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iversary：十三月的大夢一場

　　嘿，我想你應該沒做過什麼夢吧。我也是，不過我今天凌晨做了一場夢——我夢到我躺在我和你的雙人床上，那天是十三月的星期八，我在第六十一分醒來，你沒有睡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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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國還是一樣冷，明明該是已經春季的月份。我分不清楚是不是因為醒來時身邊的被單冰得像是只有靈魂拂過，所以我覺得冷，還是沒有關緊的落地窗讓風能夠竄進來，所以我覺得冷。明明應該春天了，我卻還是覺得冷。

　　我起床了。我自認不是個樂意拖沓的人，甚至習慣先把事情做完，那麼到時候我就可以隨意吃點下午茶。儘管我不會下廚，但至少他會。

　　他很喜歡泡一堆燙到可以燒死人的紅茶，自己卻一滴都不喝，他好像喜歡給我喝熱的東西，看我毫不遲疑地乾杯，他的眼神總像看見怪物，嘴角卻是上揚著的。

　　其實我有時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那方小木盒裡全是他送給我的耳環，我每一天都不落下地戴上，偶爾他瞧見了，就會使勁調侃我一番，說我為了他打耳洞，說我這麼多日子了還是不願意換上別的樣式，他說我偷偷愛他。

　　然後我就會告訴他，那只是例行公事罷了，如果我想要，我也可以立刻去買一對新的。

　　看他金燦的雙眸立刻覆上一層陰霾，我每次都很想笑，我很享受和他鬥嘴的時候，因為他總是照單全收。

　　他不知道的是，我喜歡他替我選的耳環，或是所有他想要給我的東西。與此同時，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我從沒有否認過我愛他。比起我想要，如果他現在又為了我買了什麼新東西，我也會像他一樣照單全收。

　　但並不是因為我喜歡收禮物，說實話我根本不喜歡收禮物，那樣讓我覺得壓力很大。

　　我依舊穿上白大褂照常工作，只是今天沒有他陪我，他走前都會大聲嚷嚷要我給他一個親吻，只是今天也沒有。

　　所以我乾脆待在家裡等他回來，不知道為什麼倫敦的天氣總是這麼糟，我特意放在兜裡的手機也一次都沒響，香水味在不知不覺中麻痺了我的嗅神經。

　　我覺得自己開始感到不安，於是我從工作室慢慢踏出腳步，走得很輕，也很慢。

　　我不喜歡穿上拖鞋之類的東西，所以沒有發出什麼腳步聲。

　　然後我走到客廳，意識到一切都太寬敞了，一切都沒有生機，外頭的盆栽似乎枯了不少。

　　屋子像是正在慢慢擴張，我覺得自己一瞬間變得很小，潛意識告訴我這個家裡本來就沒有他，好像這個世界沒有他的存在。

　　我的心臟鼓譟著跳動，它告訴我它想要撞破我的身體，好像隨時都會驟停。

　　牆壁好像隨時都會碰到海的邊際，我好像就要被翻山倒海的高聳浪花吞沒，於是我踉蹌地癱在沙發上，蜷起兩隻無力的腳、身體發抖，然後我開始緊張兮兮地換氣，器官都快壞死一樣。

　　今天星期幾？想不起來。我僅是隱隱知道時間不以六十進位走。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覺得冷了。

　　我開不了口，就算呼喚他，他也不會出現。我很清楚，我清楚得希望自己可以在這裡直接變成屍體，好讓自己不需要不斷撫平聳立於皮膚的雞皮疙瘩。

　　我好像在床上睡了一個世紀，終於汗涔涔地睜開雙眼，眼角都是淚光，呼吸也亂七八糟的，我覺得自己的指尖在發冷，然後我瞥眼看到落地窗外，倫敦出了大太陽，光線在含著淚珠的眼睛裡折射出彩虹。

　　我摸了一下身旁大半個床位，那裡被照得很溫暖，接著我轉頭看向床頭的時間，以往設好的鬧鐘被提前關上，我慢慢支起上半身，即便身體還是隱約在顫抖，也沒什麼力氣，不過我還是下了床，試圖在同樣的地方找到些什麼。

　　心臟不知為何像是被懸吊起來，我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好像下秒就會掉進從地板一分為二的窟窿中。

　　廚房裡傳來雞蛋和土司煎烤的香味，他背對著我熟練地將半熟的太陽蛋裝進盤裡，旁邊還有兩根已經熟得微微發焦的香腸。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存在，於是他轉過頭來張了張口，看到我微紅的鼻尖，話還沒說，他先是有些驚訝地輕輕挑眉，才用我想了十三個月又六十一分的聲音跟我說，早安，過來吃飯。

　　我突然熱淚盈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