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晚餐

　　位處中心都市南面的社區在太陽接近地平線時亮起燈。

　　路燈照亮刻有須賀字樣的門牌，後方只有屋主一同休假才回來的雙層獨棟建築則難得透出光。

　　前屋主雙雙過世後這棟為了讓哨兵居住內建特殊隔音的建築沉寂多年，直到夫婦留下的孩子中有人開始工作，受託者才將託付於他們的房舍交還繼任的屋主二人。

　　目前兩位屋主回到家對於家事分配有著明確分工。哥哥負責整理與確認久久回一次的家有沒有任何狀況，弟弟負責兩人的三餐。

　　保溫燈下擺著馬鈴薯塊，蘑菇濃湯在湯鍋保溫，生菜沙拉放在餐桌，綜合果汁在冰箱——在之中沒任何一樣是合成食物——剛剛從強迫推銷的商人那拿到的巨大蝗蟲乾則在廚餘回收桶。從真正牛隻身上切下的肉排在平底鍋上孜孜作響。佑介看著鍋內的肉由鮮紅轉為焦糖色，將兩面煎至五分熟，才把逐漸飄散出誘人油脂香的牛排放入鋁箔紙包實，手邊計時器調整至五分鐘。

　　這次的平安歸來餐的花費是過去三倍。佑介看著價位等同兩餐的牛排，祈禱不會失敗。INV肆虐的現在，不論牛、豬、羊、兔，哺乳類產品全都是高價奢侈品。過去他都是選擇鳥禽類當作主菜，這次兩人一起結束任務——在守的強烈拜託撒嬌請求下——選擇牛肉是特例。

　　北領角鴞張著翅膀啪搭啪搭地在牛排周圍興奮地到處蹦跳，朝他發出像是在討食一樣鳴叫。雖然守不在廚房，但他應該也聞到空氣中鹽、胡椒以及奶油的香氣吧。

　　「再一下就好。」制止興奮的北領角鴞踏上鋁箔包，佑介的嘴角微微揚起，伸手摸揉牠的腦袋，看精神體舒服地瞇起眼，「等鬧鈴響就差不多了。」

　　把握時間從保溫燈下取好適量的份移到餐桌、盛湯，擺放餐具，五分的到數結束。他還沒來得急關閉計時器，腳步聲已經迅速從二樓竄到門口。

　　「好了嗎！」運用哨兵爆發力衝進廚房的守一臉期待，肩上則站著幾乎不離開精神域的白尾海鵰。

　　「……也太快了吧。」

　　「我從剛剛就在準備啦！」伸手接過弟弟遞來的餐盤，雙眼放光盯著盤中悶到七分熟的牛排，然後再轉向自己的弟弟，「佑介最棒了！我保證一定比IRID的員工餐廳好吃哦。」

　　佑介回避守的目光別開視線，過了好半天才開口，「……還好而已。」

　　「不要害羞嘛，真的啦。」把弟弟的份也端上桌，守先坐上座位，「畢竟最近合成食物越來越多，外埠就算了，這邊也是。」

　　「外埠啊……」佑介的叉子戳起馬鈴薯塊。

　　前陣子有座主輸出農產品的外埠城市農地不明原因的發生荒無，導致農產品的供給出現問題。沒有Blue Whale的城市空氣瀰漫著塵埃，市中最熱鬧的區域也不一定安全的治安，醫療水準遠遠不及中心都市。若他出生在外埠大概無法活到現在。

　　小時候唯一一次造訪外埠城市的經驗太過糟糕，若不是撤廠行動，他已經很久有一段時間沒踏上任何一個外埠城市。

　　「——你有聽到嗎？佑介？」

　　「啊、沒有，抱歉。」

　　守對他揮了下叉子表示不介意，吞下牛肉複述剛才的話，「不覺得最近真的很不平靜嗎？前幾天連閃雷國際也有要非哨嚮也可加入的消息……對了，之前也和你聊過吧？有前同事說要跳槽歡迎去閃雷呢。」

　　佑介看著坐在對面的哨兵持續話題，手中湯匙在湯中攪動幾圈。剛才與商人對談時那瞬間的動搖是什麼意思？嚮導能察覺情緒卻無法了解當下意圖。

　　隧道事件中屠殺當時在場哨兵的次聲波武器據說來自IRID、前陣子的哨兵爆炸案、IRID因維持中立被迫撤場、閃雷國際一改只招募哨嚮的政策……這半年間確實發生了很多事，一切彷彿都與哨嚮有所關係。

　　若說其中自己最無法接受的，那一定是IRID開發對哨兵武器了吧。

　　父母生前皆在IRID任職，失去他們後倆人在母親同事與IRID的撫卹下成長，自己的命是由IRID延續——而他最重要的人是哨兵。

　　「守。」弟弟停下動作，等哥哥嘴裡沒有食物才再次開口，「你會想離開IUM嗎？」

　　「啊？」第一時間是詫異，隨後是一臉你怎麼這麼問的神情，幾個呼吸的吞吐後守垮下肩膀，「被注意到了啊。」

　　「嗯——雖然多少會動搖，但是……不會哦。畢竟當初在加入時就已經決定了嘛。」盤中的牛排已一掃而空，肉汁在白色陶瓷劃出一道道紅痕，「我想，不論去哪都差不多吧？」

　　「但這裡是最能保護佑介的地方。」守的語調與情緒非常平靜，佑介知道他沒有說謊，「所以，我不會離開。」

　　「只是如果哪天IRID倒了，那時候或許真的就得要重新找出路了呢。」開玩笑地再說了句，哨兵離開座位去冰箱拿果汁。

　　「佑介呢？你想離開嗎？先說，未來身體控管書要寫得好我才會準哦。」

　　「……我想不想離開不需要經過你同意吧。」佑介得到的回應是兄長的笑聲。雖然說得輕鬆，但果然是認真的吧。

　　問題果然在我身上。

　　「或者……找那位聊看看？不過也不知道聯不聯絡得上就是了。」守將盛著果汁的玻璃罐放在餐桌，順手拍了下佑介的頭，「沒事的，不用擔心。」

　　「……我不是小孩了。」

　　「你總是我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