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3

幽明瞳朦本來睡著了，睡到大半夜又醒了過來。

難得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

她披著被子悄悄出了房間，望見客廳角落的落地燈還亮著，便蹲下身子往沙發上看了看。

男友正倚在沙發上拄額看著文件，看完一張丟一張，此際客廳已是紙張漫天飛，遍撒地上磚的地步。

搭配他每看完一張，眼神便流露出想將之揉爛的煩躁，著實怵人。

幽明瞳朦向前走了兩步，扶著沙發椅背，露出兩隻眼睛看著他。

月無缺才打了個呵欠，就見頭上披著被子的人，一雙亮亮的眼睛，毫無睡意地瞧著自己。

「難得妳還會半夜醒來。」他渾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幽明瞳朦噘起嘴，「比起你早上爬不起來好多了吧？」

「我本來也沒準備早上起來啊。」月無缺喝了早已涼透的熱水，忽然也不是那麼想睡了，對她招招手，「不要睡就過來。」

幽明瞳朦動也不動，「你叫誰呀？」

月無缺翻了個白眼，「不過來拉倒。」

「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要惹瞳朦生氣喔。」

月無缺放下手，乾脆躺平不動，「給我過來。」

幽明瞳朦拉著被角走過去，月無缺立刻抱住她，低下臉去親那對粉粉的脣。

幽明瞳朦本想睜著眼看他，無奈某人睫毛太長，側臉親下來，會戳到眼睛的，只好闔上眼。

月無缺只是隨便吮了幾口便退開，臉埋在她髮間，摟著她便沒了動靜。

她抬起手，從男友的脖子摸到臉龐，「明天再看吧？」

「我當初就不該答應劍謫仙。」

月無缺姿勢不變，聲音低低的，盡顯疲累。

幽明瞳朦卻是微微一笑，「那你為什麼答應啊？」

月無缺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自找的。」

「所以瞳朦是在問，為什麼是『自找的』呀。」

聞聽此言，月無缺立時拿住她雙肩，迅速地將人扳正，澈如碧海的眼瞳只剩下深深的夜色寂寂的光，還帶著幾許審視，「妳知道什麼？」

畢竟打小受寵到大，月無缺對自家大哥會不會在女友面前拆自己台，還是非常自信的，可又吃不准這腦波詭譎異常的傻女友，在某些事情上特別敏銳。

「什麼也不知道啊？」

幽明瞳朦眨眨眼，把被子從頭上拉下來抱在懷裡，神情很是迷惑。

確認她是純粹的疑惑後，月無缺別開臉，打算繼續未完的工作，「那沒事了，妳回去睡吧。」

幽明瞳朦鼓起面頰，抗議道：「你敷衍我！」

「沒錯，我是在敷衍妳。」月無缺理直氣壯回答，甚至不客氣地揚起笑臉，在激怒他人方面，他總是顯出異於常人的天賦。

幽明瞳朦見他是真的不打算回應，不由得有些奇妙的「領悟」，「喔，那瞳朦知道了。」

見她沒有如預想中嬉鬧與試探，月無缺一顆心又提了起來，「知道什麼？」

幽明瞳朦轉了轉眸光，在這貌似打算通宵達旦的夜晚，男友的肌膚依舊展現無瑕的光澤，令人不得不由衷讚歎起來。

片刻過去，見月無缺不依不撓地等著自己，她才慢吞吞地道：「就是……你不想跟瞳朦說，就代表是跟你家人有關的事，或是跟自己有關的事。」

月無缺聽著，倒來了幾分興趣，於是拍拍她的頭，「繼續。」

「瞳朦覺得，說不定是你很珍惜的事情呢，畢竟你最重視劍謫仙大哥跟劍風雲了，所以才願意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女友說著說著，倒把他說得愣住了。

但他喜歡的女孩卻對此一無所察，還繼續說著，「不過，瞳朦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喔，因為你為了他們，一直都很努力。」

她將懷裡的被子塞給他，「我也幫不上什麼忙，要是說精神上為你加油，你又要嫌棄我蠢了……」說罷，她兀自一笑，起身在他頰畔親了親，「但還是要注意身體啦，那我去睡了。」

幽明瞳朦看男友沒什麼反應，以為他在思索工作的事，也就不再打擾，才剛下地要離開，便被人猛然拉了回去。

月無缺一下咬到她脣上，險些把她的脣咬出血來。幽明瞳朦既無憂懼亦無掙扎，她知道他永遠只有看起來粗魯而已，朝夕相處，他所有細緻溫柔，遲鈍如她，也已體會十分。

她閉上眼回應他的吻，綿密的吮吻夾雜著少許忿忿地啃咬，不過片刻，她的脣都有些腫了，月無缺微微鬆開箝制，聲音透著兩分低啞，「我討厭妳。」

幽明瞳朦輕輕撫著他的臉，「嗯，你以前就說過了啊。」

只是今非昔比，他們都對彼此產生了討厭以外的情感。

無論是討厭對方、喜歡對方，幽明瞳朦都能清楚知道，自己正在討厭、正在喜歡的這個人，就是他最普通的模樣──哪怕他有多耀眼。

所以她也想讓他看見，自己有多麼普通、多麼笨拙，不管他最後是討厭抑或喜歡。

這就是她喔。

「是啊，我最討厭的人……竟對我如此重要。」

話至末尾，月無缺說得咬牙切齒。

「嗯？什麼意思呀？」

「自己想，我現在沒空理妳。」

這下月無缺是真的埋首於文件中，不再理會她了。

幽明瞳朦困惑地回房睡覺，一邊想著他的話，一邊睡了過去。

天濛濛亮時，她爬起來到客廳，打著呵欠把散落的紙張一一撿起，照著頁碼排好疊放在桌上，男友抱著薄被睡得正熟。

她拄著臉打量著窗外天色，轉過臉來，無意間讀了文件封面的字樣，似乎是什麼擴店企劃書，上頭的設計配色跟她常吃的蛋糕店包裝好像啊。

幽明瞳朦伸了個懶腰，又回房補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