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as《一》第零話，黑蝶破繭

第零話，黑蝶破繭

夜晚的森林內，月亮被從樹葉的間隙輕巧的落到地上。

鎖鏈撞擊的聲音，在沉默的樹林中響起，劃破夜的寧靜。

被鎖鏈束縛住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他的黑色長髮隨意的披在肩上，額頭上以紅色顏料劃上抑制能力的魔法陣。少年閉上眼睛，正在休息。

距離他稍遠處坐著兩人，做魔法師打扮的少女以及戎裝的青年。

「如果照這個速度的話，明天中午差不多就能到法耶爾，到時候，就可以休息了。」青年愉快的說。

「是啊！」

少女點頭同意，目光停留在那名少年身上一陣。少年感覺到她的視線，瞇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少女害怕的收回目光，往青年身上靠近了一點。

良久、良久，久到青年幾乎被睡魔擊敗。

少女突然地發話，「我說，卡爾。」

卡爾幾乎閉起的眼睛猛然睜開，「什麼？」

「你不覺得奇怪嗎？」

「哪裡奇怪？」

「什麼哪裡奇怪，我說的當然是他啊！當初我們團裡為了他死那麼多人，現在他卻這麼安靜，這不是很奇怪嗎？」少女心有餘悸的望了少年一眼，他還是那般安靜的閉著眼睛。

若不是親眼見到他那殘酷的手段，她一定會被他如神祇一般漂亮的外表吸引。沉睡的他，簡直就像是天使。白皙的皮膚、紅唇與長睫毛，配上柔順的黑色披肩的半長髮，像娃娃那般漂亮。

「虛張聲勢而已。」被稱作卡爾的青年打了個大哈欠，睡眼惺忪的往少年的方向一指，「如果能逃的話，他會被我們抓住嗎？而且，封印魔法陣還好好的在他頭上，不用擔心。」

「可是，那個預言——」

「路邊隨便一個小鬼的預言妳也信？」卡爾輕笑。

「小心一點總是好的。」少女嘟著嘴。

只是，當初那個預言的少女確實說中了許多事。

像是他們會在這裡露營，旁邊的瀑布，當時月亮的顏色這類都說得絲毫不差，最重要的是——少女說，她將遭逢死劫。

那時候說出預言的少女認真的眼神，讓她記憶猶新。

風吹過樹林的聲音，樹葉摩擦的聲音細細簌簌地響。

少女往卡爾那邊又靠近了些，迷濛中，卡爾說道，「安心吧，明天就到了。到時候，把這個大瘟神送走，領了賞，就可以回去休個大半年的假。」

「嗯。」少女含糊的微笑著應聲。

那個預言，應該不會實現吧？如果真的實現，那麼，那個少女也真是預言師了。大陸上碩果僅存的預言師怎麼可能讓她在路上隨意碰上，而且還是個年紀比她小的少女呢？

想到這裡，她暗笑自己多心。

她睜著迷濛的眼睛，再次確認少年的位置。說真的，若不是親眼看見，她絕不會相信，眼前這少年是一招魔法就屠村的恐怖殺手。少女閉上眼睛，決定停止思考——她真的幾乎睡著了，如果不是踏在樹枝上的聲音吵醒她的話。應該是安眠才是。

突兀的聲音傳來，她揉著惺忪睡眼抬起頭。

看了一眼，便大驚失色！

稍遠處的樹叢裡，無數雙金色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她連忙搖醒身邊的同伴，「卡爾哥，我們被魔獸包圍了！」

卡爾聽到這句話，瞌睡蟲便去了大半。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其中一頭野獸，正向他撲來！

卡爾慌忙抽起身邊的木柴防禦，但是，區區木棍怎可能抵禦猛獸的全力一擊？啪的一聲碎成木屑，利牙狠狠咬上卡爾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爾發出淒厲的慘叫。

「跳舞吧，火精靈！」

少女匆促的念出咒語，魔物慘嚎一聲，終於鬆口。

她拉著卡爾快速往後退，快速抽出法杖張開結界，「地獄之火，請成聽從我的召喚，成為我的盾，將所有入侵者燒盡。」

他們躲在結界裡，喘著氣。

「敵人很多。希琺，有咒語可以用嗎？」卡爾摀著受傷的左臂，另一手抽出武器，巨大的撕裂傷讓他痛得雌牙咧嘴，大滴汗珠沿著額頭低落。沿著左臂留下的一攤赤紅鮮血在地上形成一攤血。

