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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鐘中


小時候~企劃時間點的黑鐘灯央



1. 哥哥


灯央有個未曾謀面的同母哥哥,他在四歲生日前失蹤,幾日後被發現陳屍在下游。沒有人知道一個小孩子是如何從花園裡越過理當鎖上的鐵門一路走到河邊去的,雖然以咎責的理由處置了一些人,最終因為缺乏線證據與線索,無法找出誰真正該為此事負責。灯央母親的精神狀況變得不安定,可以說歇斯底里,她怪罪黑鐘家的所有人事物,甚至命人偷挖出兒子的棺材送往自己家族的墓園下葬。可能是出於不想進一步刺激妻子,她的丈夫對此事佯裝不知情。

後來當她堅持要將第二個兒子取與死去大兒子一樣的名字時,沒有人反對。在這幢宅邸裡頭沒有人再提起那個早逝男孩的事情。

僅有相當少的一部分人才知道,母親過去每年都會帶年幼的灯央去替那個與自己同名的哥哥掃墓。



2. 母親


灯央的母親是一名熱愛藝術與美的女子。她是同樣來自富裕的家庭的大家閨秀,或許曾經度過沒有憂慮的少女時代,對建立事業或權力的角力一點興趣都沒有,僅僅嚮往著被喜愛的事物與欣賞的人圍繞的生活。不過她可能選錯了丈夫,又或者低估了自己對他的詭異家庭的承受能力。

在歷經過一次骨肉的死亡後她對新降生的孩子非常焦慮不安,把二兒子的灯央緊緊的帶在身邊,對他相當或說過度的保護,幾乎不願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在灯央已經擁有自己獨立臥房的年紀也還是與母親同床而睡。為了避免夫人陷入大兒子過世後的鬱悶與歇斯底里中,沒有人會對她的決定插話。

她將自己所有的注意和愛都傾注在灯央身上,教會他認識所有自己欣賞喜愛的事物,讓他自己一起出入畫廊與展演廳,在他第一次騎上馬背時在一旁緊張的握著護欄。與兄姐的年齡都有點距離,和其他同輩份親戚也不怎麼有相處時間的灯央,對他來說母親就是他童年時期的朋友。

不過某天,他的母親像是想通了什麼,帶他坐車去到一個離家好幾個小時的地方。他牽著母親的手走過吊橋,聽母親說她過去曾在這裡讀書,度過了自己的少女時代。「你喜歡這裡嗎?」

他回答母親這地方挺漂亮的。

現在他的母親帶著姊姊在經營規模不大的珠寶生意,他們仍不時寫信,不過隨著灯央的年紀漸長,他沒寫進信裡的事情越多,這些信件變得短小,灯央也認為他們對誰來說應該都沒有什麼意義。他到今天都偶爾會想,母親將他送離家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又或者如果他當時說了討厭,母親仍舊會獨排眾議堅持將他送出那個家門嗎?



3. 契約(詛咒)


灯央很小就知道自己的特殊狀況與超越科學常理的存在有關。他記得曾經被帶去一個房間,裡面有一本厚重的書,寫滿了與魔鬼契約人的名字,字跡多數凌亂幼稚,乾凅的墨有股腥而刺鼻的味道。在他寫下自己名字時,有人在一旁向他解釋支付代價與魔鬼的服務之間的關係。他到現在都無法再在家中找到前往那間房間的路。

除了血的顏色異於常人外,他的生活中很難捕捉到魔鬼確實存在的影子。不過家人奇怪的神經質,對意外和死亡的習以為常,一定會夭折的長子,幾起發生在自己面前的意外,又讓他覺得魔鬼確實與自己生活在一起。這也多少讓他體諒了家人的古怪與善變(但不否認也許他只是也在替自己找藉口)。

直到十多歲他才開始挖掘家裡的圖書館,甚至求助於學校的任何有相關描述的紀錄。不管是古老的傳說記述、科學時代以前的魔鬼之書、甚至是文學作品,所有能找到能看的書他都看過了。

小叔曾經向著埋首在書頁中的他說:「沒有用的。」

與現在相比還稚氣的他曾經覺得不服氣,反問對方憑什麼下定論呢。

「因為我也試過。但你總有一天會放棄的,你希望的答案並不存在。」

他討厭對方一副什麼都懂的嘴臉,卻因為覺得『你怎麼知道』的回擊太幼稚,選擇看對方一眼後不再說話。



4. 小叔


在灯央還很小的時候,小叔就曾經跟他說「知道我為什麼特別喜歡你嗎?因為你跟我很像。」不過兩人真正有機會熟起來,是在灯央與他的母親疏遠之後。


灯央對小叔的感受向來很複雜。小時候他就靈敏地感覺到對方描述的燈紅酒綠隱含的危險,有時也會被對方的粗魯嚇到,特別是當他還憧憬母親的優雅與莊重的時候。不過他也無法抗拒被一個大人如此當作一回事的看待,在家族聚會時小叔總會繞過大堆人群來向灯央打招呼,這讓他總想在與對方說話時讓自己顯得比平時更成熟。


