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罌粟】
《藍磷組》藍染惣右介x大蛇磷
突然出現的男人一身漆黑和服及同色黑袴,寬廣的肩膀披著瑩白羽織。
──死霸裝……?
大蛇磷的思考停滯了一瞬,「是誰?」
在她反應過來前,那人儒雅的嗓音便傳入耳中:「我叫藍染惣右介。」男人沉穩的語調溫潤如玉,覆蓋於大蛇磷手背的大掌則不動如山,「護廷十三隊五番隊隊長,真央靈術院的鬼道教授兼特聘書法教師。」
逐漸暈眩的大蛇磷下意識地呢喃:「藍染…老師……」
「我似乎從未在鬼道課堂上見過妳。」
「……」
「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藍染老師應該能夠理解吧?鬼道這種一看就會的東西,為何要耗費不必要的時間陪旁人玩耍呢。」大蛇磷把這一句話嚥回喉嚨之下。
因為,罪歌的聲音停止了。
日以繼夜地向她述說對人類的愛意、不斷叫喊著想要製造孩子的「罪歌」在藍染惣右介現身時,反常地安靜下來。
彷彿盯上獵物的掠食者。
藍染惣右介身上有著吸引罪歌的要素,而能讓罪歌產生這種反應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名尋常的死神。
未等大蛇磷思考更多,湧上喉頭的腥甜溢出唇瓣,落入氣管的血液嗆得她難以呼吸,「咳、咳咳!」
見狀,藍染惣右介立刻道:「我這就帶妳去醫務室。」
聞言大蛇磷心下一緊!
「藍染老師。」她下意識地揪緊藍染惣右介的衣袖,幽蘭般的語氣難掩一抹焦急。
原本倚著藍染惣右介一側臂膀的她因此靠入對方懷中,絲綢似的墨黑髮絲鋪散於他的臂彎,瀲灩了琥珀色澤的眼眸映出褐髮死神的面龐。
另一方面,按在藍染惣右介手臂上的纖手柔若無骨,卻悄無聲息地以龐大的靈壓將他釘在原處。
藍染惣右介微不可見地一頓。
大蛇磷稍稍平復了下呼吸,這才緩緩開口:「……麻煩……藍染老師…搭把手。」
隨著她一點一點地吐出顫抖的話語,浸染制服腹部的血漬逐漸暈開。
像是在等待什麼,罪歌仍然保持沉默。
分明受了致命傷,卻神色自若、唯在藍染惣右介表示要帶她去醫護室時,才洩露一絲緊張的大蛇磷。
以及目睹真央靈術院學生狀似自戕,然而順應對方不合理的意願,駐足原地聆聽她的請求的藍染惣右介。
花開爛漫的圍籬下,如履薄冰的詭譎氛圍圍繞於二人之間。
「這是妳的斬魄刀嗎?」當大蛇磷話音落下,藍染惣右介的指尖順勢搭上罪歌刀柄,但他並未立馬動作,「發生了什麼?」
藍染惣右介的沉聲追問,以及罪歌的雀躍歡呼在大蛇磷耳畔交替響起。因此她緩了會兒才再度說道:「是的……很抱歉,我只是在練習始解……」
沒有人提出這種情況下,取出貫穿物是否符合急救措施的疑問。
透過藍染惣右介鼻樑上的眼鏡,大蛇磷捕捉到對方棕眸深處似有一縷暗潮悄然盤踞。
她鮮少留意美世以外的人的樣貌,藍染惣右介的面相給人一種溫厚友善的感覺……嗎?
