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小朋友质疑张桂梅:你本是高山,谁来当溪流?

9岁小朋友质疑张桂梅:你本是高山,谁来当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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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中时我就开始质疑高考这种东西,尤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种说辞。

我感到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伪善性存在于教育系统中。学校是很多学生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中,占据生命很大比重的一个地方。而在这样的集体生活中,班集体的概念被强调。但是有一点,高考是零和博弈,教育资源(尤其是优秀教育资源)很有限,每个参与者都是竞争关系,谁分高一点谁就排名前一点,也就得到更多的资源,而分低一点的人,就少一点资源。即便每个人把绝对值的分数拉的很高,其实也没有意义,因为最终这个结构看的是排名,就算每个人把竞争拉到极高的水平,把人生的全部堆在这个考试上,得到优秀教育资源的总人数依然是不变的。

所以当时老师强调班集体的概念,我就觉得很离谱,不合逻辑,这些人如果是我的竞争者,那么我为什么要优待敌人,对敌人的仁慈不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吗?而如果他们不是敌人,而是同胞,为什么系统又把他们异化、敌对化?而且按照《孔融让梨》之类的说法,中国传统思想的善,应该是我故意考零分,把教育资源先让给别人,才是至善的对吧?为什么又非要让我考高分,把别人踩在脚下呢?

我认为这里还是存在一种伪善,不光是高考的问题,而是背后经济资源不均的问题。高考只是一个划分器,它背后的资源不均才是人们恐惧的事情。因为普通工人的工资可以很低,福利可以很差,甚至劳动法都不能保护他们;而如果进入一些特定工作单位(可能尤其是外企或是所谓体制内),工资高,或福利好,或严格按照劳动法办事。(虽然可能有时也不能兼得。)地区之间,城乡之间,乃至于工种之间差异极大,甚至一个人的生活和另一个人相比,很难想象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国家和社会中。(比如几个著名的截图。)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害怕下落,下落就是万丈深渊,就要被人踩头,所以这种恐惧投射到了学校生活之中。(而如果每个人都在恐惧下落,平时脑子里想的一切就是避免下落,那估计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改变这个结构本身了,对么?)

因此这个问题并不是纯粹的女人踩在男人头上的问题,而是这个社会本身就是一群人踩在另一群人头上,即便是把女人剔除出这个社会结构,本身男人之间就是互相踩的关系。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一点,本身是没有性别属性的,也就是抛开性别,人在这个金字塔结构中,就要靠高考来往上爬,踩到别人头上,或者某种意义上,避免被踩。(反过来说,即便反女权,即便把所有女人关在家里,那个人踩人的社会结构也不会发生改变。)

张桂梅所做的事,并没有改变这个结构本身,而是在“踩别人”的阶级中,尝试加入更多的女人,让性别平衡一点。而本身社会结构的问题,仅仅是通过让更多女人成为统治阶级和精英,是解决不了的。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正是因为张桂梅没有改变这件事,她才能被封圣,而那些反思社会结构,尝试从根本上改变它的女权主义者,绝对不可能被供起来当模范。尝试改变高考机制实际上就是反建制,那么体制是不可能推崇尝试削弱乃至于毁灭体制的人的。

张桂梅做的事有没有意义?对女人来说非常有意义,非常有价值,因为她所做的事情就是能切实地改变很多女人的命运。而对于男人来说,既然这个机制是零和博弈的,越多女人得到平等的权利,越多的男人就会失去特权。它和一些西方国家的平等运动不同的是,这种改革不被允许向其它维度扩展,所以就是结结实实的零和博弈。

欧美的许多民权运动是合流的,互相呼应的,反性别歧视会和反种族歧视的运动呼应,除此之外也包括性多元平权、身心障碍平权,还有反对战争、保护环境等运动,互相之间都能呼应结合。因此一个非裔顺性别男人,也有理由为了欧裔跨性别女人发声,因为后者也会支持前者的权利。弗洛伊德事件的抗议,也并不仅仅发生在美国,而在英国也能看见民众的抗议。在“终止妊娠权利”的抗议中,有很多挥舞彩虹旗的人,而在骄傲游行中,也有很多顺性别异性恋者。这样的社会中,存在着一种互相照应、互相支持的关系,它能跨越种族、性别、国籍等身份,产生一种广泛的联合。

而对于特色环境,有些地方是不能碰的,比如说,女性平权,一旦和工人运动结合,立刻就死了。或者女性平权,一旦和性多元平权结合,也是基本立刻就死了。所以单一路线上的女性平权,它很难和任何其它维度的平权结合从而给交叉领域上的男人提供一种团结的意义,所以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性别上的对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结果也是一些人希望看到的,毕竟女人如果主要和男人打起来,男人主要和女人打起来,那么这些人就不会看到观众席上俯视众生的贵族。

而且人们习惯了这种分裂,很多人自己在社会中是弱势,但一提到性多元群体,立刻就触发巴普洛夫效应大骂美国几十种性别。或是在地域上,老是说中国没有种族歧视,但是经常拿女人不上饭桌这种事开玩笑。嘴上说着美国身份政治分裂社会,但是,实际上这些人才是真正被身份给分裂了。欧美的身份政治是看到身份,承认身份以及背后的劣势和特权,并且提倡多元和团结,而特色环境则是明明有身份,但不谈团结,不谈结构,默默歧视,默默排斥,最终各个群体割裂严重乃至于互相敌视、互相攻击。

什么时候人们能互相看到对方的困境,让在不同领域被压迫的群体团结起来,那个时候才能迎来更加显著的改变。而如果只在一个领域努力,虽然依然有一定意义,但它会面临更多的阻力和反复。如果每个维度都是各自为战,甚至互相打击,那么真正造成这种局面的势力一定会被隐形。

另外我也很讨厌封圣的行为,特定的人把她封圣,是为了消解抵抗,是为了“你看,我们也迈了一步,你再闹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而对于被压迫者来说,忽视人和人的行为的局限性,强化和绥靖如此的结构,非得把一个人当圣人并为了其所有的言行辩护,从长远来看其实不利于带来更广泛的平等与解放,但……我估计大部分人也不在乎,毕竟他们每天骂骂美国几十种性别就能靠这种廉价快感度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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