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hort trip to the library of Almond

雨水滴落在櫥窗，透明的水痕在窗框下匯流，蜿蜒的水流形成淺淺的水窪浸過你的鞋邊。

你撐著傘往車站走去。

假使上個月有人告訴你，世界上其實有魔法，你一定會說他瘋了。

然而自從參加了那場離奇而魔幻的喪禮，

你平靜而科學的日常生活逐漸脫軌。

玻璃上的映出你的身影，在等紅燈的短暫時刻，你看著自己的倒影回想著這段時間周遭的怪事。

在你獲得那份「遺產」之後，你的左眼漸漸變成了墨藍色，使的你不得不找出一副單片眼鏡做搭配——儘管世人對於你的變化並不敏感，但你始終沒能真正適應這些變化。

除了瞳色的變化，更讓你困擾的是：放鬆地森林散步時光不時會以迷路到另一個世界做結束。

那是一個對異世界訪客一點都不在意的、充滿魔法的世界。

他們甚至為了像你這樣的倒楣旅人蓋了能往返世界的火車站。

往好處想，至少在森林附近有火車能搭回家……才怪。

你懷疑火車的乘客不只有旅人，否則那隻杜鵑鳥怎麼能老是騷擾你？他甚至打算在你工作室門口築巢！

變色的虹膜暗示著隱藏神祕事物的布幔被揭開，你開始能夠看到一些靠魔法隱藏自己的奇妙生物，像是一些帶著海鮮氣味的蚌殼精靈漂浮在你的四周。

把附近所有的海鮮類餐點都點過一輪之後，你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想想辦法解決這些不大不小，但又有點困擾的問題了。

＊＊＊

「定期票到期了嗎？」售票口的工作人員熟練的按下起迄站。

你趕在車票列印出來前阻止了他：「不，我今天想換個地方走走。」

水珠順著雨傘滑落，在月台的地上增添了幾個深色的水漬。

月台上候車的乘客不多，而濕淋淋的雨傘或雨衣成功隔開了陌生人之間的距離。

你找了一個空的候車座椅等待你的火車，偶遇的「旅人」告訴你哪些關於圖書館的注意事項浮現在你的腦中。

「書藉不得損毀，損毀者將依法則規定懲處。」

——這聽起來似乎很合理，你想。

「書籍不能外借，除非打贏管理員。」那個旅人神秘的眨眨眼，「擅自帶出去會發生很恐怖的事……你不好奇嗎？」

——不好奇。身為一個普通的珠寶設計師，你既不想打贏管理員，也不想知道偷書會發生什麼事。

蚌殼精靈又開始在你身邊打轉，吐著泡泡吸引你的注意力。

真是夠了，你嘆了口氣放棄揮手驅趕他。

畢竟你可不想引人側目。

蚌殼精靈吐泡泡的更開心了。

火車準時進站，你抖了抖雨傘上殘留的水珠便起身。

車廂走道兩側是雙排的座位，你在靠窗的位置落座。

火車行進時的聲音，伴隨著輕微的搖晃，一切都和前往其他都市沒兩樣，很難想像你已經跨過了世界的邊界。

窗外的雨小了下來，穿透雲層的陽光取而代之。極目遠眺之處是你常誤入的森林，你幾乎可以想像那圓葉樹林和開著白花的低矮灌木⋯⋯不過你今天沒有要在這裡下車，你長長的吐氣，向後靠進椅背。

又過了幾站，乘客漸漸多了起來。一名帶著書的乘客在走道邊停下。

這是⋯⋯老鼠？

——應該是吧，雖然他沒有長長的尾巴，你想著。

他在你轉頭時驚的炸毛，又很快的塌回去。

難道是因為意外遇到人類所以嚇一跳嗎？總是被大型生物嚇一跳，居然也有風水輪流轉的一天。

你感到一股奇妙的欣慰，又有些抱歉。

於是乎你伸手抓住飄來飄去的蚌殼精靈，又把不知道什麼時候上車的杜鵑——你終於證實了你懷疑已久的事情，這傢伙肯定不是普通的鳥——挪到窗戶邊，示意對方可以安心坐下。

而他一手抱著書，另一手撓撓腦袋對你說：「不好意思，沒想到會遇到人類，剛剛一時之間認錯人了……嚇了我一大跳。」

齧齒類動物在你隔壁坐下，毛茸茸的身軀和相對龐大的體型讓他看起來像是大布偶。他圓亮的黑色眼珠不時轉過來偷瞄你，但又忍不住飄向整理羽毛的杜鵑或是正在用泡泡干擾他的蚌殼精靈。

「咳，人類很少出現在這班車上嗎？」你開口的同時，隔壁座的乘客又稍微蓬了起來，然後消氣。

「不會啊，其實蠻常見的」他不經思索地回答：「但是帶著海產跟鳥類……呃，冒昧請教，那應該不是您的寵物吧？」

你嘆了口氣：「當然不是。那就是我想去圖書館鎮的原因了。」

「對於這種無賴的糾纏，能給我一點建議嗎？」或許奇幻生物之間會有什麼好辦法？又或許你只是急病亂投醫。

他默默地舉起手中的書。

那是一本食譜。

「我是一個廚師。」他說。

蚌殼和杜鵑定格了三秒，然後悄悄的挪動到一旁，接著跳上你的肩膀與頭頂，試圖鑽進你的頭髮裡躲避他的視線。

杜鵑還發出了比平時柔和一萬倍的低鳴，試圖爭取居留權。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你的頭髮才不是海產或是鳥類的避風港，想都別想。

