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mystery trader

A mystery tra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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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烤麵包依然散發著穀類的香氣,老闆親手沖的咖啡冒著熱氣。 

而那家咖啡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 

尚未開始營業的清晨,咖啡廳裡的一人一倉鼠相顧無言。 

捲髮青年在對面的大倉鼠試著動動爪子時,謹慎地開口:「老闆?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大倉鼠把下巴抵在桌上:「看著自己的臉講話,這種感覺真詭異。」 

即使有著把餐點變成黑暗料理的奇怪天賦,又在魔法世界開著咖啡廳,咖啡廳的老闆仍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普通人。 

理所當然的,他沒有想到一大早的,他和咖啡廳唯一的大廚——一隻叫做凱特的大倉鼠——靈魂交換了。 


「早上有什麼發生不一樣的事情嗎?」大倉鼠問道。 

「這個嘛……」捲髮青年說撓了撓臉頰,失去了頰囊的「凱特」遺憾的表情顯露無遺:「比起那個,今天還要開店嗎?」 

「這樣說來,早上我在桌上看到了新的調味料,味道像是海鹽和迷迭香……」捲髮青年豎起一隻手指:「啊,反正就是早餐撒的那個。是你買的吧?」 

「嗯,是啊。昨天廣場正好有市集,我跟一個神秘商人買了香料。」戴米安點點頭,「『保證讓食物成為天堂料理!』他是這麼說的。」 

凱特看著自己的倉鼠臉一本正經的表情,忍不住把臉皺成一團。 

「然後你就買了?」 

「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吧?早餐很美味哦。」 

老闆招牌式的笑容出現在倉鼠臉上,他習慣性地將手伸往口袋,卻摸了個空。 

凱特見狀,把戴米安慣用的記事本和筆一起塞給對方。 

「哇,謝謝。那麼……」 

戴米安翻道空白頁,在記事本上寫下了第一行字:*嫌疑犯A 可疑的香料(很美味)* 

「很美味是重點嗎?」凱特忍不住跺腳,皮鞋發出與木地板相碰的聲音:「喔哇,你們人類的鞋子也好麻煩啊。」 

「哈哈,我們人類的習慣穿鞋嘛。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早點換回來呢。」 

「真是麻煩。話說回來,早上還有一件事……」凱特氣呼呼地抱怨幾句後,轉回先前的話題:「你養在廚房的那排走路香草被收割光啦!切口看起來像是鐮刀,但鐮鼬能溜進我們的廚房嗎?」 

「鐮鼬?」 

「一種風一樣的妖怪,會把人的皮膚劃出常常的傷口——反正是種住在遠方的妖怪。」捲髮青年將手指彎成碗狀,張牙舞爪的比畫著:「跟那個藍眼睛討厭鬼有點像。」 

「你還是那麼討厭他啊。」戴米安哭笑不得:「他又做了什麼?」 

「誰叫他每次都把我的葵花子藏起來。」 

戴米安維持著一貫的好脾氣聽凱特就著老闆的魔法師友人究竟多幼稚這個主題,盡情的抱怨了一通。 

「不過,都變成這樣子了,今天還能營業嗎?」 

「如果廚房燒掉……不是,我是說要是發生意外,要整修會很麻煩,所以今天就不要營業了吧?」捲髮青年撓撓後腦,補充道:「絕對不是嫌棄老闆的廚藝啊!」 

「算了,今天就放假好了,饒你的寶貴廚具一命。」倉鼠眨眨眼,用短短的手臂伸了懶腰:「去找個可能知道該怎麼辦的人吧?」 

「我猜那些魔法師會有辦法。」 

戴米安的魔法師友人,有兩個在附近的魔法學院任職。 

他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提燈和一隻鐮刀。 

另一個……大概正準備去上班?戴米安笑了笑,用筆尖幫小塗鴉添上陰影。 

「你覺得去找誰好呢?」 

「比起找誰,他們會在哪裡更重要吧?」 

隱約可見麵包店的後廚開始忙碌,但新鮮的麵包尚未出爐。 

早晨的市集開始了,附近的居民挑選著新鮮蔬果、乾燥的辛香料和一些便利的魔法捲軸。 

寧靜的早晨裡,學生大多還沈迷夢鄉,輪值魔法師正準備結束夜間巡邏。學院一側的街上只有賣三明治和果汁的攤販熱情對你們打招呼。 

戴米安的魔法師朋友之一習慣在夜巡後到咖啡廳點一杯奶茶,這個時候或許能在學院門前遇上——如果他有值班。 

「運氣好的話或許還會『買一送一』啊,別那麼低落嘛。」變成倉鼠的戴米安試著安慰自己的員工。 

可惜效果不彰,青年的那張娃娃臉看起來更沒有幹勁了。 

「有遇到就好,『贈品』就不用啦!」 

可惜幸運之神沒有眷顧他們。

長著羊角的警衛告訴提供了消息:今天值班的是別的魔法師。 除此之外,今天白天可以自由進出。 

學院門前進出的人又多了一些,但不巧的,不僅沒有找到老闆的友人,也沒遇到其他咖啡廳的常客。 

「就算是有點兩光的學徒也好啊⋯⋯」 

「不可以嫌棄別人啦,凱特。」倉鼠版戴米安鼓起本來就圓潤的臉頰:「唔,我本來想,要是小夏有值班,文森特這時候大概去摘花了吧? 這樣的話可以一次逮到他們兩個。」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他的花都從哪裡來。」這時候花店應該還沒開吧?戴米安收回發散的思緒,嘆了口氣:「不過從最開始的假設就猜錯了,真可惜。凱特,你覺得這時候的魔法師在做什麼呢?」 

「……老闆,我也不是那群怪人。」捲髮青年無言地用食指指向自己:「而且那是你的朋友耶。你們不是認識超——級——久,的老朋友嗎?」 

凱特的臉上寫滿了問問你自己啊! 

