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勝出無差】漸近線
- 幼馴染無差
- 時間點為431加筆後
- 狹義BE,廣義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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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條曲線在某些區域接近,但隨著曲線延伸,它們逐漸分離並且不再相交,我們稱這些曲線為漸近線(Asymptote)。
爆豪聽見汩汩水聲,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無邊無際的淺灘中。水似乎不斷湧入,原先徐緩流動的水開始劇烈上升。深不見底的墨綠色的水淹上來,他得離開,身體卻動彈不得。
眼前出現滔天巨浪,他逃不了,只能任由巨浪拍下。
爆豪嗆咳著醒來。
5:59分,在他的鬧鐘鈴響前一刻。他回想著方才的夢境,墨綠色的水讓他想起了綠谷的眼睛。
他盯著天花板,臉頰兩側傳來的冰涼觸感讓他意識到自己正在流淚。鬧鐘在這時響起,他按掉後又躺了幾分鐘才起身。
來到廁所後他一點也不想看自己的模樣,只是低著頭刷牙洗臉,整理好之後就離開浴室。
巡邏的時候巧遇切島,切島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他嫌切島囉嗦,他可是爆豪勝己,三餐都定時定量,睡覺當然也盡量維持著規律的睡眠時間。撇除那些夢境,他自認為睡得不錯。
但是切島顯然不買帳,「你看起來不太好,爆豪。」切島看著他的眼睛,爆豪覺得自己在切島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他閃躲了切島的關心,「我沒事。」
其實他前天受的傷仍舊隱隱作痛,但是撇除傷口以外,他真的沒事。
他最近出任務時受的傷比以前還要更多了,意外的是這些傷並不如想像中那麼疼痛。醫生叨唸著希望他注意安全,多考慮一下自己的職業生命,不要每次出任務都像賭命那樣瘋狂。
這些他都知道,他也不想拿自己的職業生涯開玩笑,但是,最近出任務的時候,他發現只有在受傷的時候,疼痛才會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如果不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似乎會被他的心臟給痛死。
對,心臟。
他早就去醫院檢查過了,除了一些老問題以外,他的心臟整體而言滿正常的的。這就讓他不解了,明明一切正常,為什麼總是感到疼痛。
醫生建議他去看身心科,但是他以忙碌為由打發掉了。他大概知道身心科是幹嘛的,他既不想和不熟悉的人講內心話,也不想讓陌生人剖析自己。
於是就這麼拖著,心臟的疼痛如影隨形,在他看到某些畫面、聞到某些味道、感受到氣溫改變的時候,心臟總是會傳來劇烈的疼痛,有時候甚至會痛到讓他流淚。
該死的沒用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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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人坐在偌大的事務所,事務所乾淨整齊,打掃阿姨把這個地方整理的很好,爆豪對這個狀態沒有任何不滿。雖然有些空蕩,但他也接受了這個情況。
他想起綠谷在老同學群組告知訂婚的那天。消息出來的當下,他正在巡邏,手機響個不停,老同學群組炸了鍋。爆豪沉默地看著照片裡女孩手上的戒指,那是他陪綠谷去挑的。
畢竟綠谷對他而言很重要,所以當綠谷問他能不能跟他一起去看訂婚戒指,說「因為小勝眼光比較好」的時候,他二話不說為綠谷騰出了時間。
戒指在女孩的無名指上閃耀著光芒,很好看,他真的太會挑了。爆豪站在街頭看著照片,感到自豪的同時,心臟像是被針刺般疼痛。
他的雙手發麻、呼吸喘不上來,胸口痛到他不支倒地,還是好心的路人緊急叫救護車將他送進醫院。
檢查完之後他的心臟沒有什麼大問題,醫生開藥給他吃,休息一下之後他覺得整個人好多了。他看著照片中幸福交握的雙手,想起綠谷坐在他的後座,委婉而堅定的拒絕了他的邀請。雖然不能一起經營事務所很可惜,但如果「成家立業、結婚生子」是綠谷的人生規劃,他尊重他的決定。
都過去了,爆豪看著乾淨的事務所想著,那兩人的感情很穩定,結婚典禮也在籌備當中。
不知道那兩人的婚戒會挑什麼款式的呢?大概是低調不張揚的那種吧,畢竟女孩很樸素,綠谷也不適合華麗誇張的婚戒。
爆豪覺得心臟又開始痛起來,他咋舌,同時聽到警用頻道呼叫說哪個地方有敵人,需要英雄支援。
他毫不猶豫地趕往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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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醫院醒來。醫生站在一旁皺眉看著他,「大爆殺神Dynamight先生,你有好好吃飯休息嗎?」
他不解為什麼醫生這麼詢問,醫生向他解釋說他的健康狀況並不理想,過度勞累、營養攝取不足、睡眠不足、身體復原狀況也變得很差,更不用說他的心臟,簡直像是未爆彈那樣變得極度不穩定。
「你真的有好好照顧自己嗎?」
爆豪瞪著醫生心想,好好照顧自己是什麼?不就是好好吃飯嗎?