那兩個小混蛋終於離開你的後腦勺時，你的頭髮簡直像是被龍捲風捲過。你拉下髮圈重新綁起略捲的中長髮。

鄰座的乘客用奇妙的眼神觀賞全程，最後安慰似的用他的爪子拍拍你的肩膀。

＊＊＊

最後，你和那個自稱廚師的短尾老鼠在同一站下車。

「只要申請閱覽證就可以進去了，記得千萬別弄壞裡頭的書，或是試圖偷走館藏。」他說：「外借的話……那就祝你好運了！」

說完之後，他愉快的揮動他的爪子和你道別，然後一溜煙的消失在通往某個入口的小徑上。

看起來像是獸徑，依照人類的體型不太好走。

於是你選擇整齊又平坦的石板大道向前，兩側偶爾會有叉路，有些階梯向下通往水池，也有些石板奇異的浮空，盡頭有著綴滿花的涼亭。

在花圃裡搖曳的土耳其桔梗吸引了你的注意力，淺淺的色澤在花瓣上渲染，在花瓣的邊緣有著最濃郁的紫。

你不禁想像起以花為主題的設計⋯⋯直到忽然發現重疊的花瓣之間藏著尖利的細齒。

這該不會是食人花吧？不愧是「偷竊會有可怕的後果」的地方呢。你默默地退後兩步。

前方被杏樹林環繞的淺色建築應該就是圖書館了，你加快腳步向那邊走去。

圖書館前的廣場大而氣派，你把蚌殼放進噴水池和金幣待在一塊，又把杜鵑放在大門側邊睡著的食人花旁。

「乖一點，要是吵醒他們的話就會被吃掉的。看看這些，這可是食人花。」你小聲叨唸，好在路人只是投以善意的眼光便笑著離開：「好了，用那種眼神看我也沒有用，你給我待在這裡。」

可能、也許，偷書賊從大門離開的時候他們就會醒來，然後把偷書賊一口吞下去。

你絞盡腦汁編了一個彆腳的故事恐嚇他，然後推開木製的大門進入圖書館。

你不知道蚌殼在噴水池的底部發現了小小的活板門，也不知道那些食人花只是懶洋洋地用葉子碰了碰杜鵑，就放他飛向鳥類專用的入口。

一隻山羊在櫃台後等著你，還咀嚼著一些像是紙張的纖維。

你特地來魔法世界的圖書館是有目的的。

不僅是為了搞懂蚌殼精靈和杜鵑為什麼纏上你（當然，如果可以順便解決就更好了），也是想了解自己的魔法天賦究竟是什麼。

……更重要的是，那到底會不會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

最後你按捺住好奇心，努力克制自己的眼神不要往旁邊缺了一半的書上飄去，並上前表示你需要申請閱覽證。

山羊老神在在地咀嚼著口中的纖維，登記了你的個人資訊後，開始製作「閱覽證」。

他抬頭看了你一眼，問你需不需要順便辦理借書證。

「好的，麻煩了。」雖然應該是不會用到，但來都來了，順便辦一張吧。

一朵琉璃製的洋桔梗胸針在山羊蹄下成形，聽了你的回應後，又閃過一道銀白色的光芒。

花瓣中多了細細的尖牙，你頭一次對自己良好的視力感到有些懊惱。

「請問，這是……食人花嗎？」

山羊把琉璃花胸針遞給你，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是啊，這個月的擺設都是他們，不只美觀、防盜效果也意外的好。外面種了不少，回去前可以欣賞一下。」

你接過那朵「閱覽證」別在胸前，假裝沒聽見山羊先生嘟嘟囊囊著可惜食人花不能吃。

好不容易來到魔法師的圖書館，先找找奇異生物圖鑑吧。

或許⋯⋯不，你幾乎可以確定那隻不是一般的杜鵑鳥，更不用說那會隱身飛行的蚌殼。

想是這麼想，你的腳步卻在料理與食譜區停了下來。

火車上的旅客鼠與他的食譜浮現在你腦中。

——雖然想了解魔法天賦是怎麼回事，但如果可以不受騷擾⋯⋯

你的目光經過各種色彩鮮艷、引人食慾的食譜，最後卻落在珊瑚做的書擋上。

那些珊瑚不是枯寂的灰白色，而是明亮的黃、柔和的粉橘和寧靜的海藍色，卻與周遭淺色的壁紙和木製的書架極為融洽，你喜歡這樣令人舒適的視覺效果。

而在層層書架之上，那隻杜鵑鳥正藉著高度差悄悄地觀察著近來引起他興趣的人類。

杜鵑生活在魔法師城鎮外圍的森林裡，而這座與魔法師城鎮相鄰的森林最不缺的就是魔法師與他們的孩子。

他不喜歡會用魔術穀物逗弄牠的討厭小鬼們，但他喜歡住在西側大房子裡的人，因為他們不僅行動輕盈如風，還不吝於餵食遇上的鳥類。

後面那點非常重要。

就像是那個藍色眼睛深棕色馬尾的少年，杜鵑想，可惜他眼中早就有別人了。

不常在森林撒飼料的巫師不是個好的蹭飯對象。

但這並不影響杜鵑在看見熟悉的藍眼棕髮人類時，興沖沖的上前討食，然後發現認錯人了。

這個新來的人類有著一藍一黑的眼睛，頭髮長度也不一樣……對杜鵑而言，重點是：他沒有帶穀物和麵包——簡稱鳥飼料。

但是，這個人明明出現的很突然，卻從來不驚慌失措。甚至很快的學會用鳥食換取回城鎮的方向。

——是個聰明的人類，杜鵑下了結論。

進行了幾次「交易」後，杜鵑發覺對方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而且總是配戴不同的、華麗又亮晶晶的配件。