「哈哈哈,也是呢。你和文森特每次見面都會吵架。」而且是單方面的氣到蓬毛。戴米安明智的將後半句話留在心裏,轉而思索起友人們的喜好:「文森特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還喜歡惡作劇……」 

「還有偷走別人心愛的堅果。」凱特憤怒的補充。 

「夏洛特喜歡看書、偶爾會嘗試新魔法……而且好像幾乎都待在我們店裡,他說喜歡這邊的氣氛。」 

咖啡廳有保留給老朋友的特別席,就連想問問題的學生都知道來咖啡廳有機會找到他,或他們。 

但是咖啡廳一大早就面臨了巨大的危機:會煮咖啡的老闆現在站起來剛好和調製飲料的桌子一樣高、倉鼠廚師變成了人類,一人一倉鼠看起來非常困擾。 

——問題回到了原點。 

「要不然……回咖啡廳看一下?」凱特提議:「說不定就會有人冒出來?」 

「可以試試看。」戴米安拍板定案。 

返回咖啡廳前,一人一鼠看了看筆記本。 

嫌疑犯A 可疑的香料(很美味) 

嫌疑犯B 香草小偷(使用鐮刀) 

「毫無頭緒呢。」 


***


商店街上的店家陸續將招牌翻面,一間糖果店攔住了捲髮青年的腳步。 

「老闆,你看!」 

「啊,在辦活動什麼活動呢……?」倉鼠踮起腳尖和店員揮手。「你想買糖果嗎?」 

「是整人辣椒糖果!」捲髮青年的表情興致勃勃:「上次的仇我還沒報。」 

「這個應該很難成功吧?」倉鼠撓了撓臉頰,「不過逛一下也沒關係。」 

糖衣杏仁和甘草甜餅放在櫃檯兩側的玻璃罐裡,裝著水果糖和多層硬糖球的糖果罐整齊地排列在高至天花板的櫃子裡 

帶著花香和木香的蜂蜜與微苦的巧克力,夾雜著果汁的酸甜氣息,層次豐富的香氣交織在糖果店裡。 

「好香啊。」戴米安忍不住深吸口氣。 

「那當然,我的鼻子可是很靈敏的。」捲髮青年得意的回應。 

穿著圍裙的店員掩著口低聲交談,銀鈴般的笑聲融入店內的輕快氣氛。 

「我看看,這個塞糖果比賽……」捲髮青年一手橫過胸前、另一手抵著下巴,倉鼠他身邊伸直了身軀。 

一股旋風忽然翻倒了立牌,吹走了貼在上頭的活動介紹紙。 

「……喔不,回來!哎哎哎這個風怎麼這麼大!」 

強風猛烈的捲過,青年的捲髮一瞬間都拉直了不少。 

等到氣流小了下來,青年放下掩住眼睛的手,發現糖果店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凱特,我覺得有點左右不平衡……」 

倉鼠圓潤的身軀左側,毛髮緊緊地貼著身軀。其餘的都像著右邊偏去。像是防風樹一樣。 

凱特還沒為變形毛線團一樣的造型發表感想,樓上便傳來一聲尖叫。 

還在尋找平衡的戴米安與凱特對看一眼,凱特迅速的把倉鼠戴米安抱起來,沿著木造樓梯奔上樓。 

「玩偶店應該要做一些倉鼠玩偶啊!每次都是泰迪熊,倉鼠多可愛。」 

「是是是,倉鼠很可愛。啊,小心地毯!」 

「噢!」 

制服圍裙柔軟的布料被利器劃破,被跌坐在地的店員放置一旁。 

圍裙底下的長裙也被割破,方才上樓的另一個店員趕緊把脫下的圍裙遞給同事。 

一絲鐵鏽的味隱約飄至戴米安鼻尖。 

「店員小姐,你流血了!」 

「咦?我沒受傷……哇!」 

紅色的血珠沿著手臂向下,從手肘處滴下。戴米安趕緊跳了下來,伸出爪子著急地拍拍凱特:「凱特,我的包包裡應該有繃帶和碘酒,你找一下。」 

「啊?你怎麼會帶這個出門?」 

「以備不時之需嘛……右邊第二的夾層裡,對,那是魔法夾層。」 

經過一陣兵荒馬亂——戴米安的倉鼠爪老是讓繃帶打結、凱特則是不熟悉如何包紮——最後還是跌倒的店員趕緊爬起來幫同伴止血包紮。 

之後一人一倉鼠協助店員將樓上樓下被怪風吹得亂七八糟的糖果撿起來,又把掉落的糖果罐放回原位。 

「嚇我一大跳……還好有你們在。」店員鬆了口氣向你們道謝,他手邊還擺著減少的糖果清單:「你們是咖啡廳的店員吧?我上次有外帶過。不過……總覺得和之前的印象不太一樣呢。」 

戴米安眨眨眼,決定誠實的說出早晨的奇妙事件——或許,魔法世界的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說不定? 