希琺從口袋裡掏出水晶，「卡爾哥，還行嗎？」

「不知道。」卡爾說道，他看了下少年，正思考解決方案時，魔物將他們圍住，急道，「希琺，飛行術！」

希琺微微愣住，點頭，祭出咒語，「承載所有事物，漂浮的您啊。請聽從我的祈願，給我暫時的翅膀。」

少年最後看見的，就是希琺與卡爾兩人漂浮上空中，漸漸遠去的影子。不知名的怪物將他漸漸包圍。他緩緩往後退，回頭，發現身後也被魔物包圍。

他很輕、很輕的嘆了口氣。

「呼、呼……」

風行術雖然能將兩人帶離魔物，但是希琺的能力不夠，只能勉強將他們帶離一公里左右的距離。匆忙中，卡爾身上沒有帶武器，只有護身的小刀。他抽起小刀，不悅的啐了一口。

「呼、逃掉了嗎？」希琺喘著氣，一邊問。

腳剛著地，卡爾臉色鐵青的拉著希琺繼續跑。

「不要停下來，不要說話！把那個小鬼丟下是要替我們爭取逃跑時間。魔物喜歡魔法生物，尤其是魔法師。」

身後，窸窣的腳步聲游遠而近，卡爾急道，「快跑！」

為什麼！為什麼！如果要分食的話，那小子會是很好的食糧啊！為什麼他們還會追上來？

「兩位晚安。」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卡爾硬生生停下腳步，豆大的汗珠滴下，眼睛瞪得老大。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活著！」

站在他們面前的，竟是那個被拋下的少年。

他雙手抱胸，睥睨的看著他們，「不要小看我。」

希琺緊緊抓著卡爾的袖口。

他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身後是獸群的腳步，前面卻站著應該成為魔物食物的少年，他身邊站著其中體型最大的人狼。黑色人狼額前有一撮白色鬃毛，一雙眼睛是妖異的金顏色。

黑暗中，少年詭異的紫色眼睛散發著寒光，「你太小看我了。」

卡爾最後看見的，就是少年唇角噙著的那抹冷笑。

希琺低聲道，「是『人狼』！跟狼人相反，他們平時以狼的模樣出現，偶爾化身為人類。」

此時，人狼們沉默地圍住他們，暫時停止攻擊。

「我會讓你們後悔的。」少年輕聲說，「扔下我的罪。」

原本靜止的人狼瞬間朝他們撲來，速度之快，甚至連尖叫都來不及出口，兩人身上多處帶傷，沒多久，被咬斷咽喉。

鮮血四濺，染紅了土地，也將少年蒼白的皮膚，點綴了幾抹豔紅。

他詭異的一笑，將血跡一抹，臉上笑容襯著鮮血，益發邪氣，「不要說我沒給你們活路，是你們自己不要的。」

十幾隻人狼分成兩隊，圍繞著卡爾與希琺的屍體。

他伸手拍了拍人狼，眼神變得溫柔，「很餓嗎？」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昔日的夥伴被開腸破肚，開懷的笑了。被分成無數碎屍塊的屍體已經看不出人形，血腥味在空氣中擴散，吸引了其他肉食動物。牠們看見人狼群，靜悄悄地退去。

「啊，自由！」少年轉向人狼。

牠們停止進食的動作，其中體型最大的走向少年，恢復人形，對少年跪下。少年微笑著伸出手，寵膩的摸摸牠的頭，「謝謝你，艾里亞斯。」

『殿下，好久不見。』

「用殿下稱呼我並不正確。我曾經是你的殿下，但是，我不是你的殿下。」拐著彎的說話方式不是人狼能夠理解的，艾里亞斯回應，『屬下不明白。』

少年以愉快的語氣回應，『沒關係，你不用瞭解。』

『感謝殿下賜予的食物，感激不盡。』人狼說。

『這是你們應得的。』

少年看著殘肢的目光沒有溫度，至少一開始如此。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目光流露出一絲羨慕，「真好啊，人類。可以這樣活著，這樣死掉。」

少年閉上眼睛，說道：「接下來的話，往——西邊走。」

臨走之前，他停下了腳步。

手一揚，幽暗森林多了座石碑，上面刻著希琺與卡爾兩人的名字。在底下，只有僅存的遺骨，勉強算是埋葬。

安置好墓碑，少年快步離去。像是恐懼著什麼一樣，不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