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mystery trader－Damian's daily life

咖啡廳的人類老闆突然與巨型倉鼠店員交換了靈魂。

「總之先把疑點記下來吧。」戴米安看著倉鼠的手……倉鼠的爪，試探性地彎起指關節，四隻短短的手指握住了鉛筆。

起先鉛筆留下的字跡歪歪扭扭，但還算容易辨識。

「很美味是重點嗎？」凱特忍不住質問，人類的腳底板隨著靈魂的反射而動，皮鞋的底部敲擊著地板：「都變成這樣子了，今天還能營業嗎？」

「……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早點換回來呢。」

關於今日營業與否的對話進行到一段落，凱特手肘靠著桌子，用雙手撐著腮邊，對於人類沒有頰囊感到很是不滿。

「我們會不會變不回來啊？當人類好奇怪啊。」

「去找個可能知道該怎麼辦的人吧？我猜那些魔法師會有辦法。」 戴米安稍微掌握了用四隻手指握筆的方法，在筆記本上留下了鐮刀和提燈的圖案：「去找誰好呢？」

「比起找誰，他們會在哪裡更重要吧？」凱特答道，又有些不解著皺起眉頭：「怎麼感覺你不太緊張啊？」

「這個嘛……」變成倉鼠的戴米安跳下椅子，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路：「比起突然跑到海底世界、或者幼龍的搖籃旁邊，學院附近讓人安心多了。」

「『迷路』這麼刺激的嗎？」凱特撓撓耳朵：「聽說你們這種類型只有待在原本世界的時候會『迷路』？難怪你決定搬來魔法世界。」

「也不完全是那個原因。不過遇到魔法的問題，在學院附近總是好解決嘛，畢竟魔法師多。」

凱特皺著臉反駁：「怪事也多。」

「哈哈，好事也很多啊。」

＊＊＊

拂面而來的風帶著奇特的氣息，空氣中流動著魔法元素。

原來所謂的魔法元素不只能為街道增添色彩，同時還能帶來溫度、氣味和各種奇妙卻神秘的資訊。耳邊彷彿有著精靈嘻笑的聲音、細聽卻發現只是不同的元素碰撞在一起產生的小小煙火——魔法師友人眼中的世界就是這樣子嗎？如此熱鬧，混亂中有著規律。

戴米安一邊觀察、一邊思索著友人的喜好，試圖推測他們的行蹤。

夏洛特喜歡待在舒適的角落，安安靜靜的窩著看書或發呆。

文森特偶爾會帶著鮮花、甜品或是新書突然冒出來……那傢伙是真正的來無影去無蹤，也不知道好好一個魔法師像刺客一樣擅長潛行是怎麼回事。

——這些魔法師啊，即使帶了手機也不一定會接呢。

「要不然……回咖啡廳看一下？」凱特提議：「說不定就會有人冒出來？」

「可以試試看。」守株待兔會不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呢？戴米安想。

守株待兔的結果還沒出來，提議者反倒是被糖果店鮮豔的活動告示吸引住了。

當文森特和夏洛特還是學生時，這家糖果店就在這裡了，戴米安記得這家據說營業時間長逾三百年的糖果店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除此之外，他也記得整人辣椒糖果不僅很辣……還會把人變成辣椒半小時。