「……大概就是這樣,我們交換了靈魂。但還沒找出變回來的方法呢。」 

「還以為只是童話故事,沒想到真的會發生啊。」店員露出充滿興趣的表情:「那,交換是什麼感覺呢?」 

「老實說挺困擾的,」捲髮青年苦著臉抓起落在衣服上的倉鼠毛:「你看,我美麗的毛皮被削掉了好多,結果老闆居然完全沒發現。」 

戴米安靦腆的笑笑:「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吧?這些、嗯,凱特美麗的毛皮。」 

「不要緊,這裡可是魔法世界!這只是小意思。」褲裝的店員小姐露出甜美中帶著帥氣的微笑。 

「唉,」倉鼠揉著臉嘆了口氣:「要是變不回來怎麼辦呢?」 

「不用太擔心,過一陣子就會復原了吧。」 

「魔法的時限到了、或者路過的大魔法師聽見你的煩惱,決定日行一善什麼的,也說不定哦。」店員露出大大的笑容:「你們看,童話故事都發生了,對吧?」 

「這樣的話就好了。」、「欸,那個清單怎麼這麼多頁?」 

戴米安和凱特同時開口。 

褲裝的店員拿起櫃台上的清單,將折到背面的紙張向前翻。 

「啊,最近常颳起陣風。附近的店家多少都受到影響,我們正在統計店家遺失的清單呢。學院也派了人協助,希望可以找點解決。」 

「咖啡廳有沒有遇到物品失竊呢?」 

*** 

「失竊的物品啊……不見的香草算不算?」捲髮青年邊走邊說。 

「香草不見的時候有沒有怪風呢?」戴米安回應:「說起來,剛才似乎聞到有點熟悉的味道。應該最近才聞過的……是什麼呢?」 

「對了老闆啊,我想起來一件事,你可別罵我……」 

「嗯?怎麼了?」倉鼠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凱特。 

捲髮青年撓了撓脖子,吞吞吐吐地表示:「昨天我好像、大概、似乎忘了關窗戶。香草該不會是這樣被偷割走的吧?」 

「那是小偷的問題。」戴米安重新邁開步伐:「不過下次要記得關,要是下雨就不好了。」 

咖啡廳就在不遠處,戴米安忽然想起另一個問題:「但是好奇怪啊,如果真的是小偷,怎麼會只偷走香草呢?」 

撐著陽傘的女巫在花園門口,鉑金色秀髮編成兩條長辮垂在身前。 

儘管年齡比戴米安略小,夏洛特.艾爾蒙確實是任教於魔法學院的魔法師。 

同時也是目前最有可能知道他們遇上了什麼魔法,以及相對解法的人。 

「戴米安,凱特,早安。我還以為今天不開門,正要自己進去呢。」戴米安的魔法師友人,夏洛特,手腕一翻,變出了一袋新鮮的堅果:「對了,我帶了這個……」 

捲髮青年眼睛一亮,歡呼著伸手。 

「嗯?蛋糕你也想要嗎?」夏洛特有些疑惑的把堅果交給友人,又變出另一袋:「沒關係,我剛才在市集買了很多。」 

真正的戴米安接過堅果,將臉轉向一旁咳了幾聲:「先等等,我有些話想說。」 

倉鼠言詞懇切地說明了一人一倉鼠目前靈魂交換的事實。 

「麻煩你們回答我一個問題吧。」長著翅膀的玻璃瓶出現在夏洛特指尖,他將瓶子展示給對面的兩位:「天使翅膀的粉末,如果拿來熬煮焦糖會怎麼樣呢?」 

「會燒起來?」倉鼠大廚身體的戴米安說。 

「會獲得一個全新的坩鍋。」暫時成為捲髮青年的凱特眼神毫無光彩的回答。 

「哇,你們真的交換了呢。」 

「你的表情再驚奇一點會更有說服力。」捲髮青年僵著嘴角回應。 

戴米安推開花園的門,回頭問道:「你們要待在花園,還是室內呢?」 

「都可以。」 

「室內可以嗎?外面好熱。」 

*** 

「今天只有我煮的紅茶喔。」捲髮青年端著茶壺和幾個茶杯回到沙發邊:「普通的茶葉,牛奶和砂糖要自己加。人類的手指關節也太多了吧?真是彆扭,我可不想弄出甜死人的奶茶。」 

「謝謝。」夏洛特接過一杯紅茶啜了一口:「所以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今天早上我跟平常一樣在廚房備料,順便準備了早餐。」凱特把神祕香料擺在桌上:「然後我發現了這個,聞起來很不錯,就撒了一點在麵包上。」 

「是我昨天在市集買的。」戴米安補充:「那個調味料如同神秘商人所說得十分美味,但吃到一半……突然我們就交換了。就是眨眼間突然發現『自己』坐在對面,嚇了我一大跳。」 

「第二件奇怪的事情,老闆種在廚房的香草被鐮刀收割走了。」凱特站起來走向廚房,帶著切口整齊的香草植物回來:「雖然我很懷疑是不是藍眼睛的討厭鬼,但……」 

「但應該不是文森特。」夏洛特接下去:「如果他想,他會在你面前把香草偷走,或是留紙條給你。」 

「沒錯。」捲髮青年想像了一下那些畫面,一時怒髮衝冠。 

「啊,戴米安你看,『你』的頭髮蓬起來了。」 

「不要欺負凱特啦。」戴米安哭笑不得的遞出記事本,上頭又多了一些紀錄:「我還發現了一些很令人在意的事情,本來以為無關的,不過……那時候我聞到了一個味道,感覺在有點熟悉。
凱特的嗅覺比我自己清晰很多,我確定那是在我們交換之後聞到的。」戴米安簡略的敘述在糖果店遇上的怪風。「那時候我聞到了一個味道,感覺有點熟悉。
我剛剛才確認,是在調味瓶上沾到的氣味。」戴米安將調味料放到畫著糖果店的記事本旁邊:「奇怪的是,小夏,你帶來的烤堅果也有那個味道。」 

「那是一種蜂蜜的味道,但又不像是蜂蜜本身……」戴米安試著描述,卻苦於沒有足夠的閱歷去解讀過於豐富的氣味資訊:「不過,沾上味道和被偷走的東西,都是食物類的呢。」 

「啊等等,說到蜂蜜!這麼說來我有印象!」捲髮青年一下子站了起來:「交換之前我有聞到,我當時還想是哪個蜂蜜愛好者留下這麼濃的味道——肯定有個喜愛蜂蜜的傢伙接觸過這些東西!我們可以先找有蜂蜜味道的人?或是先去昨天的攤位問問?」 

「不,我覺得……小夏,你的堅果是在市集買的吧?你還記得是攤主的特徵嗎?」倉鼠轉頭,如然看見表情不多的朋友嘴角彎了起來:「啊,我們太興奮了嗎?」 

「不會,很有趣不是嗎?好像解謎推理遊戲,要蒐集線索找到偷走各種食物的……熱愛蜂蜜的小偷。」夏洛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許:「而且你們的表情都好有趣,真想拍下來。」 

「你果然在偷笑。」、「喂!」戴米安和凱特同時抗議。 

「我可以加點蜂蜜嗎?」夏洛特迅速的轉移話題。「上次的冷杉樹蜜很適合今天的紅茶呢!凱特果然很會挑美味的食材呢。」 

「哼!」捲髮青年垂著嘴角走向廚房:「別以為這樣就能當作剛剛的事沒發生!」 

盛裝著凱特靈魂的捲髮青年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舉動與表情成功使戴米安本人看開一切。 

