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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姐,卉姐!!”
侍女阿卉正在偏门挑选送上门的青菜,听见连恩慌慌张张的声音,赶紧放下了手上的东西。
“盈女有什么事这么慌张?”
连恩焦急地比划着道:“卉姐,看见我的小蛇了吗?”
阿卉心里一惊,忙问:“它跑出来了吗?”
连恩点点头:“我分明看它钻到这里来了!”
阿卉赶紧低头四下张望了一下,飞快地把钱塞到菜农手里,对连恩道:“靖王有灵通,想必蛇不会跑远,我就不打扰盈女找蛇了。”说着以一种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姿态,提起菜篮子转身就走。
连恩嘟囔道:“怕蛇干嘛还非要在靖王府做事。”
墙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动,连恩喜出望外,连忙蹲下来。果不其然,草丛里的正是南阳衡留给她的那条小黑蛇,连恩刚向往常一样伸出手臂,想让小黑蛇顺着爬上,却听见街上涌起一股骚动。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看见蛇群沄沄涌入王府,从敞开的门、院墙上的花窗、伸出墙外的树干,从房顶、从水里、从假山,乌压压一片。
一声惨烈的尖叫在王府回荡,不用想就知道是阿卉。南阳衡送的小黑蛇也随着蛇群爬走了,它们朝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祏室。
连恩从未见过这般情景,在蛇群逐渐堆叠在祏室门前,祏室门就缓缓打开了。
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蛇群自发地以首尾相接的方式,相继进入了祏室,连恩一眼就认出,领头的正是她的小黑蛇。
从进王府以来,连恩从来没有见过祏室里的样子,她知道这是南阳衡灵力所在,所以她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祏室独立于其他房间,盖在后院里,它甚至还没有连恩的卧室大,从外面看平平无奇,此时祏室的门大开,连恩忍不住朝里望去——不知是什么材质砌成的地面,如冬日结冰的湖面,下方透出巨大石雕的蛇头,蛇头栩栩如生,张大嘴露出尖牙,仿佛就要将整间屋子吞下。
小黑蛇领着蛇队在延墙边绕了一圈,又盘旋在松木圆柱上,顺着房梁又绕了一圈,才又从另一个方向爬出祏室。
蛇群用了整整三天,才完成了这场仪式,阿卉也在自己的房间里躲了三天。第二天的时候,宫中传来了南阳衡在边疆受重伤的消息。
到了第三天,蛇群已经如抽丝般退离,最后一条蛇也钻入草丛里离开了。小黑蛇顺着连恩的腿慢悠悠缠到她的腰上,再绕上手臂,最后在连恩的右肩上吐信子。

南阳衡出征前,连恩曾问他:“靖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南阳衡俯下身子,与她视线平齐,道:“或许数月,或许数年。”
南阳衡在连恩面前摊开手,一条蛇从他袖口里爬出来,在手上渐渐盘成一个饼。那蛇通体黢黑,蛇鳞隐隐透着五彩的光,像极了初见那天南阳衡脸上画的蛇鳞。
“交给你照顾了。若是有想对我说的话,也可以对它说,我都能听见。”
这一去就是六年,六年来,连恩从来没有通过小黑蛇对南阳衡说过什么,要说什么呢?每日在王府里无非是读书、养蛇、种花、祷告,她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所谓天女也不过是凡人。
靖王也是凡人。

南阳衡被送回夏都的时候,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他很快就被送进宫中,连恩也被召去了。
王宫庄严肃穆,站在宫门前,都要深吸一口气,将姿态放缓,才敢迈入宫门。庆妃的贴身侍女阿蓁领着连恩穿过层层殿堂楼阁,连恩暗暗松口气,若是没有领路的人,这么大的宫殿,她一定会迷路。
可是领路的不一定需要阿蓁,她是贴身侍女,此时不在庆妃身边,想来是庆妃的安排。
庆妃是靖王的生母,是俗世的女人,连恩只有在每年告祭后的宫宴上见过她,印象里,她是一位温婉的女人,只是常常沉默。第一年进宫时,连恩就坐在她身边,在一片觥筹交错间,庆妃问她:“盈女,您在王府还习惯吗?”
连恩礼貌地回道:“挺好的。”
庆妃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连恩那时已经隐隐知道了些尊卑的分别,也免不了听见一些闲话。照旧例,只有天女所生的儿子才能与天女结合,诞生血统纯正的夏王的后代,俗世女子与夏王所生的孩子,只能继承一部分的血脉。即便连恩与靖王南阳衡的结合是谁都想不到的天意,没人能揣度天意,没人敢忤逆天意,可猜忌与不满势必会在王族内部滋生。
所以,本应该坐在更靠近夏王、与拥有灵力的王族一起的连恩,在第一年被安排在了庆妃身边,既不算太侮辱,也不算太尊重。
连恩被带到了正院,庆妃在门外站着,她是不能进入正院的。见到连恩,庆妃连忙行了礼,急切道:“盈女,您快去靖王身边吧。”
连恩原本就紧张,被她一说,心跳得更快了,问道:“靖王怎么了?”

南阳衡光着上身,身上缠着绷带,虽然已经包裹草木灰用于止血,但最外层的绷带上却还在渗血,他发着烧,满头大汗,牙关紧锁躺在床上,长公主南阳常乐跪坐在他身边。南阳常乐作为族中天女所生的女子,修医者之道,几乎可通帝君之工巧神圣,此时却皱起眉头。
连恩走进屋内,一股无法形容的浓重气味扑鼻而来,这味道混杂着血的腥气与草药的苦涩,在沉闷的空气中挥之不去。太子南阳崇也在场,只是站在床边,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见连恩进来,南阳常乐脸上闪过了一丝难堪,只一下,她便道:“靖王伤势很重,恐怕难渡此关。”
“发生了什么事?”
“中了箭。那不是寻常的箭,甚至也不是寻常的毒箭,靖王通蛇灵,寻常毒箭也不足以伤他,除非……”
南阳常乐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话锋一转:“盈女,他现在需要您。”
“需要我?”
南阳崇接话道:“你已与靖王结合,想必已有了与靖王同样的灵通,可进入他的神识将他唤醒。”
连恩一愣。她刚到王府的时候才十岁,还未被教导过什么是“结合”,南阳衡索性也没有告诉她。随着年纪增长,连恩已经懂得了“结合”,可她到王府三天后,南阳衡就带兵出征了。盈女与靖王或许还未结合,已经成了宫廷内外公开的秘密。
南阳崇盯着连恩,悠悠道:“莫非盈女还未与靖王结合?”
南阳常乐扫视了一眼二人:“还有一法。”
南阳崇似笑非笑,道:“本殿愿意为盈女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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