要怎麼樣才能跟這個人類交換亮晶晶的配件呢？那股香氣又是什麼呢？

杜鵑還沒有想出方法，但他覺得行事沉穩的人類很是帥氣。

要是他能知道這個人類想要什麼，是不是就能換到答案、或是亮晶晶的獎品呢？

於是在書架頂端的杜鵑保持安靜的，看著下頭不知為何開始沉思的人類。

儘管多數的食譜都寫著你沒見過的食材，但你仍然在一座標著「科技世界」的書架上看見了熟悉的食譜。

側面印證了其他食譜的真實性。

翻閱了滿滿的食物敘述和栩栩如生（有些甚至會動）的圖片的副作用就是，你感覺有些腹中空虛。

距離你的上一餐的確有一段時間了，你有些不捨地直起身，忍不住又欣賞了一下如藝術品般的書架和珊瑚書擋。

——去找點東西吃吧，在肚子開始打雷之前。

雖然你不確定圖書館究竟有多大，但它既然擁有了一個火車站，理應也會有完整的生活機能……總不能連個午餐都得搭火車到隔壁市區。

何況，食譜區也收藏了你熟悉的食譜，或許這意味著你可以在某處找到你能食用的餐點？

但願如此吧。

你決定先找個路人問問哪裡會有餐廳，但你無意打擾沉浸在書裡的人，那麼要去哪裡碰運氣呢？

茶水間會是個不確的選項，去看看吧。

你沿著扶手梯，順著指示牌——茶壺和茶杯的圖案應該是茶水間吧？你想——並推開了門。

寬敞的不可思議的茶水間裡，茶壺和茶杯們正開著茶會。

茶壺嘴裡琥珀色澤的紅茶汩汩流入茶杯，紅茶香氣完美的散開在空中。

一隻拿著馬克杯盛裝熱水的蝦子拒絕了茶杯，另一份茶杯與碟子徐徐飛到你的面前，一並飛來的還有奶盅和糖罐。

你沒拒絕奶盅在你的茶杯裡調製奶茶，不如說你還沒意識到那是一杯屬於你的奶茶。

更令你在意的是那拿的，或者說抱著馬克杯的紅色蝦子……

「蝦先生、」還是小姐？你不太確定，但你知道蝦子煮熟了才會變紅：「呃，你還好嗎？」

既不怕脫水的蚌殼、活著的珊瑚書擋，現在還來了疑似即將燙熟自己的蝦子。

你的魔法天賦難道是吸引不用待在水裡的海生動物？你納悶不已。

蝦子一臉困惑地看著你，然後把馬克杯朝你轉了過來。

你莫名的從他的舉動理解讀出了：你是不是也想要熱水？

你抹了把臉，拿起剛才開始就一直試圖鑽進你掌心的茶杯，拒絕了蝦子的好意。

「沒事，是我誤會了。我喝這杯……」你低頭看了一下杯中的內容物：「加了牛奶的茶就好，謝謝。」

——說不定魔法世界有著長得像是煮熟紅蝦的野生動物。

果然還是應該翻翻奇幻生物圖鑑……不對，這時候該先找餐廳吃點東西。

大概是些許的低血糖影響了你，你總覺得空氣中的茶香裡似乎摻了點海鮮的味道。

你看了看自得其樂的蝦子，及在空中繞圈的茶具，決定先探索一下這令人意外的茶水間——說不定哪裡會有通往餐廳的線索呢。

茶壺與茶杯在空中飛舞的茶水間一側，陽光穿過幾扇窗戶，將薄紗窗簾的花樣印在地面及牆面上。

茶壺在你身邊打轉，偶爾替你添茶，或是換了杯子送來冰水。

你倚著牆從茶水間的底端打量著這個空間。

能夠倒出不同紅茶的茶壺、會飛的茶具組、牆上一些奇妙的出水孔——這些顯然是魔法的產物。

而飲水機……在你探索的過程中，你從背面掀開了暗蓋，看見了熟悉的濾心和管路，很顯然是參考了你原本世界製作出來的。

從第一次誤入魔法的領域時你就注意到了，這個世界有太多和你所知的科技重疊的物品，卻又因為魔法而有著截然不同的面貌。

前往葬禮的人搭乘的馬車。

你所搭乘的火車、圖書館裡的飲水機。

究竟魔法世界的居民從多久之前開始往返你的世界呢？

這飲水機會不會是傳說中的煉金術師結合科技製作的產品？

還有，那些任性的小動物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跨越世界邊界的？

是你獲得了魔法之後，他們才好奇的跟了過來……還是他們一直都在，只是你最近才開始看見他們？

無數好奇的小氣泡在你腦海中蒸騰。

「果然我還是比較適應茶杯會乖乖地待在杯盤架上的世界啊……」

空空的杯盤架上沒有茶杯、也沒有茶碟，只有一份菜單孤零零地躺在角落。

大概是菜單吧？方便選偏好的飲料用的。

你伸手拾起那份菜單，卻突然發現窗戶似乎不太對勁。