「想笑就笑吧。」 

帶有果香的紅茶、搭配洋溢著龍眼乾與丁香香氣的樹蜜,再加上奶茶和一些星星砂糖。 

三「人」的討論在夏洛特用時間魔法拯救了集體跳海的星星砂糖後重新開始。 

「雖然很想早點換回來,但果然蜂蜜味道的小偷很令人在意呢……」戴米安從沙發深處爬起來坐好:「就像糖果店店員說的,說不定晚一點就會變回來了,大概?」 

「說不定哦?難得的交換時光,你們可以多享受一下。」夏洛特輕快的聲音在茶香中打轉。 

「免了!」 

「那就不用了。」 

夏洛特笑笑地把茶杯放下,指尖在空的桌面上滑過,純粹的魔力在桌上留下一個圓。 

「蜂蜜味道的小偷啊……按照順序來吧。首先是昨天帶回來的調味料,接著是早上發現被偷走的香草……糖果店的巧克力和我帶來的堅果。」 

裝著調味料瓶子和香草盆栽搖搖晃晃的飄到夏洛特指定的位置,凱特舉手補充:「他可能是從窗戶進來的,體型有限。」 

「除了香草,糖果店也有強風和利器,雖然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會不會也是凱特說的『鐮鼬』造成的呢?」 

「嗯?有人受傷了嗎?在奇怪的強風颳過之後,多了不會痛的刀傷或是抓傷?」夏洛特偏頭,看見凱特點頭:「這樣啊,不能排除鐮鼬出沒的可能性。非常罕見的生物呢。」 

夏洛特決定不告訴戴米安,和人類相比,倉鼠點頭的動作超不明顯,而且很像點頭娃娃。 

依據不同的情報,夏洛特在不同的物品旁邊留下了對應的文字,最後用圓圈和線條完成了魔法陣。 

「這個魔法陣會依據物品和剛才提到的線索,一一重現事發現場。」夏洛特說:「那麼,在啟動之前,你們要不要說說各自的猜測呢?」 

「如果這些案子都是同樣的傢伙犯的,」戴米安撐著臉頰說著:「那麼共通點就是都有食物不見,我在想……小偷是不是很餓呀?」 

「嗯?我也要?我想想——蜂蜜真是個好東西啊,」捲髮青年細細的嗅聞峰蜜紅茶的香氣,老氣橫秋地嘆氣:「要是我跟老闆沒交換,搞不好我可以靠自己把可惡的小偷揪出來。」 

「哎呀?那可真是非常大膽呢。」夏洛特學著戴米安的動作歪著腦袋慢悠悠的說。 

「這位魔法師大人,我感覺你似乎在嘲笑我吶?」 

「沒有哦,我正在思考原本的你、人類的你,哪一個跑得比較快呢?說不定現在最靈活的是我喔?」夏洛特與凱特對視了五秒,撐不住的轉頭拍拍戴米安:「蛋糕你看,『你』現在的表情好有趣。」 

「難得文森特不在,沒想到還是……」戴米安哭笑不得:「夏洛特,不要欺負我的店員啊。要是他翹班的話,你就沒有甜食可以吃啦。」 

「說的也是呢。不過我說的是真的哦,蜂蜜的確是個好東西呢。」夏洛特笑了笑,對著魔法陣唸起咒語。 

光華在線條上流轉,幾何圖形與文字依序亮起,接著一團色彩從中心迸發。那一瞬間,咖啡廳的桌椅,連同陽光與蜂蜜、紅茶與牛奶的香氣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廚房,剛採購回來的老闆把東西一一歸位,剩下一瓶調味料被放在桌上。 

