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昨夜是他難得留宿於男人藥堂的日子。
雖然實際原因說起來有些丟臉,原因不過是因為他聽見傳聞去探險,卻搞得差點摔到井裡去。不過年歲大了,臉皮夠厚也就不是那麼在意,而萬幸的是他沒真的摔,即使扭到腳還是有好心的孩子願意送他下山還給了他藥草,不然可就難辦了。
拿到的藥草最後交給男人,身為藥師的男人向來比他熟知這些藥物的用途。
他將臉靠在曲起的膝上,側著頭看著調製藥物的男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人變成如此令人安心的存在呢?
燭火晃動,光線照耀在男人的身影上,空間裡只剩下磨製藥物的聲音。
「怎麼了?」或許是他的視線停留太久,男人停下手裡的動作,恰巧與他四目相對。
「沒什麼。」一如往常的,他僅是織起柔軟的話語,將這一且都包裹於其中。
「我只是覺得,先生,您真是好男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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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養幾日,等腳好的差不多時,他便想回樓裏去了。
他和男人提起這件事時,男人沒多說什麼,放下手裡的工作同時說著我送你回去。
於是這也是他們現在正漫步於街頭的原因,可能是考慮到他腳上曾帶著傷,男人刻意將步伐放慢,帶著他順著人潮前行。
秋風拂過身側時帶起他的墨色髮絲,他順手將耳邊的碎髮撥至耳後,卻又像是想到什麼,視線突然停留在男人的頸子上。
曾經有段時間,他們都是留著長髮。
自明治維新以來,常見洋船靠於港邊,洋人們帶來的西方嶄新的事物,在日本引起軒然大波。
而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因時代而起,男人剪掉了他那頭長髮。
或許是視線停留的太久,男人帶著他避開差點撞上來孩子們,開口問了聲。
「在想什麼?」
「我只是想雖然您長髮也挺好看的,但我果然更喜歡您短髮的樣子呀。」那雙眼瞇的彎彎的,他說著,移開視線。
「是嗎。」男人並不清楚這其中的差異,僅是應了聲作為回應。
而這個話題也在此時結束。
話題因他而起,最後終止的也是他。
「啊,是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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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裡人潮眾多,今日恰巧是十一月十五日,正逢七五三節。
這是屬於孩子們的節日呢!他想著,但若是在早些前的年歲,卻也非尋常人家會過的節日,而是這幾年流傳到民間後才普遍了起來。
孩子們笑語聲充斥在整座神社,他和先生先是到了水手舍洗淨雙手和漱口,再隨著人潮排隊完成參拜流程。
許願的時候他想,雖然他們並非人類,但就意思意思的許下了心願吧。
--希望藥堂的生意興榮,希望樓裡的一切順利,孩子們都能平安長大。
「回去的路上,買個千歲飴吧。」
參拜結束後,他再次伸手挽上男人的手臂時說著。
像是對於他突然說要買千歲飴這件事感到困惑,男人揚起眉,然而卻換來他的輕笑聲。
「哎呀,那當然不是給我的,是給樓裡的孩子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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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鮮少想起年幼的事。
但卻記得當年歲長到某個年頭時,那年他劍法練會大半,術法仍不甚精通。長輩將原先繫於自己手上的那條以紅繩及銀鍊串起的手鍊綁在他的左腕上。
這是他們族裡的傳統,手鍊上有著護咒,能夠保護他遠離大半的傷害。
而他沒有孩子,這條手鍊仍繫於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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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他側過頭,恰巧看見一個穿著和服的孩子扯著先生的袖襬,那張小臉佈滿了名為慌張的情緒,那雙眼蓄滿了淚水,像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他停頓半晌,抬起頭看向男人時,忍著笑意刻意表現的冷靜極了。
「先生,您什麼時候有孩子的?」
「我也想知道。」
男人看著他似乎意有所指,他說著開玩笑的適時轉移話題,而後蹲下身拉開了抓著先生袖襬哇哇大哭的孩子。
他們將孩子帶離了人潮洶湧的神社正殿、越過鳥居,來到神社外頭的大樹下時孩子仍哭個不停。
想了想,他蹲下身和孩子視線平視,柔聲哄著,連原先買好的千歲飴都拆給孩子吃這才哄了下來。
「我原本是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可是,我現在找不到他們。」
「你是什麼發現爸爸媽媽不見的呢?」
孩子含著糖果,皺起眉思考良久後才說著不知道,他等了很久很久,還是找不到爸爸媽媽。
「是麼?這可糟糕了。人這麼多,可不好找。」
「——送他走吧。」
他抬起頭望向男人,以這個視角而言,更能感受到男人帶有的壓迫感,那雙視線艷紅的令人不由得感到恐懼。
其實早在看到的第一眼便知道的。
再次轉過頭時,孩子的身影已消失於眼前。
雲朵遮掩了午後的暖陽,將樹影與他們的影子完全融合成一塊。
低下頭時,泥土地面不再是平整的--打破這一切平衡的便是從中探出的幼童白骨,手指輕巧的搭於他的手掌心上。
「這可真是令人沮喪呀。」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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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吶,偷偷告訴你,剛才過來的路上,
我看到其他也來參加七五三的小朋友聚在一起玩喔,
但我跟媽媽說,媽媽都不理我。
哼!等一下參拜完,我就要去跟他們一起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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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本篇先生的台詞,感謝先生中贊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