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幕間(一)

04 幕間(一)


「⋯⋯」


因為根本沒有什麼安全的地方,所以在哪都差不多——


加上這裡的房間都是單人房,在避免獨處的情況下兩人一起待在房間裡總覺得不太自在,憑著這樣的理由,白尚冶和方世烽在交誼廳裡一邊喝茶一邊發呆。

嚴格來說也沒什麼一起,只是一個人看自己的書另一個人看著他發呆而已。


好閒啊。雖然這樣的感想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真的好閒啊。

經營的工作室並非生意好到沒有空擋的熱門招牌,不過平時找些舊案件和程齊一起玩玩海龜湯或是更頹廢的直接開遊戲來打都能填補掉時間,再者,忙碌後餘下的時間拿來睡覺也不會覺得浪費。


原來自己意外的是沒辦法閒下來的類型嗎?不,並沒有,純粹只是這個空間裡能做的事情實在太過被侷限。反其道而行,若要去思考有什麼事情是只有在這裡才能做到的——


「尚冶,好閒喔。」

「⋯⋯?」


大概是因為不太明白這句話的用意,尚冶微微皺起了眉,沒有回答,但還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我,面對他的打量我則是挪動了一下姿勢,重新坐直後再看向他。


「來聊天吧。」

「沒什麼好聊的吧,我們。」

「很多吧?你應該知道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的。」

「但我沒有什麼能回答你。」尚冶一如既往地只是淡淡的拒絕。

「這搞不好都是最後了,不聊聊天多浪費啊。」

「不會是最後的。」


尚冶的肯定句不知道為什麼老是充滿了說服力,也許是因為平常話少的關係吧,有種一諾千金的感覺。有時候我會想,明明我的話也不算多,但身邊的某些人卻會嫌我屁話太多,難道是因為我長得比較不正經嗎?

雖然開始得到類似這樣的評價好像也是最近幾年的事情。


「但我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會被殺。事實上也有人被殺了。」儘管意外的並沒有太強烈的害怕心情,不安的感覺卻是真實的,所以我也只是真實的傳達了感受。

「也許吧。但只要不要做危險的嘗試,這裡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危險。」

「這是已經殺過人的人才能做出的宣言嗎?」

「⋯⋯跟那個沒關係。只是,到目前為止已經過了一段時間,還沒有出現暴起胡亂殺戮的瘋子。所以至少不用擔心會無緣無故被殺吧。雖然殺人本來就也不需要什麼特別的契機或情緒。不過能說可能性是低的。」尚冶喝了一口茶,眼神還是定在手上那本書裡。「還有,離你最近的瘋子就是何絕治,考慮安全的話,要殺要快。」


「每次聽你說這樣的話都很沒有實感,絕治真的有那麼瘋嗎?」並不是出於不相信對方所說才進行的質疑,而是我回想過去曾經相處的片段畫面,怎麼也沒辦法將他和瘋子這個詞聯想在一起。或許是有過一些奇怪的發言,但並沒有異常到會讓人用瘋子去形容。


前陣子被他聯繫的時候,撇除明明是十年沒見的關係卻莫名親切這點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真要說哪裡異於常人,也許只有在這個「極惡之間」毫無緊張感這點而已。但因為尚冶也沒有特別緊張,甚至連我都沒有特別緊張,所以我也沒什麼強烈的異樣感。


「⋯⋯果然你也是有點奇怪的人。我原本以為你會更正常一點。」尚冶看起來有點無奈的向我撇了一眼,然後把書闔了起來。我這才第一次看到書本的書名,原來是銀河鐵道之夜。


「在我看來,叫我去殺人的那邊還比較瘋吧。」雖然有點想問尚冶「什麼叫做正常」,但考慮了三秒後我還是選了另一個回應。


聽見我這句話,尚冶明顯的露出不悅,似乎是尋找了一下說詞後才開口:「如果最後都是要殺,拿他開刀對你會比較好。」


「我看起來像是無可奈何就會殺人的人嗎?」

「實際上也是吧。」

「尚冶的確是⋯⋯」

「⋯⋯⋯⋯你真的變了。」

從他不耐煩的表情我也看得出來他想說的是我以前廢話沒有這麼多。也許真的變了吧,我。

「你看到了?你幹嘛看我。」畢竟是經歷過掙扎才按下的按鈕,發現被觀察總是有點不太高興,雖然也沒那麼不高興,所以我只是在幹話一句後刻意幽幽地尋問。

「因為我看到絕治一臉高興的不知道在看什麼,然後沿著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他在看你。就是這樣而已。」

「⋯⋯他幹嘛一臉高興的看我?」聽到這樣的說法我也有些詫異,我並沒有注意到那樣的視線。

「所以我才說,要你注意他一點。」

「那你呢?你為什麼殺人?也是因為無可奈何嗎?」

「你問題真多。」

「因為我做徵信習慣了。」

「你倒是不太讓人問你問題。」

「當然。但如果你有想問的,我會盡量回答喔。」我把茶杯拿起來沒什麼意義的搖了搖然後喝乾。「前提當然是你也要回答我的問題。」

「你有重要的人被抓進來,對吧?在那個監視畫面裡。」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吧。尚冶沒有嗎?」

「沒有。我沒有重要的人。」

「別說這種話啦。不過,這種情況也許沒有重要的人會好得多。」我想著那個不太熟的她。「不然多一件事的感覺總是噁心。」

「⋯⋯噁心,是嗎?」

「噁心是不太正確,但簡單來說的話⋯⋯就是那種不乾脆的、不舒服的感覺。」我想了想其中的違和感究竟為何,果然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困惑感。「因為比起那個人,應該有其他更重要的人才對。為什麼是她⋯⋯?的感覺非常強烈。」雖然如果這就是營運的目的,他的目的也是達成了。


「⋯⋯因為人際關係本來就很難吧。」這段時間偶爾觀察那些看著攝影畫面的人,對畫面露出微妙表情、或是毫不在乎的態度的人也不在少數。本來,血緣親近的程度就不等於重要的程度,那連血緣都沒有的對象在每個人心中的位置就更是難以定義了。


「我就忍不住想,如果今天攝影畫面裡的人是其他某人的話,搞不好我就有幹勁多做一點什麼了。這樣算是一種藉口嗎?我也不曉得。」我聳聳肩,逕自下了結論。「但因為我的生存之道就是既來之則安之,所以現在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就算順其自然很可能會死嗎?」


「對啊。」我淡淡地笑了。

「是喔。」他也只是淡淡的回答,然後重新把書拿起來,看似隨便翻開一頁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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