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 / Fri / Sunny

02.18 / Fri / Sunny

Troy Holmes

不雨則已,一雨傾盆。(It never rains but it pours.)

若要以一句話形容最近的生活,我想這句家鄉的俗諺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場雨下了快要整整三周,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從厚重的雲層透出一絲陽光,雖然上周的事情仍讓我耿耿於懷,但終於放晴的天氣或許是個轉換心情的契機(當然我那接近空蕩蕩的冰箱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抱持著這樣樂觀的想法,我列了一張清單,提著兩個購物袋,打算把接下來的一周所需一次採購完畢。

事實證明我的確是太過樂觀了。

以一個驅魔人,更正,前驅魔人的經驗來說,要在短時間內連續遇到兩起附身事件的機率可沒有比發現四葉幸運草的機率還高(據說那機率是萬分之一),在我的職業經歷中,這還是第一回……也可能只是我的眼界還太狹小,畢竟驅魔在我的人生中,也不過只佔了僅僅五分之一的日子。

六年的驅魔生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是個高風險低報酬的職業,能夠終老且平安退休的僅僅只是少數中的少數,剩下的多半都在驅魔的過程中丟了性命,抑或是因長年與瘋狂為伍,最後精神也墮落淪喪,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倒也與死人沒有兩樣。

在找到帕里斯前,我沒有任何重操舊業的念頭,除了心理因素以外,沒有取得聖物的管道才是最為現實的理由,帕里斯的家人並沒有(也可能是還沒有)因為他的失蹤怪罪於我就已經是莫大的寬恕,再要求他們提供聖血給一個連夥伴都會搞丟的驅魔人,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不過這一切都只是空口白話,一旦真正遇到突發狀況時,像上週那樣全身而退可沒那麼容易。在今天之前,我也沒想過我會再度執起武器與不可名狀戰鬥──如果說黃瓜也算是一種武器的話。

現在想來,整齣事件實在太過荒謬離奇,連我想下筆描述都顯得有些艱難,若要簡略述說事件的經過,大概就是:我在回家路上被遭受不可名狀控制的女子襲擊,後頭追來一名年輕的驅魔人同行,似乎一開始就以女子為目標。在毫無防備且沒有武器的狀況下,我與那名同行暫時聯手,最後終於將那名女子制伏,送回他們的組織做後續觀察。

這看來是十分正常的驅魔過程,即使那女子的確難纏了點,四肢都被折斷還是能維持清醒並發動攻擊,但在邪靈操控之下,突破人類極限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回想起以往的經歷,我也曾經遇過缺少半身卻依然活蹦亂跳的人類,那場面血腥異常,說真的我已經不願意再去回想……當然,最後帕里斯好好地解決他了──以人道的方式。

而這整件事情荒謬的點在於,從頭到尾我拿著的武器都是一條黃瓜。這絕不是我有意為之,只是當下情況緊急,我沒有足夠的時間翻找適當的武器,怎麼知道隨手一拿,就拿出了我在超市挑了許久的那條黃瓜。

我不曉得究竟是那條黃瓜異於常瓜,還是我的天賦異於常人,以結論而言,我的確是靠著揮舞黃瓜擊退了陷入瘋狂的女子。我實在不知道到底該感到榮幸還是羞恥,我只慶幸帕里斯沒有目睹這一切,不然我可無法確定我是否能忍受他將我的名字冠以任何帶有黃瓜的字眼。

幸運的是,在一旁支援的驅魔人並沒有因此嘲弄一番(或許是我太習慣帕里斯的冷嘲熱諷,讓我對他人的善意總是不抱任何期待),更令我慚愧的是他居然對此崇拜不已……我記得他的名字叫做卻斯,是個年紀與身高都和帕里斯類似的年輕男子,與我那冷血搭檔截然不同的是卻斯是個溫和熱心的人。他不顧自己的安危,數度叫我逃跑,當下的我的確想過一走了之,但這回的情況明顯與上週不同。要孤身一人對抗不可名狀絕非易事,特別是卻斯還是這個行業裡難得的新血,我可不能因為自己的臨陣脫逃使他在這裡就葬送性命……所以我想,我得戰鬥才行。

