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聲響
馬爾斯 Mars嗙、嗙、嗙、嗙。
……
嗙、嗙、嗙、嗙。
……
「老兄,別裝不在家,我剛剛才看到你在啟動O神。」
……
「唉……真沒勁。」
銳利的尖爪刺入生鏽的鐵門,向下劃出爪痕。鐵門發出痛苦的尖叫,緩慢的、尖銳的,幾乎要刺破耳膜。馬爾斯以造成這種噪音為樂,拔出利爪,又向內刺去。呲啦——呲啦——街邊的老鼠被惱得鑽出鼠洞,周圍的居民卻一個也沒出來。馬爾斯劃了四道划痕,看著門上歪歪曲曲的「M」,他心滿意足,抬腳就往那M字踹去。鐵門被踹得變形,但依舊堅挺在原地,馬爾斯的臉突然冷了下來,奮力地又踹了一覺,鐵門再無法負荷,被踢得倒下身軀。
房裡的燈光昏暗,木板代替玻璃被釘在窗上。馬爾斯環視了一週——咚。那是從二樓傳出來的聲音,沉悶的、驚慌的。他看向通往二樓的階梯,嗒、嗒、嗒,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利爪將乾裂的牆皮剝下,唰唰地落在階梯上,直到踏上二樓的地板,那些碎屑已經在階梯聚集,大的、小的、碎的、灰的。
這房子不大,前後就兩間房間,木製的門,走廊尾聲的窗戶依舊用木板釘死。馬爾斯沿著走廊來到第一間房間,轉動門把——咔噠咔噠,鎖死的。這次馬爾斯學會了控制力道,踢得慢了點、輕了點。啪!門被正常地踹開了,是間廁所,一眼望去便一覽無遺,沒什麼能躲的地方。馬爾斯掃視了一眼便來到第二間房間,轉動門把——咔噠咔噠,依舊是鎖死的。他再次抬腳踹開了門,門啪的一聲被踢到一旁,正中央印著巨大的腳印。房間內的電腦熒幕格外亮眼,遊戲角色呆板地站在原地,玩家卻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房間不算很小,但能躲的地方也不多,最能想像到的躲藏地不在乎就是合上門的衣櫃中。馬爾斯看著衣櫃,慢悠悠地撿起落在地毯上、那沒有被喝完的飲料飲下一口。
「沒人教過你不要浪費嗎?」
馬爾斯喜歡折磨人們的恐懼,喜歡一點一點地捏碎他人的理智。他像個醉漢大聲地嚷嚷著:電腦桌下?沒有!床底下?也沒有!嗯——到底在哪裡?推倒椅子、掀開床架,特意發出聲響。馬爾斯好懊惱,四處打轉,又失望地站在房間中央:哪裡都找不到啊,該不會跑了吧!他大喊,啪嗒啪嗒地向房外走了去。從此房間內便再無氣息。
櫃中的人緊閉口鼻,壓抑呼吸,直到他的氣息消失了許久,他才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恐懼、驚慌,它們充斥他的內心,但正在慢慢消退,只要那個人找不到他……一切都不會有事。他必須要從這裡搬走了,搬到更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去,他的行李不多,就只需要把電腦帶走就好了,沒什麼需要留戀的。他一直在櫃中緩和呼吸,吸、吐、吸、吐,心臟不再跳動得那麼快,情緒也不再被害怕佔領。他拍拍胸口,打開櫃門準備爬出去。
「上鉤啦。」
那聲音喜滋滋的,從頂上傳來,比剛剛的嚷嚷小聲、比剛剛的嚷嚷震耳欲聾。他渾身顫抖,冷汗直冒,頭被無形的力量死死定住,連抬頭向上看的勇氣都沒有,只能一直跪爬在地,看著額頭上越聚越多的冷汗緩緩地、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毯上。那雙非人的大腳從天花板落下,落在他的面前,象徵力量的爪子輕輕捏起他的下巴,銳利的指甲戳著他的臉頰,只要再用力一些,便能戳出血來。他被迫抬頭看著那從天花板落下來的人——綠色的瞳眸正直直地盯著他,熱情親切的笑容毛骨悚然。