「明天來試試看吧。」 

「這是昨天晚上的我?」戴米安驚奇的繞著還是人形的自己轉了一圈:「如果碰到的話會怎麼樣嗎?」 

「你可以試試看啊。」夏洛特眼尾微彎。 

「你的表情很可疑喔,小夏。」戴米安後對一步表示拒絕。 

「會怎麼樣呢?答案是……」夏洛特伸出食指戳戳幻影戴米安的臉頰:「會穿過去哦。這次只是要看事情經過,我沒有把幻影變成實體呢。」 

「暫時被同化成回憶裡的人、回到過去、甚至卡在時間迴圈……」凱特碎念著:「我猜了這麼多種可能性,結果居然都猜錯了!我高估你了!」 

「等一下啊,我不想體驗調味料視角。」戴米安趕緊阻止若有所思的友人:「呃,是調味料對吧?」 

「沒錯,待會還有被收割的香草,所以我不太推薦沉浸式呢。當然,凱特想試試看的話……」 

捲髮青年默默地挪到倉鼠身後,把戴米安推向前:「還是交給你吧,老闆!」 

倉鼠的幻影中斷了這場短劇,凱特的身影在打烊後的時光進行著例行的清潔,他拿起桌上的調味料聞了聞:「新配方?明天再說吧。」 

凱特把調味料放回桌上,又拿起澆花壺替窗台上的香草植物澆水。 

「天氣不錯呢。」凱特檢查了一下所有的櫥櫃都已經鎖上,心情愉快的下班了。 

種著香草的窗台,夜風從被遺漏的窗戶溜了進來。 

時間的流逝被調快,午夜時分,伴隨著旋風、一隻身形細長的動物靈巧地鑽進廚房,直奔調味料而去。 

他仔細的嗅了嗅小罐子,低調的流光倏忽在瓶身上亮起,他滿意的點點頭,開始打量有什麼值得帶走的戰利品。 

戴米安和凱特圍著桌上的小小小偷討論。 

「這就是小偷嗎?真的是鼬耶……不過奇怪,他是不是沒有帶走其他東西?」 

「當然,我可是鎖好了每個櫃子!」捲髮青年插著腰,得意的說著:「鎖上還有大魔法師的加持,才不是隨便的小偷可以打開的。」 

在廚房肆虐的風證實了凱特所言,一無所得的鐮鼬氣的吱喳尖叫,最後跳出窗台時怒而割走所有的香草。 

夏洛特彎腰端詳瓶子上的符文:「原來如此,是一次性的交換魔法啊。只要第二個人碰到這個符文,兩個人就會交換——不過不會持續太久,放心。」 

第一段回憶幻影在戴米安吃早餐時,拿起調味料時結束。 

「真的是鎌鼬做的⋯⋯我第一次看到呢。」倉鼠戴米安驚奇道。 

「我也是。」魔法師跟著點頭:「之前只在書上看過。」 

「哼哼,別小看我。」捲髮青年雙手交叉在胸前,得意的仰起下巴:「我早就猜到了。」 

戴米安和夏洛特捧場的鼓掌幾聲,也不知道是讚美還是嘲諷,凱特鼓著臉頰「呿」了一聲。 

「但是,糖果店裡的罐子沒有上鎖吧?為什麼只偷了巧克力呢?」戴米安問。 

「誰知道?也許堅果淋上巧克力更好吃?」捲發青年兩手一攤。 

戴米安若有所思:「說不定還可以再撒點香草進烤箱烘一下什麼的。」 

「聽起來很不錯,但是老闆……我勸你收起你的想法,不然我很怕烤箱爆炸。」 

桌上的魔法陣緩緩轉動,夏洛特觀察了下魔法元素的流向有些意外:「啊,這片草莓巧克力和鐮鼬相遇過兩次呢。」 

*** 

第一個場景在廚房。 

點心師傅正將奶油加入融化的巧克力,威士忌與其釀造的草莓丁在一旁等候關注。 

門板的輕響並未使他分心,但他很難不注意到吹到耳畔的風。 

「嘿,進來記得把門關上!」 

戴米安、凱特與夏洛特站在廚房的一角,看著身體修長的鐮鼬溜進廚房。 

鐮鼬悄悄的找了個高處,全神貫注地盯著點心師傅的動作。 

掛在鐮鼬頸間的蜂蜜糖球輕輕地晃動。 

「秘方小偷!」凱特忍不住嚷了出來。 

鐮鼬沒有引發旋風,悄悄的記住了流程,並趁點心師傅放涼巧克力時捲走了一些。 

點心師傅發現時為時已晚,廚房助手們翻遍廚房、試圖找出消失的模具和巧克力,最後以失敗作為收場。 

「說起來,交換靈魂的魔法晚點就會自動解除了。」夏洛特問著兩名受害者:「香草小偷和糖果店的搗亂鬼似乎也找到了,你們有什麼打算呢?」 

「這個嘛……順便問一下那隻小東西學到什麼秘方好了,雖然靠我的經驗說不定不用問就能成功複製出來。」 

「你現在也在同一個地方哦,凱特。」酒釀草莓丁跟巧克力真的好香啊,夏洛特的視線忍不住飄過去。 

「唉呀這個不太好說……」凱特想了想,笨拙著豎起大拇指:「果然,還是自己的身體比較好。」 

「我怎麼覺得好像被嫌棄了……不對,那不是重點。總而言之……好在香草不是連根拔起,還可以再長出來。好在」戴米安難得語氣嚴肅:「但是一定要讓鐮鼬為偷竊感到抱歉才行呢。」 

器皿與桌面碰撞的聲音淡去,廚房的色彩一下子散開,色彩在空中流轉,聚合成為糖果店的樣子。 

捲髮青年和倉鼠正研究著活動宣傳單。 

「啊,是我們真正遇到鎌鼬的地方。」 

旋風推開門颳了進來,隱匿其中的鎌鼬揚起爪子撲向倉鼠。 

捲髮青年口袋裡的東西白光一閃,彈開了鎌鼬。 

夏洛特暫時的放慢回憶重播的速度,倉鼠斷毛還沒落在黑胡桃木的地板,身形細長的動物正衝上樓。 

凱特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圓形的小東西——像是指南針,還有甲蟲裝飾攀在北邊。 

「這啥?」凱特問。 

「尋路儀吧?就是那個呀,」夏洛特豎起食指:「冒險者們的身分證明。俗稱『指南針』。」 

「別這樣——冒險者什麼的也太難為情了,我只是個倒楣的迷路旅人啦。」戴米安雙爪掩面。 

「不過這是我父親第一代試作品,我猜上面加了一些額外的功能?或許是護身魔法。」夏洛特補充道。 

捲髮青年正打算說些什麼,但一旁的倉鼠先放下了爪子抬起腦袋。 

「對了小夏,這個是不是也可以尋人?」戴米安問。 

伴隨著二樓的驚呼聲,戴米安的語氣格外認真。 

認真到彷彿可以看見捲毛青年沉下臉來。 

夏洛特與凱特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相同的想法——戴米安似乎相當生氣的樣子。 

「可以哦。」 

*** 

最後一段回憶是稍早的市集,撐著洋傘的年輕女性駐足在堅果攤販前。 

蒙著面紗的神祕商人正用小型烤箱現場烘烤著堅果。 

戴米安嘗試著將尋路儀切換成尋物的模式,指針轉啊轉的,最後指向了烘烤堅果的攤位。 

一隻體型瘦長的鎌鼬從裝飾物後頭探出腦袋。 

「在那裡,你們看!」 

「真的是同一隻啊,這個搗蛋鬼。」捲髮青年仗著幻影的便利,直接走到攤位上盯著鎌鼬看:「欸?怎麼跑掉了?」 

鎌鼬趁客人還沒注意到他之前便一溜煙的竄下桌腳,不多時,鎌鼬在附近的屋角探頭探腦,依依不捨的看著熱騰騰的現烤堅果被裝進小袋子裡離去。 

「小動物通常不親近我呢。」夏洛特聳聳肩:「不像戴米安跟文森特就很受歡迎,真好。戴米安根文森蛋糕」 

「那些小動物就是缺乏經驗,才會被表象欺騙。哼哼。」 

凱特與夏洛特的話題逐漸偏離重點之時,戴米安彎著腰仔細觀察著攤位內側的瓶瓶罐罐,圓潤的體型顯得憨態可掬。 

「兩位,我發現了這個!」戴米安重新喚回同伴們的注意力:「是蜂蜜糖球,我聞到的味道就是這個!」 

「喔?看來神秘商人和鎌鼬脫不了關係呢。」 

回憶幻境在年輕女子帶著新鮮的烤堅果前往咖啡廳時結束。 

「差不多就是這樣啦。」夏洛特雙手合十,魔法陣的線條騰空化為煙霧消失:「你們想怎麼做呢?」拍雙手情雙手 

桌面上乾乾淨淨的,只留下調味罐、盆栽和幾包堅果。 

「到市集去找找神秘商人吧,我想他的攤位應該還在。」倉鼠一手抵著下巴思索:「對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換回來?」 