「是整人辣椒糖果！」捲髮青年凱特興致勃勃：「上次的仇我還沒報。」

「這個應該很難成功吧？」畢竟辣椒糖的味道很難忽視，倉鼠戴米安撓了撓臉頰，「不過逛一下也沒關係。」

＊＊＊

戴米安第一次直面魔法攻擊。他看見空氣中懶洋洋地漂浮著的元素一下子凝聚在一起，狂中迎面襲來。

旋風中裹著的傢伙擦身而過，戴米安聞到一絲帶著花香的甜蜜氣味——總覺得有點熟悉，他思索著在哪裡曾經聞過。

二樓傳出的尖叫聲很快地轉移了一人一倉鼠的注意力，凱特像是抱著大型布偶一樣的抱起自己的倉鼠身體，拔腿奔上樓。

長年的不定時穿越讓戴米安養成了隨身攜帶重要物品的習慣——像是尋路儀、甚至是縮小版的家用醫藥箱，感謝魔法世界的神奇收納空間。

「還傷口不深，」倉鼠安心的點頭：「我們還蠻幸運的，對吧？凱特。」

人類戴米安忘記了凱特的倉鼠身軀有著一身蓬鬆而柔順的毛。

＊＊＊

樹樁真的會長出兔子……不對，咖啡廳真的會長出魔法師？怎麼好像都不太對？

夏洛特靜靜地佇在花園門邊，陽傘下淺色的陰影覆蓋在柔順的淺色長髮、白皙的臉頰和脖頸上，稍微遮去了日照帶來的溫度。

戴米安覺得魔法師友人偶爾像是精緻的陶瓷人偶，尤其是面無表情的時候。

「早安。我帶了堅果……」 

凱特眼睛一亮，歡呼大步走了過去。 比起散發著香味的新鮮烤堅果，就算是會動的堅果架，只要不會毆打自己並帶著堅果逃跑，倉鼠的靈魂才不介意。

夏洛特有些疑惑的把堅果交給倉鼠靈魂的友人，又變出另一袋：「我剛才在市集買了很多。」 

雖然高舉一袋堅果轉圈圈的動作有點傻，但反正實際上也不是自己……算了，先解釋現況吧，戴米安想，雖然糖果店的店員覺得像是童話故事，但還是希望夏洛特會相信。

真正的戴米安接過堅果，將臉轉向一旁咳了幾聲：「先等等，我有些話想說。」 

不太出乎意料的，夏洛特很快地接受了交換魔法的可能性，並試圖確認裡頭是否為本人——他拿出了裝飾著翅膀的玻璃瓶。

「天使翅膀的粉末，用來熬煮焦糖會怎麼樣呢？」

那是愚人節時的事情了，戴米安和凱特分別做出了回答。

「哇，你們真的交換了呢。」

凱特忍不住對夏洛特毫不驚奇的表情做出抗議，戴米安卻注意到友人彎起了嘴角。

——看起來很開心，太好了。

儘管友人無表情並不等於不開心，但戴米安仍然覺得能讓友人露出微笑，大概是交換魔法帶來的少數幾件好事。

＊＊＊

凱特在廚房挑選茶葉時，戴米安和夏洛特聊起魔法元素。

「我還以為魔法師會被很多魔法元素圍繞，」戴米安說：「但是好像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魔法學院外的街上的學生密度總是比別的地方高出許多，在魔法學徒揮舞魔杖時，戴米安看見魔法元素凝集轉變成魔法、或是失敗並爆出黑煙。

然而夏洛特明明是厲害的魔法師，但他身邊元素流動的方式和微風拂過一朵花、或是一棵樹一樣，穿過髮絲、拂過衣角便毫不留戀地前行。

戴米安從無數的人口中聽過他的天才之名，原以為能看見一些奇景。

「你以前說過濃郁的魔力或是元素聚集的時候會顯出顏色，」戴米安說：「我還以為你身邊會像霧或是雲霞那樣。」

「又不是小孩子了。成熟的魔法師要學會隱藏氣息，低調行事才不會被怪人糾纏嘛。」

倉鼠將腦袋擱在手背上思索：「這個論點怎麼聽起來有點熟悉？我總覺得低調行事的後面好像可以換成別的？」

「嗯，跟文森特學的。」

廚房遙遙傳來凱特詢問的聲音，戴米安回應了凱特、讓他挑櫃子第二排第三個茶葉罐。

「話說回來，小夏，所以小時候你真的會被元素圍起來啊？」

夏洛特眨眨眼。

「會影響到看路嗎？」友人的方向感是出了名的不好，戴米安好奇的追問。

從廚房回來的凱特拿著托盤，帶著剛沖泡的紅茶和幾個茶杯回到桌邊。

「今天只有我煮的紅茶喔。普通的茶葉，牛奶和砂糖要自己加……」 

「謝謝。」夏洛特快速地接過一杯紅茶，並僵硬的轉移話題：「所以早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

「好像解謎推理遊戲，要蒐集線索找到偷走各種食物的……熱愛蜂蜜的小偷。」

比起咖啡，夏洛特應該更喜歡茶。像是帶有果香的紅茶、搭配洋溢著龍眼乾與丁香香氣的樹蜜，再加上適量的牛奶。 

戴米安和凱特一一講著各種線索的同時，咖啡廳的老闆也默默記住了友人的口味——也許之後可以開發新的品項。

「難得的交換時光，你們可以多享受一下。」夏洛特輕快的聲音在茶香中打轉。 

「那就不用了。」 

友人一直是個外冷內熱的好脾氣，至於偶爾的那點惡作劇心態……肯定是被文森特帶壞的，戴米安偏心的想著。

從很久以前，戴米安就覺得魔法師這種生物厲害過了頭，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兩名友人非同尋常。