比起用外貌識別一個人,她更習慣以靈壓進行感知。
──如同她能夠掌握美世正在校舍內的哪處位置。
扯遠了。
大蛇磷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發現藍染惣右介仍在注視她。
有那麼一剎那,大蛇磷感覺自己被無形的枷鎖所捕獲,不容掙脫的鎖鏈在她的四肢滑動,直至扣上她的皓腕與脖頸。
恍若有一隻手從幽暗中搭上緊鎖於深處的盒子,使其傳來迸開裂縫的細響。
不理解。
大蛇磷沒能理解漾上心口的感受。
但……
──饒是遠處傳來的鐘聲也沒有中止這場對視。
打斷大蛇磷的是罪歌發了瘋似的告白。
『藍染惣右介藍染惣右介藍染惣右介藍染惣右介藍染惣右介藍染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惣右介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刀身拔出的瞬間,溫熱的血跡濺在藍染惣右介雪白外袍上,逐漸浸潤的腥紅綻出朵朵血花。
猶如迎風垂下的朱色馬醉木。
劇烈的痛楚模糊了大蛇磷的視野,但她仍然留意到有一抹淡色的光暈亮起。
那是治療系鬼道──「回道」的特徵。
隨後流入體內的靈壓驗證了這點,大蛇磷敏銳地察覺蘊含其中的強勢,這份霸道有別於藍染惣右介表面上的溫文爾雅,令她稍感在意。
乏力地倒在藍染惣右介懷中,覆上腹部的掌心溫度似乎隔著布料逐漸沁入肌膚,大蛇磷莫名地產生被對方的氣息包圍的圈禁感。
「還沒請問如何稱呼妳。」從大蛇磷的視角望去,藍染惣右介垂下的瀏海半掩他高挺鼻樑,同時遮住了鏡框後方的眼眸。
「……我是大蛇磷。」
「大蛇同學。」藍染惣右介呢喃般的低沉嗓音似如陳年釀酒,淬釀著渾厚深沉的韻味,緩慢道出她名字的音節時,格外地低啞且富有磁性。
傳入耳中便有如觸電一般,於心弦撥撩酥麻顫音。
大蛇磷的視線從藍染惣右介的唇瓣上移開,投向沿著花圃砌了一圈的石板走道盡頭,卻冷不防地聽見一句:「妳在等人嗎?」
在罪歌的竊竊私語下,月見美世的身影浮出腦海。
背對陽光而顯得閃閃發亮的、擁有一頭燦爛金髮與碧色眼瞳的少女,以及對方朝她伸來的那隻手。
「──美世。」
『恭喜妳提前畢業,美世。今日是妳在校的最後一天對嗎,我們午時三刻,在校舍的繡球花叢後,那片罌粟花圃旁見,我有東西要交給妳。』
無視罪歌的呢喃,她高舉轉而發出尖鳴的斬魄刀,將滿腔愛意注入(刺入)體內。
以愛(罪歌)作為此生的結局,是她原本的劇本。
然而她邀請的特別嘉賓並未到場。
直至落幕(正午)的鐘聲響起,她所期待的那抹人影,依然沒有現身。
臨時演員的加入擾亂了來不及生出的思緒,以強烈的存在感於關鍵橋段提上一筆。
大蛇磷不禁默然。
正當藍染惣右介打算追問時,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引起他的警覺。
來者是一名褐膚紫髮的少年。
如此獨特的表徵唯有四大貴族中的四楓院家。
無人發覺的視角裡,藍染惣右介微瞇雙眸。
只見四楓院夕四郎止步於三米開外,語氣裡除了疑惑,更多的是訝異,「藍染隊長、大蛇姐,發生了什麼嗎?」
大蛇磷在藍染惣右介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神色如常地回答:「藍染老師幫助了練習失誤的我。夕四郎呢,怎麼會來這裏?」
藉由月見美世結識四楓院夜一,進而認識四楓院夕四郎並不稀奇,但大蛇磷和夜一的交情不算深,畢竟前者僅是出於不想讓月見美世擔憂才與後者交流,雖說能夠心平氣和地對話,卻也止步於此。
大蛇磷和夕四郎則算是點頭之交,沒有結下仇怨,但也並非談心對象。
「月見姐要我幫忙帶話,她因為家裡臨時有狀況,沒辦法赴約。」四楓院夕四郎的視線在藍染和大蛇之間來回游移,大蛇磷的說法沒有不合理,但究竟是怎樣的失誤得讓隊長級人物出手呢?