「時間差不多了,」夏洛特的視線在倉鼠與捲髮青年之間停留。 

戴米安順著夏洛特的視線轉過頭去,隱約在空氣中看見了些痕跡。 

「咦?好像有什麼在那裡?」倉鼠抬起爪子試圖觸摸,卻什麼都沒碰到。 

「你用了顯影咒嗎?」捲髮青年手肘拄在桌上,捧著臉頰表示:「是魔法元素吧?我現在看不到。」 

「欸……?」戴米安繼續揮手,但穿過那隱約的圖案時甚至連氣流都沒有,可以說是毫無感覺。 

「是把你們交換的符文哦,很淡了對吧?」夏洛特淺淺的笑了下:「出發之前還沒解開的話,我再幫你們換回來。」 

「好耶!」捲髮青年愉快的伸手與倉鼠擊掌:「那我收拾一下餐具!」 

「我把調味料跟小夏的堅果先收起來。」倉鼠跳下椅子。 

「那我就……」夏洛特伸出手,小小的光點匯集拉長成一支前端勾著提燈的牧羊杖:「負責傳送門的部分吧。」 

捲髮青年手腳麻利的把茶具放到水槽——魔法水槽在會自動清洗好它們——很快地走了回來。 

「凱特,變成人類有趣嗎?我挺好奇的,」牧羊杖的底端在地板上拉出一條線,一扇雕花木門很快地在夏洛特的面前成形。 

「是還蠻有趣的啦,」凱特雙手交叉在胸前:「難得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到自己……我美麗又柔順的毛什麼時候可以長齊,唉。」 

「換個角度想,夏天要到了。」夏洛特學著凱特的動作,雙手交叉、倚著一旁的椅背。 

長年挺直的背脊不若有著倉鼠靈魂的捲髮青年般休閒,語氣也是一本正經的:「你還可以把它們剪成一樣長。」 

可惜內容不怎麼認真,凱特咋舌。 

「嘿,你知道嗎?」捲髮青年擺著一副死魚臉:「我有一度以為你要試探我是不是想繼續占用人類的身體。」 

「但我現在確定了,你……」 

「我可是魔法師。而且眾所皆知的,魔法師的好奇心總是十分旺盛。」夏洛特鬆開手,記錄用的紙和羽毛筆瞬間出現在他手中。 

「你果然就是想寫生物觀察紀錄!」 

「嘿嘿。」 

戴米安回來時,凱特正不耐煩的用鞋尖點著地面。 

而夏洛特正在紙上記錄著。 

「……鞋子這玩意兒隔開了地面,這樣很難感受到地面的震動。鼻子不夠敏銳,沒辦法分辨太多層次的味道,聞得出差異但很難解析。」凱特正點著手指思考著還有哪裡不同:「啊,老闆你回來啦!」 

「我下次送你一雙涼鞋吧,薄鞋底可以更好感受地面的震動,而且可以保護腳底。」 

捲髮青年抓抓後腦,無奈道:「不用啦,你沒發現我不怕碎石也不怕燙嗎?」 

「哎,這麼一說的確……不要緊,我還是想送你,你有需要的時候再穿就好。」戴米安笑笑:「就這麼說定啦。」 

在夏洛特揶揄的目光下,凱特終於敗下陣來:「……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從這扇門過去就會到市集?每次見到還是覺得很神奇呢。」戴米安轉頭望向一旁的憑空出現的門,好奇地繞到背面又繞回來:「說起來,今天還沒看到文森特。」 

「我們也不是整天形影不離嘛。」 

門板向外打開,另一側的人們對於廣場邊上不時出現的傳送門習以為常。 

夏洛特左手拂過戴米安與凱特之間的連結符文,輕而易舉的打散交換靈魂的惡作劇魔法,接著輕輕地往楞神的兩人後背一拍。 

「走吧。」 

市集總是喧鬧的,推車的滾輪碰到小石頭時貨物彈跳的聲音、玻璃罐裝的果醬被拿起時與他的同伴們碰撞的聲音,以及人與奇幻生物們交談的聲音。 

視野回到了熟悉的高度,戴米安低頭看見夏洛特的頭頂和凱特的腦袋。 

「變回來了。」戴米安感慨地笑了笑:「終於。」 

那些輕輕柔柔的、像是氣流一樣不時環繞在自己的身體附近的、近乎空氣的奇妙元素, 

會在魔法師抬起手時凝聚成美麗的線條,也會隨著風嘻嘻哈哈地飛走——那或許就是魔法元素吧?非常美麗,戴米安想。 

一陣響亮的哭聲傳了過來,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力。 

「嗚哇——」一個小男孩揉著眼睛哭得唏哩嘩啦:「流、流血了!」 

「真的呢,要不要幫你包紮?」夏洛特在小孩子面前蹲下,小男孩怯生生地把被割傷的手搭在他手上,夏洛特細白的手指隔著手帕壓了上去:被接著「總之先止血吧。」 

「哇啊啊啊啊!會痛!」 

小男孩哭得更大聲了,夏洛特默默地望向身後的兩人。 

戴米安翻出再次派上用場的防水透氣繃帶,蹲下來將止住血的傷口包紮好,順帶讓凱特充當大型玩偶安撫小男孩。 

「剛才、剛才有壞狗狗割我……」小男孩抽抽噎噎道:「還有我的榛果醬,榛果醬被搶走了……」 

「是這個嗎?」 

悄悄出現在蹲著的兩人背後的年輕男子彎腰將榛果醬遞了出去,深棕色的長馬尾從手肘旁滑了下來。 

接著他將藏在背後的另一隻手移到身前,他像變魔術一樣的單手拎著身體細長的動物:「還有這個……壞狗狗?老師會處罰這個小壞蛋,趕快回去找你母親吧,他在麵包店找你呢。」 

小男孩抱著失而復得的榛果醬大聲道謝著跑開了,年輕男子笑瞇瞇的對他揮手。 

「文森特!」 

「嗨。」藍眼睛的魔法師笑瞇瞇地晃了晃手上的鎌鼬:「新品種呢,你們看。」 

「這次是榛果醬啊……」戴米安向鎌鼬伸出手指,它吱吱叫著扭動身軀,並揮動它的爪子。 

沒有銳利如刀刃的風、短短的爪子也碰不到人,鎌鼬只得偃旗息鼓。 

「這次?」低馬尾的青年問。 

夏洛特也加入逗弄紙老虎的行列,簡單複述了稍早的事件:「……它偷走了戴米安的香草、還割傷糖果店店員搶了巧克力。我猜……」 

戴米安展示掌心上的尋路儀,尋路儀上的指針正不偏不倚的指著文森特拎著的鎌鼬:「總而言之,它和它的主人都該負起責任。」 

「這不是冒險者的證明嗎?」文森特語帶驚奇地說:「哦,還多了新的裝飾?」 

「別吵,那才不是重點!」 

凱特有時候會想,老闆為什麼會和這兩個魔法師成為摯友,畢竟他們原是兩個世界的人。 

戴米安是貨真價實的「迷路旅人」,因為體質特殊而不時誤入魔法世界的旅客——魔法世界對他而言是完完全全的異世界。 

異世界的旅人無法掌握通道開啟的時機與地點,因此這樣的旅程被稱為「迷路」,也難怪有些人會認為這是一種大冒險。 

凱特與戴米安便是在某一次意外旅程中認識的。凱特認真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正被巨大向日葵追著跑……算了,說多了都是淚。 