「朋友,你委託的事我辦到了,是覺得不滿意嗎?你可以說出來啊,我又不是不能接受!」
指腹按壓著臉頰,嘴巴被迫張開,氣息顫抖地從他嘴裡逃出,眼神顫抖得無法聚焦。他早打聽過馬爾斯的事蹟——一個業內出了名的瘋子,喜歡掛著個笑容做喪心病狂的事。他本來並不相信這些傳言,這些人甚至沒見過他本人一面,只是自顧自地說點自己覺得可怕的事,他相信,只要他逃得夠快,就絕對沒人能逼他付款!他上一個委託就是這麼處理的。直到馬爾斯真的找上門,他才被恐懼踢醒腦袋,曾經聽說過的惡行都在這一刻變得真實,徒手拔指甲、掰開下巴、砍下四肢……
「我是不缺錢,但我既然辦了委託就必須得收錢,對吧?不然別人會把我當慈善家的……還是說,你沒錢?你給我個解釋嘛,突然消失多傷人。」
「……噢……噢……噢沒錢……」
「這就對啦。」
他甚至沒來得及判斷,臉頰便疼得痛不欲生。馬爾斯的爪子刺入肉中,鮮血從銳甲的縫隙中鑽出,沿著臉龐的輪廓流到下頜線,再順著下巴滴到地面。尿騷味和血腥味充斥他的房間,他痛苦地哀嚎,疼得不斷戰栗。
馬爾斯最喜歡看見別人或因害怕、或因疼痛而引發的抖動。這些呻吟、苦嚎,對他來說正是優美的旋律,在耳邊縈繞,回味無窮。他的爪子越捅越深,有幾根已經穿過臉頰刺入嘴腔內。看著對方眼淚鼻涕直流的樣子,馬爾斯扯著笑容,將深入的爪子又拔了出來,把對方摔到一旁。
「付款的方式有很多種,如果你能取悅我,之前的賬我就一筆勾銷……噢。」
馬爾斯抓著他的長髮,摩挲了幾下。
「你自己把頭髮拔了吧。」
那人張著嘴巴,臉邊一個一個的洞不斷地淌血。馬爾斯看起來並不像在開玩笑,如果自己不照做,這瘋子到底又會幹出什麼事來?他只好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抓著自己的一撮頭髮撕扯……明明那麼賣力地拉扯著,頭髮卻死貼著頭皮動都不動。他抬眼看向馬爾斯,只見他滿懷期待,發現自己的視線後更是笑得歡喜。
這絕對不是個好預兆。
「沒辦法做到?我來幫你吧。」
馬爾斯伸出手捻起一撮頭髮,一拉一扯,頭髮便跟著頭皮一起被扯了下來。一撮、兩撮、三撮。那人頭上的頭髮一點一點減少,連帶著血一起被扔到地上,而他的淒叫聲卻越來越微弱,從一開始的聲嘶力竭,到後來的再無喊聲……他的頭髮七零八落的,在地毯上,在他滿布鮮血的頭上。
「好啦,一筆勾銷!」
馬爾斯拍拍手掌,終於離開房中,留下了無生氣的房子。
—
「呼……」
馬爾斯回到家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椅子轉了個圈,他就這麼順著攤在了上面。玩是玩得盡興了,但錢沒收回來其實還是有點虧……想到這裡,馬爾斯嘆了口氣,卻又聳了聳肩——能玩得盡興就好啦,不再去在意那筆沒收回來的欠款。
「滴。」
面前的電腦發出了一聲通知音。馬爾斯記得自己出門前是跑了一下自己寫的程序,但忘了自己為什麼跑了……他坐直身子,滑著椅子湊到投影熒幕前仔細一看。噢!是防火牆衝破了,他都忘了自己要調查的那個盲人小子。馬爾斯伸手確認程序工作完畢的通知,上傳他偷拍的照片進行查找——
倪克斯 · 布朗的名字出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