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黑庫庵

［750 PT］

＼

　　赫伯特的手記從不離身，封面和書背都有相當嚴重的磨損痕跡，假使你有幸瞥見其中的內容，會發現他的字跡不如平時工整，給人一種「思想遠遠領先於書寫速度」的感覺。即便如此，筆記的系統依舊條理分明，遵循著一種嚴謹的規律和技法，並且在部分文字中使用了非常複雜的加密符號。

　　這張紙顯然是從筆記本裡撕下來的，它沒有任何迷宮般曲折的字符或密碼，而是一段記敘：

∞

　　因為同時有太多疑問困擾著我，所以我試著把一切寫下，希望有助於思考。

　　十二天前，裴瑞爾曼在花剌刺追上了我們的腳步，我並不意外他如此莽撞的行徑，畢竟他做事總是瞻前不顧後──典型的年輕靈魂。他可以用一張羊皮紙，就解開困擾學界百年之久的猜想，卻無法好好規劃二十分鐘之後的人生，對此，我不與置評。

　　但他究竟想要什麼？義無反顧地追上我，對他而言有什麼好處？

　　這是只屬於我的愚行，也是我的救贖。

　　他在黑庫庵漫天的風沙之下守護了我──當然，我憑藉自身的力量也能輕易渡過這場劫難，但又是什麼驅使裴瑞爾曼，讓他冒著致死的風險，也要捍衛一個與自身毫不相關的個體？是什麼力量，讓這些人情願在風沙之中相擁相依？

　　是基於「活下去」的本能嗎？因為「團結」是求生最有利的策略。

　　是因為「愛」嗎？詩人口中凌駕於眾神的一種情感。

　　我不記得愛是什麼感覺了。

　　這十幾天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著如何處理掉裴瑞爾曼，即便他是伯爵之子，也是學會裡最有名望的成員之一，但這詭譎多變的沙漠，無疑是神賜予我的機會。我會帶著長生不老與黃金的秘密，光榮地回到烏羅比亞，而艾布蘭多．裴瑞爾曼的名字，會永遠消失在歷史的長流之中。

　　但我做不到。

　　［這段文字後面有大量塗改的痕跡，從紙張的形狀判斷，某人正是捏著這段文字，把它從筆記本中狠狠扯下。周遭還有一些形狀恐怖的墨點，讓人聯想到心臟、蝙蝠、驚慌一類，令人感到不安的玩意。］

　　因為，無可否認的是，如果我失敗了。

　　裴瑞爾曼將會是唯一可以完成它的人。

∞

　　當艾米發現的時候，這張紙已經在火盆中熊熊燃燒著，除了赫伯特以外，永遠不會有人知曉裡頭究竟記錄了什麼。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