穿越異世界又恰巧結識了兩名大魔法師的機率有多高呢?反正凱特自己是想都不敢想。 

灑落下來的陽光為眾人鍍上毛茸茸的金邊,只要忽略那隻生無可戀的的鎌鼬,魔法師與旅人交談的場景和諧而融洽。 

凱特出神地想著,或許在把不可思議的等級排名上,迷路旅人和古怪的大魔法師應該排在一起。 

「對了凱特,你……」文森特的視線轉了過來,他挑眉問道:「……去體驗了一輪滾筒洗衣機嗎?」 

*** 

「應該就是這裡了。」 

戴米安的尋路儀帶著他們來到了少見的異國服飾攤,攤位上的衣服有著長而寬的袖口、由寬而雅致的布條束起,沒有鈕扣和衣領。 

「咦?不賣堅果了呀……」 

不同於上次的圍裙,這次實搭新品的異國服飾,但為了方便做事,神秘商人將袖口用繩子交叉固定在身側。 

「你居然認出來啦,我都換打扮啦!」神秘商人大手一揮:「難道是帶了同學來買堅果嗎?雖然堅果賣完了,但是現在有特別的服裝喔!」 

「其實……」夏洛特思考著是否對神祕商人奇妙的誤會作出解釋。 

「嗨大學生。」文森特用手肘碰了碰戴米安。 

戴米安無奈地看向天空,然後奉上說過數百遍(但並沒有任何效果的):「謝謝,但我不是。這位老師麻煩閉嘴。」 

凱特懶得做出評論,他始終搞不懂文森特怎麼會受學生歡迎。 

大概魔法學徒裡頭的怪傢伙也不少。 

戴米安拍了拍夏洛特,向前對神祕商人詢問:「請問這隻鼬科動物是不是你馴養的呢?」 

文森特配合的讓將鎌鼬提到神祕商人容易看清楚的高度——仔細一看,鎌鼬其實被侷限在氣流牢籠中。 

「是我在異國帶回來的小傢伙,」神秘商人故作驚訝的低呼:「他又闖禍了嗎?」 

「是的,我種植的香草似乎被他帶走了。」戴米安開口:「況且他還在糖果店大鬧了一場,還弄傷了店員。」 

「咳咳咳,嗯,我剛剛說了什麼來著?」神秘商人清了清喉嚨:「很抱歉,其實他是自己跟來的,我也拿他沒辦法。」 

神秘商人一臉無奈的攤手,然而他真誠的眼神在三人面前毫無作用。 

「你剛剛說你從異國帶他回來的,但怎麼看都是你養的吧?」戴米安瞇起眼睛。 

「他身上還有你的蜂蜜糖球。」夏洛特補充。 

文森特微笑著表示:「商店街的店家似乎聯合起來在找你——的寵物哦?」 

「還有這個,你要不要解釋一下,啊?」 

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凱特從攤位底下拖出一個大大的置物箱,裡頭有著更多從糖果店弄到的各種點心。 

碎了一角的草莓巧克力片、填了餡料或水果乾的巧克力脆餅、裝飾著奶油擠花的杯子蛋糕和一些色澤繽紛、但有些壓碎的馬卡龍。 

箱子下方還有裝著太妃糖和果汁軟糖的玻璃罐、和一些巧克力模具。 

凱特伸手把糖果點心推開,抓出一把因為缺水而萎靡的香草:「你們看!我昨天還幫它澆過水!」 

「呃這個,我可以解釋……」神秘商人左顧右盼,搓著手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箱子什麼時候出現的,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說著一邊靠近自己的攤位,忽然從衣物底下抽出一張魔法卷軸。 