離開母親曾經無微不至的呵護後,灯央的舉止也逐漸也些粗野。他知道看上去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活著的小叔,實際上沒有什麼影響力,所以才會被放任愛做什麼做什麼。在小叔的那些派對出入的多半也都不是什麼正經人士。但脫離過去幽閉的世界觀,小叔的邀請就也沒那麼可怕,轉而變得相當吸引初踏入青春期的男孩子。

對方的輕浮與油嘴滑舌讓他的發言與學生沒差多少,顯得有些幼稚,也不能否認的增加了親近感,讓他們比起叔姪多少像是朋友。在母親之後對方是灯央唯一算得上親近過的家人。假日回家時他一度幾乎只在小叔的地方出入,跟著對方和對方的朋友鬼混,學會一些平時關在寄宿校的他沒機會嘗試的東西。


不過當他既噁心又困惑的逃離那間房間時,對方混合了嘲笑的關心讓他深痛惡絕。雖然當下的他因為太過恐慌反射的洋裝了沒事,見小叔繼續轉頭與他的同伴說笑他轉身就跑,想離開那群人與他們的笑鬧聲越遠越好。那晚最後他趴在宅邸另一頭的陽台上乾嘔,哭了起來卻只覺得厭惡和羞恥感掩蓋過其他情緒。

在那之後他在那些大人面前也放任自己的情緒變得陰晴不定,讓小叔難堪或許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報復。他被抱怨難相處,但他只是將那些復刻中世紀寫滿了惡魔交易或魔法的書搬到長沙發上。這些陰陽怪氣的舉動不會完全摧毀其他人的興致,但他知道會讓小叔皺眉。

當他的裝模作樣被難得一臉冷淡的小叔澆冷水時,他沒想過自己會真的覺得被打擊。

「你以為只有你掙扎過嗎?這已經是以我們的狀況能過上的最好的日子了。你想要被這一切打倒,像你的三叔或堂姐一樣自殺?還是學你爸和你大哥一樣變得冷酷無情,加入其他人的遊戲裡面?你可以謀殺小孩嗎?我知道你做不到。」

「你說你的惡夢變嚴重了,難道不覺得是你自找的嗎?如果繼續在這些東西之中徘徊,總有一天會像你媽以前那樣崩潰的。到時候或許不會有另外一個奇蹟將你拉在懸崖上,你應該知道你沒有那麼堅強。你真的想變成那樣嗎?讓你的期限比預定的還要早到來?」

如果當時的灯央年紀更大一點,身高更高一點,他或許就會直接打對方一拳,不過當下他只痛恨自己為什麼把什麼事情都告訴這個不值得信賴的人。在那之後他無視了小叔的所有邀約,不到學年結束的休假也不願意回家。

他想假裝那些發生在家門裡的事情對自己毫無影響,但他還是在那個假期結束後嚇跑了那個與自己通信的蘭卡斯特女孩,請家醫多開的安眠藥也站在床頭櫃上,提醒他他的睡眠情況只有在變得越來越糟。


如今他已經不像一兩年前的自己一樣那麼鬱憤不安了,雖然他還是不想要回應小叔的招呼,不過他已經開始理解對方所說的話。

他確實對改變一切無能為力,也無法另闢蹊徑替自己找到一個更積極活下去的方法。他空虛、容易放棄、習慣性地撒謊、總在找打發時間的事物,但不久後通常會覺得他們變得無趣。認識一些人,尊敬他們對未來有目標或說夢想,卻不再感到羨慕。他還變得容易在觀劇中落淚,不再在除此之外的場合哭。他並不在乎為什麼有這些轉變。

他還是對小叔糜爛的生活有些皺眉,某些部分特別讓他覺得噁心,但不可否認,他心底開始同意小叔多年前所說的話。他和對方很像,如果要活下去,最終他的生活也將會和對方的一樣吧,渾渾噩噩的直到再怎麼麻痺自己也無法阻止死亡來迎接他們。


絹張曾經說過學校是他們最後享有自由的地方,灯央卻覺得學校是張安全網,是兒童水池。他偶爾會因為枯燥乏味而很想脫離這個淺水池,但他知道如果一但被推出去他會直接被扔到的大海中央,毫無拘束深不見底,倒數他沒力氣掙扎的那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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