四楓院夕四郎從大蛇磷身上.看.不.出任何異狀。
望向並肩站立的兩人,以及藍染惣右介看似慢一拍收回的手,四楓院夕四郎不由得陷入深思。
與此同時,聽完四楓院夕四郎轉述的話語,大蛇磷歛下的黑睫於蒼白臉龐映出兩片剪影。
對於這個結果,大蛇磷並不意外。
畢竟她一直注視著月見美世。
所以她知道,月見美世隨和態度下目空一切的空虛。
那滿身的豁達及毫無所謂,隱含了對任何事物都不關心的漠然。
「月見美世」是任何人都無法搆及的風箏,亦是不知飄向何方的浮萍。
故而大蛇磷並不怨懟朽木白哉。
月見美世對朽木白哉的執著是抓住風箏絲線的手,是載著綠意的涓涓細流。
至於月見家的另一位成員,家主月見真世對美世別具意義,這點倒是不難理解。
畢竟月見真世是美世僅存的親人了。
大蛇磷在月見美世送來的畫本中,看過有關親情的描述,似乎普通人都會對「親屬」抱以特別的情感,許是信任、許是親近,又或她無法體會的其他情緒。
而即便性格再怎樣冷漠,月見美世仍然是「普通人」之一。
得知自己沒有被美世所選擇的當下,大蛇磷確實感到些微失落,但想到天秤的另一端是月見真世,她便內心釋懷。
如同時至今日的她們依舊會互贈新奇的小玩意以做驚喜,皆出於希望對方能夠開心,甚或看到物品就會想起自己的單純心意。
這一次不過是月見美世恰巧錯過了「禮物」,除了可惜外,大蛇磷沒有其他感想。
麻煩的是,她還得面對未來。
否則按照大蛇磷原先的劇本,後續的事情已經用不著她操心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夕四郎。」
「好的,那……還有需要我協助的地方嗎?」見大蛇磷神態自然,四楓院夕四郎語帶猶豫。
「不要緊,倘若繼續佔據你的時間,我才是很不好意思。」
聞言,四楓院夕四郎極有眼色地提出告辭。
大蛇磷先是目送完四楓院夕四郎的背影,這才再次看向站在身旁的藍染惣右介。
只見死神隊長的瑩白羽織上,猶如罌粟盛開的斑駁血跡無比醒目。
罪歌仍在大蛇磷的意識中孜孜不倦地告白著,「惣右介」三個字幾乎要淹沒她的腦海。
「大蛇同學,我送妳回去吧。」
面對藍染惣右介的提議,大蛇磷婉拒的話語來到嘴邊,硬生在罪歌的堅持下轉成了這句:「那就麻煩您了,藍染老師。」
「不用那麼拘謹,大蛇同學。畢竟我是鬼道課程的教授,幫助自己的學生理所當然,尤其以妳目前的狀態,實在令人放心不下。」
大蛇磷垂眸看向自己被鮮血染紅的胸腹,還沒等她回應,一件夾帶體溫的羽織便落在她的肩上。
寬大的外袍幾乎將她的全身籠罩其內,大蛇磷下意識地捻了捻羽織的前衿,「謝謝您。」
在花團錦簇中邁開步伐,繽紛花瓣綴點了二人腳下的石板小徑,途中藍染惣右介像一名尋常的教師,關心起學生在課業方面的事項。
談話內容並非考校大蛇磷的學識,而是她對所學知識的個人見解。
藍染惣右介的溫和氣質向來所向披靡,加上其展現出的開放態度,總能不知不覺地引導他人說出內心話來,但大蛇磷仍挑挑揀揀以「大眾回應」答覆對方。
對此有所察覺的藍染惣右介看不出情緒,但卻不著痕跡地試探了句:「……大蛇同學在鬼道上頗有想法,我很期待妳在課堂中的運用。」
「那大概沒有辦法,我已經辦理休學了。」大蛇磷說著的同時勾起一抹苦笑。
一旁的藍染惣右介腳步微頓,溫聲追問:「可以詢問原因嗎?」
「體況欠佳。」
「我身邊也有身體不好的人,但感覺和妳的狀況不太一樣。」
暈開了鮮紅罌粟的羽織下,攥著罪歌的手悄然收緊,「只會是這個理由喔,藍染老師。」
「……原來如此。」
藍染惣右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目光投向不遠處,莊嚴聳立於站崗的僕人間的、繪有貴族世家──大蛇家紋的沉重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