「你想問什麼?」
「方便告訴我你昨天的飲食內容嗎,爆豪先生?」
爆豪想到櫃子上各種口味的營養補給品、蛋白沖泡粉...... 「該吃的都有吃。」
醫生搖搖頭,「你的身體指數並不是這麼說的。」
爆豪語塞。說實話他知道自己吃的東西或許不是什麼正規的食物,但是營養補給品之所以存在,不就是為了補足人體無法攝取足夠的那些東西嗎?
「爆豪先生,從檢測狀況看來,你的飲食非常不均衡,體重掉太多了,各種數值都不理想。因為你的身體各方面都亮起紅燈,我才會問你有沒有好好吃飯。這邊說的好好吃飯,是指攝取蛋白質、肉類、青菜和還有適量的澱粉。你得進食,你的健康狀況才會有起色,否則你又會像今天這樣暈倒在現場。」醫生搖頭,「身為職英,救助的時候卻因為自己的身體狀況先倒下,那怎麼行。」
好好吃飯。
爆豪猛然想起他曾經有段時間非常著迷於料理,那時候還買了食譜書,目的是為了做出營養均衡又健康美味的一餐。他喜歡做出豐盛的菜色,等綠谷下班後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飯。
他的食譜書放到哪,他想不起來了。他踏入廚房頂多去裝水,除此之外,他似乎沒有進廚房的理由。
最後一次坐在餐桌前吃飯,似乎也是和綠谷一起。那天也是綠谷告訴他他的求婚計畫,然後他們敲定了挑戒指的時間。
出久。
爆豪感覺心臟又開始痛了起來。
綠谷就像寬廣平靜的海,十幾年來穩穩的接著他,而他是在上面輕輕蕩漾的小船。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保持下去,從沒想過有一天綠谷會離開。
他被遺留在原地,綠谷留在他心裡的情感成為浪,每天每天他都被浪拍打,再怎麼奮力站著,最終依舊會被滔天巨浪擊潰。
他的確為了綠谷出久失眠,還流了淚。但是就算眼淚流乾、雙眼發腫,綠谷也不會知道。
綠谷進入了別人的生命,那個人並不是他。
他喘不過氣。
醫生看他呼吸困難,趕忙做緊急處理。等到他的呼吸順過來之後,醫生將身心科的名片遞給他,「你必須去看醫生,爆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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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乖乖地按照醫囑去掛了身心科,身心科醫師比他想像的專業、也比他想像的讓人容易卸下心防。他在診間裡淚流不止,他已經許久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上一次看過他哭的人,也是綠谷出久。
他開始按部就班去身心科報到,沒想到卻被狗仔拍到他出入身心科診間。他成為周刊報導的對象,淪為職英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然後他收到綠谷的訊息,『小勝,還好嗎?需要和人聊聊的話,我都在喔。』
他握著手機的手無法控制的發抖,螢幕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水珠。該死。他摀著胸口、顫抖的想著,該死,他媽的一無所知渾蛋書呆子,該死。
他沒有回覆訊息,只是將手機關機,然後把醫師開給他的安眠藥全吞了。他沒注意到劑量是平常的好幾倍,只想趕快睡著,將螢幕上「小勝」這兩個字趕出自己的腦袋。
他的心早已被「小勝」兩個字鑿出了黑洞,他的情感成了撕裂他的獸,而他不想餵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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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被送到醫院。
睜開眼睛的時候,光己淚流滿面看著他。光己見他醒來,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後抱著他大哭。
他不明所以,等到醫生進來解釋一切,他才知道原來他吞了過量的安眠藥。雖然不致死,但是藥物毒素讓他的身體狀況變得更糟。光己以為他想死,所以才會激動地抱著他哭。
「臭老太婆,誰想死啊......」
「不想死就給我好好吃飯!誰准你把自己活成這樣的!還吞了過量安眠藥!你在想什麼啊笨蛋兒子......」
光己哭了好一陣子,爆豪勝安撫著光己,看著自己同樣憔悴的兒子,「勝己,爸爸媽媽都在,要是生活很辛苦,老家隨時歡迎你回來。你就算不工作,我們家的財力也能夠讓你過得很好。」爆豪勝忍著眼淚,「要是心理苦,你或許不想跟我們說,但是要記得跟朋友說啊。你不是和綠谷家那孩子關係不錯嗎?或許可以——」