從窗簾後露出一角的窗框並未透出光來，你原以為是因為建築物的陰影，但當你拉開窗簾，一扇偽裝成窗戶的暗門露了出來，暗門的下半部還細心地貼了與牆上相同的壁紙。

抱著馬克杯的蝦子和茶具組興致勃勃的湊過來，其中一個茶壺甚至利用蒸氣發出了笛子似的歡呼。

「要是後面是餐廳就好了……」你在觀眾們的注視之下推了一下暗門，大有要是不動就算了的氣勢。

從禮炮裡噴出來的彩帶迎面而來。你拿著菜單愣在當場。

穿著燕尾服的企鵝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對著你比手畫腳。

企鵝服務生很快就領悟到你疑惑的表情，一旁的手寫本並羽毛筆飛了過來，上面寫著你熟悉的語言：

「歡迎光臨！恭喜您找到了茶水間的小秘密，為了慶祝謎題解開，這位細心的客人今天的餐點由我們招待！」

羽毛筆繞著企鵝轉了一圈，回到手寫本上補充一行字：「請放心，我們的服務生聽得懂人類的語言。」

天知道你怎麼從企鵝的肢體動作裡讀出一股自信。

「你好，請問今日特餐是什麼？」你有些遲疑地開口：「或者有什麼推薦的餐點嗎？」

企鵝服務生接過你手中的菜單，替你翻開到某一頁。

手寫本適時的出現：「請務必試試我們提供的全日早餐。」

烤的鬆軟的海鹽可頌搭配炒蛋、薄片番茄和培根，及些許蔬菜組合成的沙拉與小碗焗豆組成了完美的盤餐，附上牛奶、麥片與早餐茶。

企鵝送上餐點後搖搖晃晃地走回餐廳，你劃開炒蛋嚐了一口。

「居然挺好吃的……」滿心以為會嘗到可疑的異國調味料裡的你一口接著一口的吃了起來。

在餐盤淨空後，頭戴廚師高帽的人靈活的繞過錯落有致的雙人桌，為你送上淋了焦糖醬的布丁。

「不好意思，我沒有點甜點。」

他的動作停了一下，低頭看像企鵝服務生。

「他說是招待的，」長著鱗片和龍角的廚師托的碟子上的布丁杯，憑空吹出一束火光：「焦糖烤布蕾，請慢用。」

你低頭端詳色澤完美的焦糖烤布蕾……然後思考起布丁杯和碟子究竟會不會燙。

沒想到一道有些耳熟聲音突然傳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獅鷲安格斯將前足搭上你的桌子後鬼鬼祟祟的左右張望：「該不會也有人說你該多讀點書就把你塞進圖書館吧？」

安格斯是你初次誤入魔法世界時認識的奇幻生物，是能夠變成類人外表的……長翅膀的青少年獅子。

——看來他是被監護人帶過來，讀書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和他今天的目的相仿。

「不，我是來解決一些麻煩的。」你拿起點心匙，試探性地敲了敲焦糖殼。

安格斯歪著腦袋看著你淺淺挖起一口布蕾，乾脆化作人形坐到你對面。

「什麼麻煩啊？」他問。

「就是……如果是你會怎麼做？」你簡單敘述了最近遇上的奇怪現象，接著話鋒一轉：「話說回來，我想問你：有魔法是什麼感覺？」

孰料安格斯的眼神黏在你的甜點上，小聲念著：「這個布丁好像很好吃……」

「你是想要我用布丁跟你換答案嗎？」

「當然沒有，」獅子耳朵抖了抖，安格斯從口袋裡掏出另一枚胸針：「鹿角把他的胸針借我了，我可以自己點一份，然後待會用這個結帳，嘿嘿嘿。」

這枚「閱覽借書證」原來還有儲值的功能啊……你默默記了下來。

對面的青少年很是不捨地看著你把布蕾送入口中，你毫不動搖的多品嘗一些才開口。

「你其實沒在聽吧？剛才。」你揚起眉毛。

「我有！」安格斯就像是上課分心時被點名的學生一樣，連耳朵都僵住幾秒：「呃，那什麼……對了，你問魔法嘛！我猜你應該是想問人類怎麼用魔法吧？」

你點頭示意他繼續。

「其實呢，人類用的魔法也有很多種——有些人只會用畫好的捲軸，也有些會成為魔法師。」安格斯爽朗一笑：「上次我就遇到一個練習召喚陣的學徒，吃了好豐盛的下午茶，超賺！雖然之後被鹿角罵了一頓，哈哈哈。」

「你還可以被召喚？」你疑惑地發問。

「報酬談好就可以呀！」安格斯用雙手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形：「只要寫清楚要求和酬勞，再開一個傳送門，接下來就是願者上鉤啦——我是這樣聽說的！」