然而魔法天賦並不是他們友誼的基石，兩人並不避諱在他面前談及魔法，甚至不吝於教戴米安基礎的符文和簡單有趣的小型魔法。

儘管現在的咖啡廳老闆早已不是當年對魔法天賦耿耿於懷的迷路少年，他仍然珍惜魔法師友人始終不變的善意。

就像現在，戴米安看著夏洛特空手繪製著圓圈和幾何圖形，他可以想像假設自己詢問重現魔法的原理，想必夏洛特會雙眼發亮的回答：「用特製的墨水就可以了，你想試試看嗎？」

……但是理解一個複雜的魔法陣不啻於一門異世界的自然科學，戴米安對於桌上逐漸成形的複雜圖案暫時沒有理解的意圖——好不容易大學畢業了，戴米安暫時不想體驗重補修，而且可能不會及格的感覺。

＊＊＊

「變回來了。」戴米安感慨地笑了笑：「終於。」 

靈魂回到熟悉的軀體，戴米安總算鬆了口氣。

那些輕輕柔柔的、像是氣流一樣不時環繞在自己的身體附近的、近乎空氣的奇妙元素， 會在魔法師抬起手時凝聚成美麗的線條，也會隨著風嘻嘻哈哈地飛走——那或許就是魔法元素吧？看見了非常美麗事物，還不錯。
戴米安如此想著，他還不知道靈魂交換會帶來短暫的某種「後遺症」。

＊＊＊

最近一陣子，戴米安的指南針上多了些裝飾，一隻活靈活現的甲蟲和幾片金屬葉片。正好和交往對象贈與的甲蟲別針相映成趣。

有些人即使發現了背後隱含的資訊，也會眨眨眼不多追問，但有些人就是喜歡明知故問。

「這不是冒險者的證明嗎？」文森特語帶驚奇地說：「哦，還多了新的裝飾？」 

「那才不是重點！」 

＊＊＊

「對了凱特，你去體驗了一輪滾筒洗衣機嗎？」 

一不小心讓員工換了新外型，戴米安心虛的咳了兩聲。

「還是你想在這個夏天體驗短毛鼠生？別客氣，我可以免費幫你一次。」

文森特的魔杖可以化為巨大的鐮刀，和他表哥一樣屬實戰派的魔法師。但這傢伙卻總是披著一派溫文儒雅的外皮，這層外皮卻也披的不怎麼正經，熟一點的人都知道他滿腹鬼點子，加上他本人神出鬼沒，很難猜測他是為了正事還是只是路過找點樂子。

＊＊＊

事情很順利的解決了，雖然「考驗偷師手藝」莫名其妙演變成湖畔大宴。

「有你們在真好，事情一下子就解決了。」吃飽喝足的戴米安挪動腳步，和友人一同享用神秘商人的潘趣酒。

「就算我們不在，事情也會解決哦。」夏洛特搖搖頭：「蛋糕解謎的過程很有趣，我只是加速了一下中間的步驟。」

「還有順便逮了一些喜歡偷溜的生物。」文森特用拇指比了下團團轉的商人，接續道：「沒辦法，恰巧是我擅長領域。不過你知道嗎？有些事情還是只有你才能辦到喔。」

文森特將手搭上戴米安肩上，湖水藍的雙眸閃著誠摯的光：「像是專門吸引奇聞軼事。還有招募好玩的店員。」

「多謝誇獎，但凱特應該不會喜歡你的評價。」戴米安推開好友，沒什麼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

神秘商人的手藝極佳，更不可思議的是一道道不重複的羹湯、烤物仍不斷翻新的桌面。

據他所說，這是宮廷大宴在民間流傳的豪奢版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滿漢全席的香氣勾人饞蟲，早已飽腹的幾人在甜點桌邊閒談，看著路過的學生接連被吸引過去。

「蛋糕你還想吃嗎？」

「吃不下了，只是有點可惜……」戴米安收回視線，左右看了看確認文森特不在，才壓低音量：「艾倫不在，不然就可以一起吃了。」

夏洛特想了想：「那……請神秘商人晚點再做一些？如果他願意的話。」

「也不是非要一起吃，就像你帶來的烤堅果。」戴米安的視線又飄向另一邊：「雖然可以用魔法保溫，但總覺得少點什麼。唔，說不定我只是想和重要的人分享美好的時光？」

「那有什麼難的？打過去分享快樂啊。」聲音從戴米安背後傳來，文森特正拿著手機在上頭滑動：「通訊錄在哪呢？我看看……」

「等等，你什麼時候拿走……不對，你怎麼解鎖的？」戴米安一個機靈，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試圖搶回自己的手機。「還我！」