神秘商人迅雷不及掩耳撕開了卷軸,與此同時,戴米安聽見了友人的聲音。 

夏洛特的唸咒語的聲音總是不疾不徐、語調溫和又平穩。 

神秘商人的卷軸生效的同時,銀色的光芒在提燈裡亮了起來。 

市集上接連的帳篷與攤位一下子被拉遠,一整塊岩石形成的平台取代了神秘商人攤位的地面。 

高低錯落的岩石舞台周圍還點綴了一兩株明顯經過造型的松樹,神秘商人不知為何手舞足蹈地唱起歌謠來。 

凱特歪著腦袋發出疑惑的聲音:「啥?」 

「我很好奇卷軸的作用,」夏洛特示意大家看向舞台上的演出者:「只好請本人示範一下了……是說故事卷軸。」 

「嗯……聽不懂呢。」戴米安表示。 

「我倒是聽得懂一些,」文森特示意大家坐下來看表演:「他說……」 

琴弦被撥動的聲音環繞著岩地,搭配著獨特的節奏,神秘商人唱起他的故事。 

*那是一個居無定所的行腳商人對鎌鼬一見鍾情的故事。* 

*為了將全世界最美味的點心獻給他,商人開始踏上以往未曾去過的土地。* 

*蒐羅一些當地特產並帶到遠方賺取微薄的利潤,他用這個方法賺取旅費。* 

*當然啦,神秘商人一定要有些秘密的小把戲。* 

固定袖子用的長布條不知何時鬆開了,裁切獨特的寬袖外袍上有著的圖案隨著他的動作恍若流雲。 

周圍的觀眾越來越多,有些人席地而坐、有些「人」佔據了岩石頂端或松樹的樹枝。 

「人越來越多了耶。」戴米安眼角餘光中晃過了幾道身影,他側頭一看才發覺周圍的觀眾越來越多。 

有些人席地而坐、有些「人」佔據了岩石頂端或松樹的樹枝。 

「請回答我,」夏洛特在神秘商人的歌唱告一段落時開口:「為什麼要在商品上畫靈魂交換的魔咒?」 

神秘商人僵住一瞬,成功地避免咬到舌頭:「呃,這個……」 

——當然是為了偷食譜或秘方。 

文森特把手擱在鎌鼬的籠子邊上,對著神秘商人露出微笑:「要說實話哦。」 

*若是鎌鼬能變成人,我就能知道他是否喜歡我挑選的零食* 

這可是天大的實話,神秘商人滿意的想。 

然而存在於某處的絲弦發出了聲響,神秘商人不自覺地開口唱了下去。 

他把後續的故事都唱了出來。 

包含他和鎌鼬達成的協議:鎌鼬偷走甜品、商人偷聽秘方,製作出味道尚可的就到下一個落腳處販賣。 

藉由這個方法,商人獲得了金錢與鎌鼬的相伴、鎌鼬獲得了食物來源與舒適的住處。 

商人偶爾會利用交換咒語製造混亂,或者是鎌鼬利用天賦魔法,接著趁機偷走一些東西——而這次也是這樣。 

麵包店的員工、糖果店的點心師傅和眾多觀眾的目光洗禮下,神秘商人惴惴不安的嚥了口口水。 

雖然有些人不是神秘商人並沒有印象,但是……神秘商人和籠中的鎌鼬對視一眼,鎌鼬點點頭發出低嗚聲。 

他頓時明白,除了秘方被竊的人之外,還有些人是鎌鼬招惹的——又或者是他們這次行事張揚,引來了不好應付的傢伙。 

「果然不能在魔法學院附近班門弄斧嗎?」 

「做壞事可是不好的,不過呢……」文森特把籠子向前一拋,困住鎌鼬的牢籠在半空中消解,鎌鼬順勢一蹬跳到神秘商人肩膀上:「在治安官抵達前,我們先來談談賠償吧?」 

那張臉上分明是文雅的笑意,神秘商人卻忽然有了一股危機感。 

換作戴米安便能解讀老朋友隱藏在背後的心思——簡單來說,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凱特可不管藍眼睛討厭鬼在想什麼,反正這次不會波及到自己。 

「在咖啡廳無償打工一個月怎麼樣?」凱特搓著手提議:「我們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他在最後幾個字特別壓了重音。 

「每家店一個月的話,他大概明年都走不了了。」文森特回想了下他所知的情報:「真令人遺憾啊。」 

「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文森特。」戴米安無奈地制止幸災樂禍的朋友:「凱特你也是,別趁機敲竹槓。」 

「大家有什麼想法呢?」戴米安決定蒐集眾人的意見。 

不久前見過的小男孩牽著媽媽的手,另一隻手抓著沾著榛果醬的餅乾:「嗯……那邊的大哥哥幫我把榛果醬拿回來了,可是壞狗狗還沒跟大家說對不起……」 

「幫整個商店街的受害店家打雜一個月好像挺不錯的……」 

「但是他會配合嗎?」 

趁著眾人討論的熱烈,神秘商人悄悄的挪動腳步,試圖從岩石舞台後方溜走。掛著提燈的長木杖擋住了他的去路。 

「別再跑了,再往前就要換人攔了。」 

「哈哈,您說笑了,我怎麼會那麼做呢。」神秘商人甩甩寬大的袖子,又扭了扭腳踝:「我只是想活動活動,真的!」 

說是這麼說,但神秘商人忍不住打探了下周邊,鎌鼬忽然嘰了一聲迅速鑽進神秘商人的袖子裡。 

神秘商人冷不防地對上一雙湖水藍的眼睛,是那個抓住鎌鼬的魔法師。 

「我們也只是正好想散散步,」文森特眉眼彎彎的牽起夏洛特的手。「真巧。」 

「算了算了,」神秘商人舉起雙手投降,他苦著臉嘆氣:「看到提燈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變裝的學生,沒想到居然碰上真的。這位先生呢?你也是?」 

「你猜?」 

神秘商人摸了摸袖子裡的鎌鼬,滑順的毛皮安撫了他的心情。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你們和咖啡廳那個年輕人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們非常重要的朋友。」 

*** 

熱烈的討論終於告一段落,「野餐派」以些許的差距勝過了「免費勞工派」。 

戴米安回頭發現友人們又不知道何時離開了討論。 

「小夏、文森特,你們怎麼都在角落?」戴米安走過去時,正好看見夏洛特的提燈和長杖化為銀白色的光點。「咦,用不到了嗎?」 

「哎,大魔法師不需要魔杖就很厲害啦!」凱特大膽的在神秘商人身上拍了拍,插話道:「嘿你這壞傢伙!做什麼!」 

鎌鼬從袖子開口竄出來和凱特打成一團。 

「嗯,本來想當身分證明的,看來沒什麼幫助。」夏洛特眨眨眼,決定無視旁邊的迷你戰爭:「話說,討論的結果是?」 

「大家決定讓他用所有偷來的菜單和配方準備一場盛大的野餐,正好今天學院有開放,時間就訂在下午、場地在湖邊的草地上。參加的人可以自備野餐用具,」戴米安笑著說:「至於野餐食物就交給——這位商人了。」 

「等等,但是這麼多人……要準備的時間肯定不夠啊!」 

「鎌鼬會幫忙的,對吧?其他人還等著要見識你學到了多少呢。」一向溫和好脾氣的咖啡廳老闆難得語帶威脅:「至於時間嘛……有沒有什麼魔法或時間道具呢?」 

「這個我會哦。」夏洛特跟了上來。 

「不是,可是,但是……」 

文森特一手提著大倉鼠、另一手提著鎌鼬,笑瞇瞇把鎌鼬放回神秘商人頭上:「加油啊。」 

三人目送神秘商人被團團圍住、押送往附近的餐廳——那間餐廳有最齊全的廚房。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靈魂交換是怎麼回事呢。」 

「別說了,都是這傢伙搞的。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魔法元素可以這麼有存在感……」戴米安無奈的表示:「魔法師的世界也太熱鬧了吧。」 

「你的咖啡廳也不遑多讓。你看,凱特又跟鎌鼬吵起來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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