恰到好處的甜味在你舌尖擴散，你理了理安格斯之意，很快地得到結論：「你就是那條魚？召喚你的代價是下午茶或是甜點嗎？」

「你怎麼知道！」

你看著面前的烤布蕾，又抬眼看著開始回想哪裡露餡了的安格斯——這還不夠明顯嗎？這個傻孩子，難怪鹿角先生頭痛。

「那有沒有什麼情況，會有奇怪的傢伙纏上來？像是杜鵑，或是蚌殼精靈。」你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在沒有嘗試召喚的情況下？」

企鵝服務生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不同於他的身軀，企鵝手中的托盤非常平穩的送上了安格斯的焦糖烤布蕾。

安格斯歡呼一聲拿起點心匙，接著歪頭對你說：「沒有召喚陣就沒有契約約束，那就是他們喜歡你吧？或是覺得你看起來很好吃……咳咳咳，我是說好玩？」

你著實想不出身上有什麼對蚌殼或杜鵑有利可圖，你甚至不會特地找飼料餵牠們。

總不會是覺得你很有魅力吧？想也知道……應該不可能吧。

安格斯面前的烤布蕾以你的三倍速消失，他心滿意足地瞇起眼。

你在此時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對了，會用魔法的人眼睛都會這樣嗎？」你眨眨單片眼鏡後的左眼。「變成藍色了，你看。」

沒想到安格斯的回答出乎你的意料：「嗯？不是黑色的嗎？」

長著獅子耳朵的青少年站起來前傾，湊近了些許仔細觀察：「欸……有時候藍藍的，但有時候又是黑的，好奇怪喔。」

你們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安格斯的屁股落回椅子上，他自在的伸展了一下身軀說出感言。

