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夏季限定芒果夏洛特

前一晚他們一路折騰，梅隆美其名曰「這是合理的睡前體力消耗，因應失眠的戰略性一步」，結果埋在司庫爾脖頸上睡得跟豬一樣。當後者醒來時近中午了，陽光從窗簾間的縫隙溢出，收束成細線橫過床鋪，把他們像蛋糕一樣分切

當然沒有餘力整理的床鋪只能說是一片狼藉，司庫爾想著反正不是他的房間，並打消了睡回籠覺的念頭，隨後瞥了旁邊那個躺得亂七八糟的小鬼一眼。

梅隆頭頂上的數字在減少。

對，減少，那東西並沒有因為睡飽而消失。

一開始是30，隔天變成29，再後來是28，規律地隨著日期遞減，用最通俗的想法來推測，就像某種倒數計時一樣，只是目前還看不出來是好的還是壞的方面。

他想大概等到數字歸零的那天就能知道答案，這也許是慈悲的預告，為了讓他們能規避某個悲劇；抑或單純是純屬於他一人的幻覺，壓根沒有什麼能稱得上有邏輯的含意。

無論如何，司庫爾無法阻止數字的變化，也對事實毫無頭緒，他只能先去洗澡。

呈現半果凍狀的精液從還未能完全闔上的穴口流出，他在把地板弄得更髒以前踏入浴室，洗漱好出來之後梅隆也差不多醒了，窩在那個沾滿各種液體的床上看手機，頭上頂著大大的「23」。

真虧他能忍受那股氣味，但野兔本來就是擅於發情的生物，搞不好梅隆躺得很爽，還會說「我身上都是哥哥的味道、好色喔」之類的蠢話——既然他熱衷於收拾這一切，那司庫爾也由他去了。

「哥哥。」聽見動靜，身上帶著精采絕倫痕跡的小男生猛地抬起頭，用著一如既往的白痴笑臉說出和無前因後果與關聯性的話：「我們今天出去吃吧。」

「啊？」

司庫爾自認從還是兔庫爾的時候就十分明白，野兔的天外飛來一筆就和平時的偶發性失控一樣普通，這句話多少有些語病，可惜這對他而言近乎可以說是日常。

話雖如此，他仍覺得自己坐在這裡真是令人費解。

儘管不久前才被帶去類似的地方，不過他還是更習慣直接把車開進旅館或者情侶酒店的類型，所以司庫爾是真的——

「哥哥，你要吃什麼？」

——對這種地方不怎麼感興趣。

坐在對面的梅隆正把畫滿各種甜食插圖的菜單湊到他眼前。

好的，來整理一下現狀：主打客群估計是少女的咖啡廳、兩個成年男人、靠窗和到處都充滿黃色小鴨擺設的座位，要吃早午餐的選項顯然不少，那到底為什麼跑來這裡？

「這裡的提拉米蘇和抹茶生乳酪還不錯，布朗尼配冰淇淋好像也滿多人喜歡的，不過我最推薦的還是這個。」

在時不時有人捏響小鴨的背景音效中，梅隆彷彿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走神，狀似在解答自己的疑惑而裝模作樣地介紹著：「夏季限定芒果夏洛特，是這裡的招牌喔，每年只有這個時期有賣。」

菜單頁上的夏洛特蛋糕形狀酷似尋常的水果塔，但外層是烤成漂亮焦糖色澤的手指餅乾，往內是柔軟的海綿蛋糕，中間堆滿了芒果果肉，似乎為了上相而裹了糖漿，光是這樣看著就感覺那糖分簡直是致死量。

「我要咖啡就好。」

「不不，哥哥，人生是不能缺乏糖分的！生理的節律失調可沒有這麼好養回來。」

「你那是過量攝取，而且我沒有過勞。」

司庫爾清楚眼前的傢伙在打什麼主意——一人限購一塊的芒果夏洛特，就是對方邀自己來的主因吧？否則向來都自己解決點餐這項工作的野兔怎麼會突然介紹這些他不感興趣的東西。

說到底，怎麼有人能連續吃兩塊那種甜到不行的東西？

司庫爾端著手裡的咖啡，經過日曬處理的咖啡豆經歷研磨和沖泡，散發著混了點蜜瓜味的酒香，能做出好喝咖啡的店，甜點應該也不會難吃到哪裡去，但那個看著真的太甜了。

他打量著用帶花邊的磁碟盛裝、平行擺放在他們中間的兩塊夏洛特蛋糕，每一個芒果塊都鑲嵌在晶瑩剔透的糖殼裡，底下是巴伐利亞奶油和大概是夏橙果醬一類的東西，帶酸味的甜香幾乎要填滿整間店。

「哥哥這樣盯著看——想吃的話我可以分你一口喔？」

「不，你自己吃吧。」

梅隆罕見地沒有纏著他說些「來直接接吻嘛」或是「我用嘴餵你」之類的蠢話，而是用著十分滿足的表情，大口大口地把蛋糕送進嘴裡，彷彿能看到奶油正在那個灰色小腦袋瓜兒裡面炸裂，表情都融化了。

「那至少吃點芒果？」

插著芒果果肉的叉子就這樣映入眼簾，司庫爾本想拒絕，但梅隆就這麼眼神明亮地看著自己。

他嘆了一口氣。

喝了一半的咖啡被放到不會碰撞到的地方，司庫爾一手扶著桌緣，一手把垂落的髮絲撥至耳後，身體前傾地叼走那塊過於甜美的果片，嘴唇堪堪擦過沾著果醬的甜點叉。

「這芒果的甜度太高了，白癡。」他抱怨。

梅隆微微瞇著眼，而司庫爾坦然地接受著前者的注視，一副「我就在這」的表情。野兔果然上當，猛地就要吻過來，可惜他沒有成功，司庫爾在那對昨晚已經啃咬過無數次的嘴唇湊近前，就清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哥哥，既然你都對我調情了，那我們就該親親才合乎邏輯吧？研究指出，接吻有益健康。」

「那種白癡報導少……」

語音未落，司庫爾驚悚地發現，梅隆頭頂上的數字忽然少了一些，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跡象，讓他愣是把後半句話嚥回肚子裡。然而對方仍然渾然不覺，逕自咀嚼著那塊甜到不行的糕點。

難道這個數字不是隨時間流逝的嗎？從剛才的情境來看，該不會少接吻一次就會減少？

也就是說，截至早上為止，他們這周少親了7次？這判斷依據是什麼？

司庫爾的視線緊繫著那兩枚白色的字符，正好和遠處牆上的鐘連成一線，整點鐘響，布穀鳥大聲鳴唱。

梅隆頭上的數字剩下20。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