這是我第一次與帕里斯以外的驅魔人搭檔,從卻斯戰鬥的技巧看來,他的確是略顯青澀且缺乏經驗,看見他搞錯噴頭方向而誤傷自己雙眼的時候,我忍不住想起最初還不熟練使用鎖鏈的那段日子,也曾經做過誤把自己綁起來的糗事,那一幕實在太過丟臉,連寫下這段文字也讓我感到無比羞恥……不過在我看來,卻斯相當具有潛力,想必再過幾年的歷練,也會是個能與帕里斯旗鼓相當的驅魔人。

老實說,當親身體會過這個行業的黑暗之處後,我並不樂見年輕人滿懷熱情地踏入驅魔人的行列,卻只能在絕望中燃燒自己的青春,畢竟越了解不可名狀,就越能體會身為人類的弱小。驅魔人從來就不是英雄,不會受人景仰,再多的榮耀都只能深潛於陰影之中,無人能夠知曉……

話雖如此,我仍相信卻斯能夠克服萬難,只願他的開朗善良,能成為照亮他生命的燭光,替他驅散長夜的黑暗,常燃不熄。

在回家前,我去了一趟診所檢查傷勢,那間診所似乎是在近半年間才開業的,外表看起來是由住宅改建而成,裡頭也佈置得溫馨得宜,除了那有點奇特的命名品味──這或許有些冒犯,但草莓新樂園這個名字一時之間讓我感到退卻……撇除這點,整體看來是一間穩定經營的兒童診所……我原本是這麼以為的。

就算我並沒有因意外獲得類似恐水人的體質,在與不可名狀對抗的這幾年間,也多少訓練出一種屬於驅魔人的直覺。當時的我一走進診間,一股危機感瞬間襲上心頭,診間滿溢著與四周親切氛圍格格不入的壓迫感,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潛伏在角落的絨毛玩具堆中……若那些東西並不是邪靈,那我想這間診所……大概就是俗稱的「凶宅」吧?

礙於禮節,我並沒有向醫生透漏我的感受,不過我想那名醫生肯定也是深藏不露,光是能隨手拿出玩具槌追殺蟑螂這點就已經讓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先不說為什麼醫生隨身攜帶著玩具槌,還有診間出現蟑螂的原因,今天發生這一連串的詭異事件已經讓我身心俱疲,實在沒辦法再詳述更多)更別提他笑容中隱藏的那股難以形容的威壓感……也許這就是他能夠在這間診所裡安心營業的原因也說不定。

……唉,頭痛又發作了,我想今天就寫到這裡為止吧。

最後,有件事情我不曉得是否該記載下來,我說服自己那只是暈眩造成的幻覺,但很明顯的,即使我嘗試以書寫轉移注意力,這件事卻懸在心上直到現在……

我在海倫家的窗戶後頭,看見了帕里斯的身影。

(這句話在幾秒後被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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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隔天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忘了在睡前把日記給處理掉。

他跳下床,慌慌張張地點燃壁爐,並從日記本上撕下留著筆跡的那幾頁,在把紙張扔進壁爐前,他瞄了一眼昨天寫下的最後一段話。

帕里斯困在了海倫的家裡。

上面是這麼寫著的。





一些補充

0.不雨則已,一雨傾盆。(It never rains but it pours.)這句話是禍不單行的意思。

1.由於海倫也有嚴重哮喘,非常在意家裡與客人的整潔,所以特洛伊在以前只去過幾次海倫家,意外過後幾乎沒有再去過,平常也不會路過。不過在他的印象中,有一整面牆都掛滿帕里斯的照片。

2.特洛伊的挑選黃瓜小教室:

深綠色、彎的、表面有尖刺的似乎比較好(好讓人誤會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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