「我也不知道耶，魔法真神奇。」

「……嗯，的確。」

你招來企鵝服務生，詢問了下平時使用的貨幣是否通用，順手結了安格斯那份甜點的帳。

接下來先去找找圖書館的平面圖吧，看看有什麼類型的書再決定接下來去哪裡好了。

企鵝服務生應你的要求送來一份圖書館的平面圖，你將它攤開在桌面時，安格斯也跟著看了起來。

「啊，原來圖書館今天長這樣啊。」

……什麼叫做今天長這樣？你決定不多追問。

倒是青少年興致勃勃的提議要和你一起走：「我可是很厲害的喔！」

「你的作業寫完了？」

「反正天黑前完成就好了嘛……」安格斯眼珠一轉：「要不然我先跟你走一段，順路回去再繼續寫？」

「你自己注意時間吧。」企鵝服務生收走了布丁杯，你把平面圖挪到餐桌正中間。

——《本月必看！21種奇幻生物與魔法植物特選》

本月特展的位置就在櫃台前方，分立大廳兩側向上的樓梯之間。

——或是離兒童讀物區不遠，標註著「魔法好好玩」的區域 ？雖然不想承認，但入門讀物或許正適合你。

「安格斯，你本來該不會是在這附近念書吧？」你突然靈光一現，用手指在兒童讀物區點了點。

「怎麼可能！」安格斯翻了白眼，用手掌壓住紙張挪了下地圖：「那有什麼好玩的，還不如這個——魔法甜點食譜！」

你們誰都沒注意到他的手掌正好壓住了設計圖手稿畫集的區域。

餐廳所在處接近圖書館的一處側門——和早先的茶水間並不相鄰，或許那道偽裝成窗戶的暗門不是一般的門。

你根據三個地點的位置規劃出待會的路線：先到魔法甜點食譜區去看看，然後趁機把安格斯留下。

接著自己去往《本月必看！21種奇幻生物與魔法植物特選》，最後再繞到標示著魔法好好玩的地方。

聽到可以先去看食譜，安格斯愉快地變回獅型，在企鵝服務生告知他已經結過帳時對你嚷著：「太狡猾了！」

你調整了一下眼鏡，有些彆扭的移開目光並踏出餐廳。

安格斯帶著你的雨傘追了上來。

午後的陽光被偶然路過的陽光遮擋，薄薄的影子飄過草皮和長滿綠葉的杏樹。

你的目光短暫停留在噴水池上，很快的又轉回了圖書館的側門。

安格斯和你再次進入了圖書館。

魔法甜點食譜區，你有些詫異的遇到了搭乘火車時短暫的旅伴——那隻帶著食譜的短尾老鼠。

「不瞞你說，其實我還是個擅長製作甜點的大廚。」老鼠熱情的和你打招呼，並向你展示他手中的蛋糕食譜。

「欸——你會做這個嗎？」安格斯一下子蹭了過來。「下次去咖啡廳會有嗎？」

「這就要看我什麼時候成功了——圖書館禁止飲食！」不要吃我！短尾老鼠低聲驚叫：「不不不舔毛也不行！」

你悄悄的挪動腳步。

地毯吸收了你的足音，你照著平面圖的指示往大門的方向走。

沿著靠外牆的迴廊，順著手扶梯繞下去就會回到櫃台附近了。

一隻浣熊抱著書走下樓梯，你看著他接近櫃檯時又猶豫著回頭，暗自做了個打氣的動作後再度下定決心走向櫃台。

你想起辦借書證時，櫃檯的山羊先生告訴你借書需要一些考驗——為了確保借閱人適合暫時帶走那本書，考驗的類型會和書的種類相關。

又想起以往聽到的那些提醒：要借書前要打贏管理員。

你在樓梯半中間向下看，隔著一段距離隱約看見浣熊拿著的書——居家清潔的101個小秘方？

浣熊將書和胸針遞給山羊先生，而後者拿起胸針對著燈看了一陣，從他吃了大半的書上撕下了幾頁紙。

有著樹洞的紅橡木和滿地落葉的景色從紙上躍然而出，甚至伴隨著一條半透明的小溪。一些水果和雜物突兀地落在上頭，包含盛滿溪水的臉盆。

很難解釋那是什麼感覺，某種飄渺而輕盈的細小分子為這個景色披上薄紗，使你明白這些樹木和落葉只是暫時存在於圖書館大廳裡的幻境。

就像是蚌殼使自己隱身的伎倆。

你看見浣熊靈活的前掌挑揀出有興趣的物品，多半是食物，並帶到溪邊清洗。在一團棉花糖融化在水中之後，山羊先生在浣熊試圖從水裡撈出一點砂糖痕跡時結束了幻境。

他摸了摸鬍子，把書和胸針遞給浣熊，又神秘的從箱子裡拿出幾本書。

浣熊從中又挑了兩本，帶著備受打擊的表情抱著書走了出去。

——這是什麼考驗啊……我可要記得別借關於戰鬥的書，最好不要，千萬不要。

你下樓走向《本月必看！21種奇幻生物與魔法植物特選》的展區，形形色色的書籍擺放在展示桌上，幾本大開本圖鑑在調整過角度的書架上緩緩翻頁。

你拿起了一本世界食人植物大全，依照目錄翻到依照食人花的頁數，在那裏找到了長得如同土耳其桔梗的亞種。

喜將獵物一口吞下

半小時內不會消化

可改變型態大小及位置

單一植株最高紀錄為2.3公尺，目前種植於……

……

大圖書館外種植馴化種，秉性較為溫馴，仍須謹記切勿挑釁

你比對了書上的插圖和你的「閱覽借書證」，確認了這枚胸針的造型應該就是外頭種的花。

果然，雖然顏色很美，但長了牙齒的花是食人花。

也就是說，擅自外借書籍的人搞不好一踏出大門就會被食人花吞下去了——你瞎編的故事居然成真了，真是不可思議。

你繼續向後翻，但你的思緒逐漸脫離食人植物大全。

一些靈感忽然闖入你的腦海，或許來自火車上的風景、或許來自古典而華麗的圖書館建築、又或者是近來種種近乎奇蹟的巧合。

你下意識地想將靈感紀錄在紙筆上，但圖鑑厚而平滑的紙張觸感提醒了你，你現在不在工作台上，自然也沒有右手邊抽屜裡的空白紙張。

況且在公用的書上劃記是不道德的。

幾張白紙和一支削的很短的鉛筆忽然闖進你的視野，你順著抓握著它們的爪子側頭一看，發現是今天巧遇過兩次——現在是第三次了——的短尾老鼠。

「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來，居然沒帶紙筆。

不想借書的話，把需要的資料抄一份也是種方法，算我好心一次。」他揚起抄好的食譜，對你皺了皺鼻子，臉頰上的鬍鬚跟著抖動：「好不容易脫身，我得走了。」

「謝謝。」你不由得反省了下把貓科動物和齧齒類共處一室的舉動。

但他不以為意地對你揮揮爪子，又和山羊先生點點頭就迅速地走出了大門。

靈感總是倏忽即逝，你目送他跳下階梯後趕緊低頭在紙上留下紀錄。

鉛筆筆尖簡單地勾勒出外型，再加上簡單的筆觸添上陰影，被食人花環繞的圖書館很快的成形。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花園城堡呢，笑意在你嘴角一閃而逝。

你檢視了一下草稿，增添幾筆註解後，習慣性的在右下角寫下名字。

你又翻了幾本其他的常見動植物介紹書。不久，你的紙上添上了雙殼綱和杜鵑科。

儘管他們不在雀屏中選的21種奇幻生物與魔法植物中，但科普類型的書總會連帶介紹額外的小知識，你快速翻閱了幾本之後將蚌殼精靈的類型縮小到雙殼綱——沒辦法，你不是專業的生物學家，頂多從外觀中選一個相似的。

至於杜鵑，應該就是杜鵑科了吧？

要上樓找更詳細的圖鑑嗎？或者到「魔法好好玩」書區去看看呢？你猶豫著。

事情做一半總是有點疙瘩，既然都開始找了，不如就上樓去把圖鑑找出來吧。

特展的書主要講解的是生物特徵和居住地，不曉得更詳細的圖鑑會不會有阻止奇幻生物黏著你的方法……話說回來，你才想起還沒釐清蚌殼精靈和杜鵑纏著你的原因。

——總不會就像安格斯說的，他們單純就是喜歡你吧？

路過礦石與金屬圖鑑區你忍不住停下了幾許，才依靠意志力走向動物圖鑑區，但整體而言尋找奇幻動物圖鑑的過程算得上順利。

排除那些你看不懂的文字，再過濾掉目標外的植物圖鑑，你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有著翻閱痕跡的精裝本。