爆豪打斷他,「我知道了。」他不能讓爆豪勝再說下去,他怕他又要發作。
後來他回老家生活了一段時間。綠谷的訊息沒有斷過,甚至還打了電話過來。他以工作繁忙為理由沒有接綠谷的電話,只是簡單的回覆訊息告訴綠谷他沒事。
他真的沒事,自從回去和爸媽住,光己就像瘋了一樣整天問他要不要吃東西。他嫌光己煩人,但是光己擔憂的神情又讓他沒辦法徹底拒絕。
他還記得他吃下第一口麻婆豆腐的時候,辣味直衝他腦門,舌頭無比疼痛,但是花椒的香氣和辣油完美融合,懷念的滋味讓他又挖了一大口。
他吃著吃著,看到光己遞來面紙,他想是不是嘴巴太髒,正要接過來擦嘴,光己直接伸手替他擦拭眼角。
他才發現他淚流滿面。
「太辣了。」他的聲音因為鼻水的關係充滿濃濃的鼻音。
光己露出笑容,「嗯。」
「......很好吃。」
「嗯。」
之後,他的狀況好多了。
他的工作依舊忙碌,但是早上起床的時候,桌上會放著熱騰騰的早餐和中午的便當。光己會跟他確認晚上有沒有要回來吃飯,通常他都會回家吃。就算晚歸沒吃晚飯,冰箱也有切好的水果,他常喝的蛋白飲品也都好好的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騰出來的空位。
假日的時候他會和爆豪勝一大清早出門去爬山,天氣好的時候,他會幫忙光己把棉被拿去庭院曬太陽。
以前的他總想著獨立出來過自己的生活,沒想到有一天能和家裡的兩個老人家過得這麼舒服又和諧。
但是,再怎麼舒服,他終究還是得慢慢回到一個人的生活。
他提出要回自己家住的時候,光己很擔心。他向光己保證他會好好吃飯,也把家裡的備用鑰匙塞給爆豪勝。光己將一盒又一盒的小菜裝進袋子要他拿回家吃,爆豪勝和他敲定了下次爬山的日子。
他要他的爸媽不要擔心他,他會好好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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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豪回到住處,打開門,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感撲面而來。
整潔但幾乎沒有生活痕跡,垃圾桶裡都是營養補給品的垃圾,冰箱裡空蕩蕩的。
他這才發現,啊,原來他之前過的是這種生活。難怪醫生問他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難怪切島整天問他有沒有吃飯,難怪光己看著他的時候總是忍著眼淚。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有些陌生。鏡中的他比印象中的他還要消瘦,眼下泛著青紫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無比蠟黃。明明已經在老家住了一段時間,他甚至有種自己變胖的感覺,但是實際照鏡子,才發現他甚至還沒回到標準體態。
他突然笑了出來。
一向以完全勝利為目標的他,這回還真是摔的慘重。他以為他沒事,其實他只是不願面對現實。
他不想承認他被困在名為綠谷出久的溫柔鄉,但事實就是他把自己活成了自己不認得的模樣。
是時候面對現實了。
綠谷那時問他能不能當他的伴郎,他當時說要看看時間會不會撞到工作,現在,他決定告訴綠谷他會參加。
他會用最好的姿態參加綠谷的婚禮,和其他人笑著起鬨要綠谷給新娘一個吻,然後帶著笑容祝福這對佳偶。
他會繼續從事英雄活動,讓綠谷一家人可以生活在一個沒有威脅、安全又幸福的世界。
想起綠谷出久,他的心臟依舊感到疼痛。或許這個疼痛會伴隨他一輩子,但他想,他會漸漸習慣的。
他會漸漸習慣綠谷出久的生活中逐漸沒有他的日子,也會漸漸習慣他的生活中沒有綠谷出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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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守在岸邊/丟石子的那種人/我一輩子的漣漪/還沒能碰到你/都要止住」
—〈不對等〉,陳繁齊
End.
BGM: https://youtu.be/gxXZilNApTg?si=RfaG_9Z2DJBQQ9w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