩餘的理智跟精力,把刀往亞茲拉爾的臉上戳去。


  亞茲拉爾輕而易舉地避開,瓦倫汀的匕首戳到牆上,亞茲拉爾的臉就貼在刀刃旁邊,他沒有挪身,像是挑釁似地,他繼續道。


  「瓦倫汀先生,說真的,你沒想過要治療嗎?你看看,你們隊裡的醫療嚮導看起來就不錯嘛,叫什麼來著,賽勒留斯,不如我等等也去會會他?」


  瓦倫汀目光渙散,但還是咬牙堅持,「我一定會把你這種可疑分子抓回去、接受警方調查……」


  「好有正義感的瓦倫汀先生,但是你拿什麼當證據呢?你的一面之詞嗎?他們怎麼知道你不是受地宮幻覺而說的胡話?畢竟,您幽閉恐懼症都被誘發了。」亞茲拉爾大大地笑了。


  「還是你說是這個?」


  亞茲拉爾趁著極近的距離之下,用刀尖撬走別在瓦倫汀衣服上的微型密錄器,將它丟到地上,一腳踩碎。然後他回身,一拳灌到瓦倫汀臉上。


  瓦倫汀被這一拳砸的頭昏眼花,而他的狀態終究不足以支撐這樣的戰鬥,他接著被亞茲拉爾從背後踹倒,亞茲拉爾一腳踩上瓦倫汀拿刀的手。


  倒在地上之後瓦倫汀的視野好像清晰了些許,他側過臉,從染上血與汗水還有塵土的髮絲間的縫隙中,能看到那個哨兵,嘴上笑著,紫色的眼裡卻毫無機質,就在這時候瓦倫汀非常深刻的感受到,對方並不把現在的「自己」當一個活物看。


  「玩鬧也該結束了,再見,瓦倫汀先生。」


  瓦倫汀咬著牙,嘗試轉動手腕。他不甘地想。沒有任何辦法了嗎?就在這時,在這樣被壓在地上極近的距離中,他看到眼前接近牆角的地面石磚上有一些不顯眼的圖騰,那些圖騰似乎還順著石牆的移動緩慢轉動。那是什麼?


  瓦倫汀在背後的人將刀刃直接刺向自己身體之前,他沒被踩住的一隻手往前伸長,奮力地按向地板上的圖騰。


  周圍的牆板在剎那再次開始移動。



  ▝



  賽勒留斯聽完沒再說什麼,倒是換利忒反問了他。


  「那醫生呢?你跟瓦倫汀是什麼關系。」


  賽勒留斯聽聞這話毫無破綻地回答,「同隊同事,臨時連結的關係。」


  「瓦倫汀他……剛剛在石盆那邊狀態不太對,應該不只是五感被遮蔽這麼簡單吧。」


  「你說的對,但細節礙於瓦倫汀先生的隱私我不便透露太多,但我確實建議他等我們出去以後可以來找我看診,畢竟身為醫療嚮導,我的職責除了擅長精神力領域的醫療還有心理治療。所以沒錯,你也可以認為我們是醫患關係。」


  「……」利忒聞言,頓了頓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說這句話,「……瓦倫汀方才說他不喜歡辦公室戀愛。」


  「我有聽到。」賽勒留斯笑笑地反問,「那又怎麼了嗎?」


  利忒不知道賽勒留斯的回答代表什麼,他覺得最近遇到太多話不說清楚的人了,對他這種失憶的人不太友好,他決定不去想。


  利忒點點頭,「好吧。」


  兩人的談話告一段落,這時,方才一直沒動靜的石牆忽然又開始移動。


  「喔,終於開始有點變化了嗎?」


  兩人沒想到的是,石牆緩緩移動,牆後的另一端出現的畫面會是滿身傷痕躺在地上的瓦倫汀,以及身上也有些許傷口,站在一旁的亞茲拉爾。


  「瓦倫汀先生?」


  「你們……!怎麼了,這地宮果然有怪物是嗎?」


  賽勒留斯與利忒關心的話語剛落,亞茲拉爾忽然緩緩踱步走來,什麼話也沒說,他的匕首還拿在手上沒收回去,上面有鮮紅的液體滴落。


  利忒直覺不妙,他皺眉擋在賽勒留斯身前,「你……」


  亞茲拉爾忽然將利忒環身抱起,周圍的石牆依然還像有人手持魔術方塊轉動一樣不停以不同規律改變位置。亞茲拉爾抱著利忒,輕巧地閃進到其中一處將被石牆閉合起來的空間。


  這時賽勒留斯已經快步向傷痕累累的瓦倫汀跑去,他將瓦倫汀扶起靠在牆上,抬頭正好看到亞茲拉爾笑瞇瞇朝這裡望來的眼神,儘管賽勒留斯不是哨兵,依然彷彿還能聽到對方也不知是與誰說的低語。


  「果然還是把這傢伙留在我眼皮子底下才安心。」金髮的恐怖分子兀自喃道。


  石牆又再次在人們的眼前閉合。


  「那傢伙……!我們必須去救利忒……」


  瓦倫汀還掙扎著想要追去。動作被賽勒留斯一把攔住,他甩出精神力固定住這位精神狀態奇差無比的哨兵。


  一隻通體雪白的公鹿出現在兩人身側,那鹿朝亞茲拉爾和利忒消失的石牆望去。


  「唉,你先關心你自己吧。」賽勒留斯朝不安分的哨兵道,然而他眼鏡後望向石牆的目光此刻帶著不可思議的冷靜,「利忒的話,他應該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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