你依照目錄翻到雙殼綱的頁碼，瞥見了幾行手寫的字跡和科學繪圖。

這竟然是一份裝訂成冊的手稿。

翻到最前面，工整的字跡介紹了本書收錄的奇幻動物類別，並以作者原世界的分類學分別歸納。

嚴謹的敘述很快地結束，工整的字跡轉為隨意。

前往新世界的帆船帶著我來到了這裡，

這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儘管回程的方向晦暗不明，

我的研究仍將繼續下去。

給未來的某個讀者，某位幸運的旅人

希望這份資料能帶給你幫助。

你翻回雙殼綱的頁碼，試著找出和蚌殼精靈最相似的種類。

沒想到卻意外的發現了許多奇怪的註記。

每個蚌殼的顏色及紋路都是獨一無二的。儘管他們通常獨居，但在特殊的季節會聚集在溫暖的海域——如果你夠幸運，或許能碰上他們交換蚌殼。

是的，他們的外殼是能交換的。千萬不要任意敲擊他們的外殼，這就和按下他人住家的門鈴一樣

脾氣不好的蚌殼可能會……（後面的字被相同的墨水塗掉了）

當蚌殼認為他們遇到危險時，他們會緊閉外殼，並且不停彈跳滾動，以避免被捕食。 撞到臉很痛。

你還沒見過那個蚌殼緊閉的樣子，看來他認為你毫無威脅。你有些不虞的抿唇。

最下面的字跡是帶著金屬光澤的海藍色，似乎和前面相隔了一段時間才寫上去。

如果有幸品嘗，搭配■■■■■特產的甜白酒再適合不過。

（地名的部分被汙漬蓋住，難以辨識）或許你該擺點海鮮食譜和甜白酒在工作室？你在筆記紙上添了幾行字。

關於海產……不對，是蚌殼精靈。

只怪數世紀前的生物學家留下的筆記太過活潑，差點害你跟著改口。

蚌殼精靈的部分就先到這邊，接下來找找杜鵑的部分吧。

生物學家的手稿包含了他所見到的各種奇幻生物，但在鳥類的部分便不像海產那麼詳細了。

或許是鳥類不易觀察？或者他的專長是在海上？

你閱讀著彷彿日常隨筆的註記，心情放鬆了些許。

杜鵑科的鳥類體型大小不一，大多身體細長，尾羽較長。

多數種類居住於森林。

不進行孵卵巢寄生的種類有些在高樹上築巢，而較大型的品種則築巢在地面或灌木處。

旁邊是簡筆畫，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杜鵑？

底下依舊有著作者的註記，但不知為何筆畫重、墨跡也深。

傳說杜鵑啼血是因為過度悲切，實際上可能是因為口腔和舌頭呈現紅色。

但不管他也無所謂，他可能會吐血死掉，也可能根本沒事。

當他在你家附近築巢時，意味著■■……

（只寫了幾個字母便中斷了。）

底下是另一種墨水簡筆繪製的玩水杜鵑鳥，還有杜鵑的足印。

——杜鵑喜歡玩水嗎？或許是魔法世界的杜鵑習性比較特殊吧。

並沒有認真考慮過鳥類會不會怕水的你輕易地說服了自己。

顯然那隻杜鵑顯然不是惡名昭彰的那一類……話又說回來，原來杜鵑裡頭也有會築巢的嗎？

這似乎解釋了那隻鳥意欲在你工作室前築巢的舉動——但為什麼是你的工作室？森林有什麼不好？

虧你擔憂了好一陣子他是不是把你店裡的擺設當作鳥窩、蛋形切割的寶石認作鳥蛋，懷疑了一番鳥類的審美觀。

壁燈不知何時亮了起來，閱覽區桌上的復古檯燈悄悄的維持著適合閱讀的亮度，你沒注意到天色的變化。

窗外已經暗了下來，夕陽餘暉籠罩著外頭的花園，也把圖書館外牆染上一片暖色。

你的指尖在一團暈開的墨漬上滑過。

亞爾林領主的遺產——那個使你不被幻影蒙蔽的魔法——可以輕易的看穿用魔法遮掩的真面目，但對於會變形的獸人（像是安格斯）、戴上面具的人，以及被汙漬蓋住的字跡就沒辦法了。

