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院子里的树开始落一地枯叶,天气也逐渐变凉,南阳衡坐在亭下,看着树叶一片一片掉落,神色有些落寞。
连恩注意到了,问道:“靖王在想什么?”
南阳衡的伤已经逐渐愈合了,只是看上去还有些虚弱,和连恩印象里的靖王相比,沉闷了许多,连恩也只当他精神还未恢复。趁天气晴朗,连恩便提议一起在院里坐坐。
南阳衡将目光收回来,微笑道:“我听说了,是你把我的神识唤醒的吧?之前一直没有感谢你。”
连恩连忙摆摆手道:“我什么也没做,是太子……还有小蛇!”说着,她从衣服里将小黑蛇摸出来,天气凉了,最近小黑蛇总爱往她衣服里钻。
“靖王要谢,就谢它吧!”
南阳衡伸出手接过蛇,熟练地将它绕到自己左手手腕上,右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他就这样静静地摸着蛇,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抬起头直视连恩,道:“我失去灵通了。”
连恩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南阳衡淡淡道:“嗯。这几日我反复尝试过,但什么也没有。”
“竟然……”连恩不可思议。
南阳衡道:“看来害我的人,目的达成了,战场上的暗箭为的就是掩饰,实则是要除我灵体。”
连恩担忧道:“失去灵通会怎么样?”
南阳衡笑了笑,道:“不会怎么样,沦为俗世之人罢了。”
连恩“啊”了一声,接着又小声道:“我也没有灵通。”
南阳衡提起桌上的茶壶,边续茶边道:“此时你我知道就好,别告诉任何人。”
连恩忙不迭地点头,又想起什么,问:“庆妃也不能说吗?”
南阳衡道:“嗯,庆妃也不要说。”
他话锋一转,突然道:“既然我已经没了灵通,不知帝君让我与天女结合的启示还算不算数。你是怎么想的,盈女?”
他第一次在连恩面前称她为“盈女”,当初他尊她为“盈”,却从未当着她的面以“盈女”称之。连恩细细品味着这一声“盈女”,他人称之,或尊重,或冷漠,唯有他这一声在她听来如此亲切。
连恩既害羞又不解地问:“我还能怎么想啊?”
“遵循帝君启示与我结合,或者依照旧例与太子结合,或者不与任何人结合。”
“我,我再想想……”
南阳衡微微点头道:“嗯。”
端王府上。
南阳崇在堂上与一只孔雀四目相对了一刻钟,端王南阳楚才从内院走出来,懒懒散散往椅子上坐。
他衣冠不整,一脸不耐烦,见来人是南阳崇,皱眉道:“太子,这是刮的什么风?”
南阳崇走过场似的,做了“毕恭毕敬”的样子行了礼,道:“有事请教端王。”
南阳楚挥了一下手:“你我叔侄二人,不必多礼。说。”
“靖王受伤一事,您听说了吧?”
南阳楚挑眉反问道:“你不是一向不关心他吗,怎么反而和我提起他?”
孔雀在二人之间走来走去,走到端王身后时,啪地开了屏。
南阳崇被孔雀吸引了目光,顿了顿,接着道:“害他的人,是为了断他的灵通。”
见他故意避开了问题,南阳楚微微一笑。
“哦?那是什么人有这个本事?”南阳楚配合道。
南阳崇道:“这小侄可就不知了,有什么秘法能重伤灵体吗?”
南阳楚钻研秘法多年,精通古籍,他想了想,道:“有是有,不过……”他忽然反应过来,“你莫不是在套我话吧?”
南阳崇笑道:“我哪敢怀疑叔叔。”
南阳楚叹了口气:“有法子,但那人必须十分熟悉靖王,并且能拿到他的贴身物品。”
南阳崇道:“原来如此。说起来,前阵子叔叔刚去了一趟靖王府吧?靖王不在,您去做什么?”
孔雀开着屏踱到南阳崇面前,大大的尾巴挡在中间,南阳楚叫起来:“你就是在怀疑我!我只不过借条蛇罢了,再说,我好吃好喝供着那蛇呢!”
“是借不是偷吗?”南阳崇道,“您最好别被靖王知道了,小心他拿您的雀儿喂蛇。”
连恩第一次见到南阳衡,并不是十岁那年,还要更早、更早以前,太早了,甚至她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幼时有一年傍晚,她偷偷从昉堂跑出来,平日里母亲与昉堂的阿嬷管得很严,难得跑出来,她就在街上乱逛,直到天色渐暗,街上的人也渐渐少了,连恩才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于是她在路边蹲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个爽朗的少年的声音:“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现在还在街上?”
连恩抬起头看他,少年一身鸦青色劲装,一条粗壮的白蛇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十分显眼。
没等连恩回答,少年就自言自语道:“嗯?昉堂?俗世的孩子吗?”
说着,少年蹲了下来,似乎在察看连恩有没有受伤。在看不到明显的伤口后,他道:“我送你回去吧。”
连恩摇摇头:“阿嬷肯定会骂我。”
少年有些好笑,道:“我帮你求情,不会骂你的。”
“真的?”
“真的!”
这段回忆连恩后来完全不记得了,后来在王府里又见到了那条白蛇,才逐渐记起这桩往事。
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份感情,是依赖是喜爱,又或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