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compl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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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東蔚覺得,司考特似乎不是很喜歡雨天。


其實對方也說不上來實際的原因,只猜測這是過去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那些陰暗潮濕的記憶一直都在侵蝕司考特的精神,所以必須藉由遺忘來保護神智,以免就此墬入深淵。


或許,他應該加快尋找資料的速度。




將彈夾快速裝入,冷硬的金屬聲咔噠響起。隨後戴著皮質手套的五指覆上握柄,掰下擊錘,食指搭在板機。青年十分熟練槍枝的操作,一如呼吸,獨屬犯罪之人的吐息。

剪裁得宜的黑西裝讓張東蔚近乎與幽暗融為一體,他據槍走入即將瀰漫血腥和煙硝的包廂,並不打算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門邊的侍從看見來者隨即低下頭,他不能隨意離開,只能看著必定要發生的劇本在眼前上演:



槍聲、槍聲、槍聲。


前調是煙硝,佐以肌肉與內臟破裂。中後調分別是不知情者的恐懼與知情人的沉默,最終在非法的基調中邁入結束。

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在所有侍者刻意伏首與少數賓客驚恐的注視下,張東蔚打開巨大的鳥籠,趕在對方出手之前先行殺死女巫團想要解決的目標。


這名隸屬南區黑手黨的高級幹部向自己的愛人伸出了手──


偽裝成歌伶的司考特沉默一瞬,他完全沒有料到張東蔚會出現在這裡。這下該怎麼和其他人交代自己是如何完成任務的⋯⋯男巫的黑眸恍惚,但還是握住對方伸出的手。


「走吧。」






城市的角落總是陰暗且潮濕。

雨水順著屋簷淌下,最終落在地上碎裂成更多水花。於是這些水珠蜿蜒於石造地板,向著不同方向離去。


在一片木板搭起的臨時庇護所中,有兩道相似的身影正蜷縮著互相取暖。沒有任何毛毯或雨衣,僅是利用木板建立的一小處陰影來躲避雨水的襲擊。這裡長年陰雨,對於沒有遮蔽風雨之地的孩子來說無疑增加了生存的難度。



戴著眼鏡的男孩伸手抹去同伴臉上的雨水,後者迷迷糊糊應了聲,轉過頭讓自己的臉面向對方。因為已經習慣司考特半睡半醒時的模樣,所以張東蔚並未多想,以為他只是因為天啟而感到睏倦。

但隨後指尖觸及面頰的剎那,便徹底顛覆了張東蔚的想法。


男孩微頓,將整隻手覆上對方的額頭──當高於正常範圍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他隨之沉默。



並不清楚情況的司考特下意識靠在對方身側,他闔著眼,覺得東蔚此時的溫度十分舒服,有點不想起身。



「考特。」

「⋯⋯嗯?」

「你在發燒。」



司考特這才掀起眼簾。他有些困惑,但發燙的腦袋不容許男孩思考太多,只能任由對方擺弄自己。


先是脫下外套披在司考特身上,確保對方不會沾染雨水後,張東蔚拂去他眼尾的水氣,以年幼的嗓音囑咐:「我去找藥,你在這裡等我。」



雖然不放心讓考特一個人待在這裡,但感冒不及時治療也會有併發症。在沒有經濟來源與安身之所的情況下,他不能冒險讓對方等著自癒,只能獨自出去尋找藥品。

若有什麼變故發生⋯⋯男孩按住綁在右腿上的匕首,神色看上去過於沉靜了些。



看著所有不潔與血腥滲入土壤污染自身周圍,鈷藍色眼眸如同深埋地底的堇青石。


這是一種具有雙折射和二向色性的礦石,能選擇性吸收光輻射。當光線通過堇青石時,因其特殊晶面對不同光線偏振光的吸收不同,透過堇青石的光就會改變顏色。紫色、藍色⋯⋯一直到黃色,按照這些不同的平面就可以追溯到光源所在的位置。


而光源的盡頭,是他所珍藏的黑瑪瑙。



──為了讓司考特活下去,張東蔚知曉自己可以做任何事。





不久,煙雨再次吞沒了這座由金屬鑄造的城市。


即使遠方有火車行駛的鳴響與人聲喧雜,巷弄外亦有行人來往,可都比不過女仕鞋踩踏地面的動靜。鞋跟、鞋跟、鞋跟。

雨點使水面泛起漣漪,徹底模糊了鏡像城市。在地面上的淺淺水窪即將靜止之時,一雙黑色高跟鞋映入了視野。



察覺到有人靠近的男孩抬起頭,他雙手抱膝,面上有著高燒的紅暈。


來者彎下腰,戴著黑絲手套的右手握著雨傘,宛如烏鴉張開羽翼那般聚攏幽暗。屬於女性的聲音響起,帶著深林氣息與不可明說的神秘彎起紅唇:


「小朋友,只有你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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