尚未寫完的內容自然也不會浮現，你遺憾的呼出口氣。

杜鵑築巢意味著什麼呢？

你信手翻了兩頁，發覺後面夾雜了一些近似日記的雜記。

我回到家了！

誰能相信呢？我可不是搭船回來的。

——或許下次冒險可以省船票了。

我的老天，那傢伙怎麼跟回來了？

得把我的■■■■給藏好才行。

下次一定要找個適合杜鵑的地方把他給扔下！

憤怒之意穿越時間，從筆跡裡透了出來。

顯然圖鑑作者也深受其擾呢，你不禁心有戚戚焉。

姑且查了和兩個奇幻生物有關的資料，況且時候不早了。於是你將奇幻動物圖鑑歸位。

經過一個又一個的書架，你在腦中盤算著回程的路線。

考慮到車程，你打算在搭車前買點東西。

有些攤販會準備一些外帶餐盒，或許你能在圖書館外圍買到一個。

你的腳步在介紹礦石的區域停了下來。

介紹魔法世界特有的礦石圖鑑吸引了你的目光。

——先看一眼，或許能給下次來訪一點動力。總歸你還沒去「魔法好好玩」的書區……下次應該不會撞見安格斯吧。

扉頁裡除了藏書票，還寫著一行字：純粹的魔力亦為瑰寶

你沒有花太多時間在題字上，逕自翻到了目錄。

圖鑑不只展示了礦石的型態和特徵，同時還收納了特殊的切割法及經典工藝品。

……一個好的珠寶設計師不只要對材料有深入的認識，更要有美感。而手上的圖鑑深深的抓住了你的心。

「這個動力有點太強了啊……」你低喃，接著毅然決然地把書闔上。

你決定要試試看圖書管理員的挑戰了。

你回想稍早看見的幻影，猜測著借礦物圖鑑會遇到什麼挑戰。

可惜毫無頭緒。

薄紗似的輕煙從書架上蔓延開來，你謹慎的後退。

卻看見煙霧組合成一個有些眼熟的場景⋯⋯是圖書館的側門？

你看見一個熟悉的蚌殼從噴水池裡飛了起來，吐著泡泡跳進連接餐廳外牆的水池裡。

隱蔽的出入口巧妙的藏在穿越外牆兩側的流水裝飾中——現在想想，或許那是給其他生物的用餐區？

畫面跟著蚌殼精靈移動，你看著蚌殼進到餐廳，仗著體型躲過企鵝服務生⋯⋯溜進廚房。

「⋯⋯？」

畫面快轉，你接著看見躲進海產水池的蚌殼被火龍廚師撈個正著。

被下鍋前拼命掙扎的蚌殼精靈可憐兮兮的冒出水珠，火龍廚師瞇起眼，用生著龍爪的手指彈了彈蚌殼。

蚌殼精靈緩緩的攤開外殼，露出一枚珍珠胸針。

⋯⋯原來是走失生物廣播啊。你突然有點想笑。

你再一次走到山羊先生面前，學著浣熊把胸針和礦物圖鑑遞給他。

山羊先生將你的胸針擺在燈下，又從那本倒楣的書上撕了張紙，畫上工作臺，接著又畫了幾塊不同的礦物。

很快的，這副場景便朦朦朧朧的出現在你面前。

儘管出現的物品們仍然帶著薄霧，但身歷其境的感覺比起在樓梯上遠遠觀看更清晰。

山羊先生又撕了一張紙，重新描繪了些許礦物。

工作臺上的礦物凝實了許多，山羊先生凝視著你眼中的倒影，滿意的點點頭，並要求你將工作台上的十餘種礦物分門別類。

這些礦物多半是巴掌大小，你在左側抽屜裡翻出了手套，將混在幻境裡的真實物品先移開。

譬如一塊黎色的六角形結晶。

還有眼熟的蚌殼精靈。

接著，你摘下了單片眼鏡，接過山羊先生遞給你的放大鏡和光源初步觀察了一番，將標記好的紙卡放在認得的礦物旁，不大確定的那些則是標上幾種特徵。

——就這樣吧，盡人事聽天命。

你收拾好所有工具，戴上單片眼鏡，並等待著山羊先生宣布結果。

幻影化為真正的霧氣，向下沉降並向四周飄散。你注意到山羊先生在紙上留下的痕跡也化作粉塵，只餘白紙。

「你可以帶走這本書，期限是兩個月。到期前可以辦理續借。」他說：「還有這隻蚌殼。」

你看著那熟悉的蚌殼感到疑陣頭痛：「抱歉，但這其實不是我養的……」

「我知道，他是圖書館的訪客。」山羊先生點點頭：「不過他說認識你。看你要不要順手捎他一程。」

蚌殼精靈一如往常地不打算聽你說話，逕自飛到你身邊打轉並且時不時鑽過你的馬尾，似乎以看著髮絲晃動為樂。

「……真想拒絕。」你嘆了口氣。

夕陽餘暉早已被滿天繁星取代，從窗戶裡透出的光芒低調地為拱頂結構添上色彩。

「……不見了？」你藉著路燈仔細的找了一圈周圍的花叢，沒找到杜鵑的蹤影。

——大概是去別的地方了吧，你不認為他會被食人花吞食，畢竟那傢伙沒有這麼容易擺脫。

成排的路燈點亮了回程的道路，在低處也有著一整排的光點。看來圖書館外不只設置了人類的道路呢。

在接近車站的地方，果然有著販賣餐盒的攤販。

你無視蚌殼精靈推薦的口味，無情地拿起綜合海鮮餐盒。

回程的火車載著你原路返回，窗外的景色和白天有著微妙的不同。

蚌殼精靈在餐盒的恐嚇下顯得格外安分。

你看著遠方的燈火，忍不住猜測夜色中隱藏著什麼樣的風景。

抵達熟悉的火車站時，售票櫃台已經由夜班人員接手。

街道上尚未乾透的積水提醒了你出門時那場大雨，以及你的雨傘被遺忘在遠處。

幸好雨已經停了。

你板著臉在街道上漫步，很少有人能看見硬要在你身邊吐泡泡的蚌殼精靈，更罕有人能發覺你其實心情不錯。

這份好心情在你回到工作室前打上了大大的問號。

杜鵑啣回各種——你很確定不只有樹枝——的材料。

但……有鑑於今天看見了各種介於現實與魔法之間的建築工藝，還有在書架間隨意翻找時驚鴻一瞥的城市鳥巢，你突然有點好奇杜鵑會築出什麼樣的巢。

「……太醜的話就沒有下次了，聽見沒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