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zrael & Lethe 01 死亡與黃泉
下雨帶來潮濕的氣味。
被撞碎的花瓶碎片散落在窗邊，花葉落了一地，瓶內的水漫延到利忒的左側，帶來更潮濕的氣息。
碎裂的陶瓷碎片是藍色的，恰好與利忒左邊的那隻眼睛顏色相仿，他偏過頭去看，折射後昏暗的微光落在他的眼睛裡。
待會得幫裡面的植物換個新花瓶才行。
當被身上的哨兵拿匕首抵著肚子時，他這麼想。
窗外忽然雷聲大作，閃過一瞬雷光，他在瞬間得以看清身上哨兵的模樣。那哨兵嘴角掛著一抹微笑，一雙紫色的眼睛在表層的笑意中深不見底，而對方有著一頭金髮。
幸好光線昏暗令他看不太清那樣的金色，利忒冷靜地感受抵在胸腹中央的刀刃逐漸破開皮肉，拈出深處的血珠來，刀入的位置與角度抓得很精準，恰好在人體內臟之間的縫隙，能帶來準確的疼痛卻不馬上致命。對方拿刀的手很穩，是一位力量強大的哨兵。
意識到對方是哨兵後，利忒嘗試伸出精神觸肢，但他的精神力在得以觸碰到對方前便被察覺，刀刃因此刺得更深，更多鮮血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帶來令神經顫抖發麻的疼痛感知訊號。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再靠近了，嚮導。」那金髮哨兵笑瞇瞇地說。
忽然有蟒蛇爬行的觸感緩慢黏上皮膚。利忒認為這應該不是他自己出現的幻覺，雖然近期他實在沒辦法對自己的腦內環境很有信心——乾燥冰涼的蛇鱗一寸寸纏繞上利忒的身軀，直到幾乎遍及整個驅趕，那蟒蛇一般的觸感忽然收緊。
傷口被擠壓的劇痛讓他反射性倒吸了一口氣。
那金髮哨兵用沒拿刀的另一隻手鉗住利忒的喉嚨，那有力的力度倒與那蟒蛇收緊的觸感如出一轍。那哨兵漫不經心道：「你只需要……」
利忒忽然開口打斷了對方，他盯著對方深沉的紫眼，他心跳平靜，面無表情，若不往下看，全然看不出他正被刀刃釘在地板上。疼痛令他的力氣微弱，但他的聲音甚至沒有一絲顫抖，依然能被清晰得聽清。
「哨兵，你需要疏導對嗎？我能幫你。」
那哨兵突然被打斷也不惱怒，只是有些意外地將視線移到利忒的雙眼——他此時忽然才將利忒當作一個活物似的看清他整個人，金髮的哨兵這才發現，身下的嚮導雙眼的顏色不一致，並且那雙眼中並沒有因疼痛或被威脅而產生的一絲恐懼。
見慣他手下的受害人露出各種與恐慌，面對此時異常的狀況，金髮哨兵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濃濃的興味。
金髮哨兵又露出他慣常的那抹笑容。「嚮導，你很有趣。你先疏導，我們待會談。」
▝
利忒拿著紗布針線跟消毒水以令他自己也感到訝異的熟練手法為自己包扎。
那哨兵還是笑瞇瞇地坐在桌子的另外一邊，在兩人精神建立臨時連結以後，利忒得以清晰看到一隻渾身白與金黃交雜的蟒蛇盤繞在那哨兵坐著的椅子邊，那雙蛇瞳看上去正饒富興趣地盯著自己這邊的方向。
「手法很熟練，是醫療嚮導？」
「……」利忒頓了頓，「我不知道。」
「這是怎麼回事？」那哨兵，亞茲拉爾，瞇起他紫色的眼睛。
「我喪失了大概半年以前的記憶，所以想不起來。」
沉默。長桌兩邊之間的空氣與光突然變得更加晦澀，像有黃泉能從其中蜿蜒而過，能聽清外頭一點一滴清晰的雨聲。
「哈。」那哨兵忽然笑了出來，「我就說你不正常，原來是個腦袋有問題的嚮導。」
「好，無所謂，」他將他那把黑色的匕首在手中拋握，「我不介意，誰沒點毛病呢？」
「那就暫且這樣吧，嚮導，我先不會殺你。我暫時會待在你家，藉你隱蔽我的身份，並且為我疏導，如果幸運的話，我們可是可以合作好一段時間的，嗯？」哨兵語尾的音色忽然壓低，聲音像從刀尖滾過。他手上黑色的匕首簡短指向利忒，鋒利的尖端折出銳利的幽光。
「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呢？」利忒問。
亞茲拉爾笑笑地，「我當然隨時都可以做到，現在我殺了你都不用花到兩秒。」
那哨兵忽然又聳聳肩，「但要一直找到可以用來進行疏導的嚮導也是很麻煩的，尤其是要殺人拋屍，你懂吧？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不然我早被抓了，我一路上已經殺了不少嚮導，要不被抓到越來越難了，能有一個長期使用的嚮導還是挺不錯的。」
「要是我不答應呢？依照哨嚮管理準則以及普通律法，我都該舉報你。」
那哨兵忽然以利忒肉眼捕捉不到的距離移動到他面前，以巨大的力氣與精準的控制力將利忒壓在桌面，冰涼的刀鋒與利忒的後頸相聚毫釐。
「你要是敢洩漏任何一個字，我也立刻就會殺了你，但只要你守口如瓶、表現正常，我們還可以相安無事，裝作是已結合的哨嚮，這對我隱瞞身份也會有幫助。」
利忒聽完本想點頭，礙於姿勢只能眨眼，這個角度恰好只露出他金色的右眼，「好吧，那我懂了，看來我沒什麼選擇。我不是很想現在就死，關於失憶，我還有想查的事情，所以我還不能死。」
亞茲拉爾笑瞇瞇地將匕首夾在指尖，「看來我們某方面來說還是利益一致的，也許你會成為不錯的利益合作對象也說不定，『請多指教』啦，嚮導。」
「嗯，」利忒面無表情，「請多指教，哨兵。」
後續片段 1
「你有什麼問題想問嗎，嚮導？」亞茲拉爾笑瞇瞇問。
「嗯……」利忒想了想，「所以你到底是幹嘛的？」
亞茲拉爾爽朗似的攤開雙手，「如你所見，我是個在逃殺人犯、殺手，但其實我更願意別人稱呼我為恐怖分子，如果你願意的話。」
「好的。」利忒表示理解。是個沒辦法賺錢的無業遊民。
後續片段 2
「對了，確實還有個問題。」利忒突然說。
「嗯？」亞茲拉爾拋著匕首。
「你手上的刀，」利忒指了指亞茲拉爾漆黑的匕首，「不要再把它插到桌上了，桌子會破洞，要換很貴。」
利忒頓了頓，「除非你有錢。啊，但不要非法的，我不想被抓。」
「……」亞茲拉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