「哎呀，真是小氣。」文森特聳聳肩把手機拋給本人，旁觀的夏洛特卻瞧見文森特舉高的手機螢幕分明一片漆黑。

不在場的人低沉的音調響了起來：「文森特？什麼事？沒事我就掛電話了。」

「哇，好無情啊老哥。」文森特語氣戲謔，從口袋裡拿出另一支手機對著友人燦爛一笑：「我可是來送蛋糕的。戴米安有事要跟你說——喏，拿去。」

戴米安手忙腳亂的接住第二支手機，反射性的關掉擴音，紅著耳朵躲到一邊去講電話。

「幼稚鬼。」

「本來是要傳食物照，」文森特笑瞇瞇的和溜走的朋友揮手：「但這樣不是更有趣嗎？」

「說的也是。」

＊＊＊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戴米安還記得那時群星隱沒、成片的奇花異草在月光下盛開的景象。

少年戴米安向友人敘述了他的所見：月光如水、銀白色的月光漫天灑落。微風吹過時，晶瑩的露珠從月光花上滑落。

煞風景的文森特捏著鬼針草做成的巴克球。

「你想看嗎？元素流動的樣子。」夏洛特還只是中長髮，髮尾編成寬鬆的單股辮。

——當時回答了什麼呢？

＊＊＊

凱特送上了排餐，瞪了一眼艾倫後氣哼哼的走回廚房。

「他怎麼也這麼討厭你？」戴米安哭笑不得：「你不像文森特那樣熱愛惡作劇啊？」

艾倫和文森特有著相似的湖水藍雙眼及深棕色的頭髮，不同的是文森特的眼神充滿了促狹和捉摸不定，但面前的人總是沉穩而可靠的。

至少戴米安這麼認為。

「誰知道呢？或許是最近忘了帶榴槤咖啡給他吧。」

「不，我覺得他好像沒有嘴上說的那麼喜歡榴槤的味道。」戴米安失笑：「我覺得他更喜歡滿漢全席上的那幾道菜。」

既然沒辦法一起享用，那就只好請你仔細品嘗之後再說給我聽了。
中午時分的艾倫這麼說過。

於是戴米安藉機描述了湖畔邊的異國料理、那些潘趣酒和巧克力千層蛋糕。

一些奇妙的光影閃過眼前，戴米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怎麼了？」

「剛才好像有什麼……摻了銀粉的藍墨水？有點像是下午看過的魔法元素，」戴米安瞇著眼睛尋找未果，疑惑的低語：「不過，那怎麼可能呢？」

身為一個平凡的旅人，戴米安從沒有看見過元素——儘管魔法師友人說元素喜歡在他身邊聚集。

「你也知道我一直都看不見元素的，欸？」

艾倫放下餐具起身，傾身向前將對方耳側的捲髮撥開，仔仔細細的端詳了片刻：「沒有可疑的魔法殘留。」

溫熱的溫度從額側傳來，戴米安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升到相同的熱度，連忙偏頭咳了咳，端起桌上的檸檬水喝了幾口。

「咳咳，其實早上我和凱特中過交換靈魂的魔法。不過不用擔心，夏洛特幫我們解開咒語了。」

「凱特？那隻碩……」艾倫把手收回，順勢坐回原位。「我是說，那隻大倉鼠？」

凱特的聲音從廚房傳了出來，因為穿過數道門而顯得有些模糊：「我聽見了！不准趁機說我壞話，藍眼睛小氣鬼！」

「我大概明白了，」艾倫冷靜地無視凱特的尖叫，彎起的嘴角柔和了他嚴肅的表情：「我猜你知道即使是魔法師，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看的見元素。」

「是這樣嗎？」戴米安想了想：「這麼說來我的確聽說過，能幫人更清楚的看見魔法元素的放大鏡什麼的，雖然我沒有用過。」

「嗯，那更像是本能，不同人對於魔法元素感知的能力有落差，但那都不算是魔法的必要條件……」

「哎？又是突然開始的魔法理論嗎？」戴米安笑著插話，仿照凱特浮誇的口吻道：「是魔力對吧？別小看我，我可是有大魔法師朋友的人。」

「你一向很聰明，那我就長話短說了。」艾倫面上沉穩，暗自希望對方不嫌自己的話題無趣：「魔力源自靈魂、儲存於軀體，而幫別人看見魔法元素最簡單的方法之一就是把魔力借給對方。我認為你看見的是元素的影子。」

「你想看嗎？元素流動的樣子。」
來自回憶的餘音忽然浮現，當年小夏洛特大概就是想用這個方法讓他看見元素吧？戴米安想。

「……糟糕，會不會對凱特有什麼不良影響？」

「不至於，魔力日積月累，這點消耗沒什麼。落了一些在你這邊只能證明凱特的魔力相當充沛，」艾倫放緩了語速：「真令人意想不到。」

廚房又傳來憤怒的聲音，戴米安輕笑了下，心想艾倫或許和文森特還是有些相似的——譬如說在激怒凱特一途別有心得。

「的確沒有交換的時候那麼清晰。」

白天曾看見的元素在各種生物身邊染上色彩結伴飛舞，那躍動的姿態彷彿舞蹈。

雖然不像交換時那麼清晰，但現在仍時不時有些深淺不一的色彩從眼前溜過，彷彿畫布上的透明水彩偷偷溜出來野餐。

剛才的艾倫身邊浮現的光影一瞬間讓戴米安想到雪花木的花苞微微晃動的樣子，戴米安不由得想起曾經在對方家裡見過的花園精靈。

——儘管面前的這個人總是板著臉，卻意外的有耐心和包容心。

——家裡還有很多植物精靈。

啊，我知道了。這個人該不會是對那些討人喜歡又伶俐的小傢伙們沒轍吧。戴米安藏不住笑意，抬眼對上對方專注的視線。

暫時沒發覺自己也被歸在相同的類型裡，戴米安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回答。

在那片據說能讓人看見元素流動的月光花海，友人曾經詢問自己想不想親眼看看魔法師眼中的風景。

「謝謝你，但還是不要好了。一旦想到只能看到一次，以後再也看不到，還蠻難過的。」

現在的戴米安已經不這麼想了。

「我看見了非常美麗的雲靄，有些像是流水、有些雀躍地聚集在施展魔法失敗的學徒腦袋上……啊，希望他的爆炸頭明天會恢復。」濃濃的滿足感沖散了最後一絲悵然，戴米安揚起嘴角：「我剛才也看見了元素在你身邊的樣子。雖然交換魔法很讓人困擾，但難得見到世界的另一面真的非常幸運。」

一般人能見到凝聚成結晶的魔法元素，而大多數的魔法師可以捕捉到濃郁的元素染上的色澤。只有奇幻生物和少數敏銳的魔法師能辨別細微的變化。

艾倫私交甚篤的魔法師中看得最清楚的夏洛特深思熟慮後決定保密——說實話，他其實有點好奇，但對方不說那也沒辦法。

現在又多了一名凱特，但顯然艾倫對這個人選嗤之以鼻。

「我身邊的元素看上去是什麼樣？」艾倫吞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水才詢問。

「啊，不告訴你。」戴米安的笑裡帶著惡作劇得逞的得意：「但一直這麼多元素有時候也會眼花撩亂吧？如果有個開關能決定看不看，那該多方便啊。」

「習慣了就還好。但實際上……」

兩名人類在前頭享受兩人時光，咖啡廳的倉鼠大廚在廚房準備隔天要用的甜點。

雞蛋與鮮奶油在攪拌盆裡混合、攪拌完成的布丁液從傾斜的容器邊緣倒入容器、烤箱中即將完成的烤布蕾正等著最後的焦糖殼。

像是交響樂團一樣，食材與廚具在凱特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工作著。

隻字片語偶爾會被凱特靈敏的耳朵捕捉到，因此他知道外頭的話題正進行到魔法元素的能見度。

身為求生本能一流的大倉鼠，凱特自然知道自己的視覺與嗅覺有多敏銳，他還知道元素的流動會隨著魔法師的心情有細微的變化。

譬如討厭鬼文森特打算惡作劇的時候、又好比小氣鬼艾倫說要帶榴槤咖啡過來的時候，凱特將那種樣貌的元素波動歸類為不懷好意。

——所以說藍眼睛的臭巫師都很討厭！外面那個還意圖讓老闆減少額外的堅果獎勵，加倍討厭！

下次要把那傢伙的咖啡換成什麼奇怪的口味好呢？凱特在布蕾烤杯裡灑上焦糖時仍在考慮著該如何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