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麗炆旲】未定義人生 01

【清麗炆旲】未定義人生 01

春実


 隨著夕陽逐漸西沉,天邊融合著夜晚的黑和太陽剩餘的光線,營造出了瑰麗的漸層色,站在路口等待著行人綠燈亮起的人們無一被這般美景吸引,獨有一人在通行號誌亮起的第一刻便跨出了步伐。

 走過了斑馬線,朴炆旲看了眼手腕上的普通手錶,輕蹙起眉頭的同時加快了腳步,總算是在十分鐘內抵達了目的地,開門從牆上抽起考勤卡塞進打卡鐘的動作無比俐落,當機器喀噠喀噠的在紙上印出時間後,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六點整,恰好壓線的上工時間。將卡片放回了牆上的架子,他馬不停蹄地進到了休息室將自己一身學生的衣服換下,換上了酒吧的服務生制服,套上圍裙打了個完美的結後便走到了外場。

 「哦,你終於來啦炆旲。」站在吧檯裡的調酒師朝他打了聲招呼,隨後將幾杯酒推向了他,「六桌和八桌的單,去送吧。」

 「前輩好,我知道了。」向對方回以簡單的問好,朴炆旲隨後從吧檯旁拿起了圓形的托盤,將酒放到盤子上的同時看了眼明細,旋即轉身朝著目的地的桌號走去。

 這就是身為大學生的他再普通不過的一日。流暢的閃過了幾名客人,將酒放到了點單的顧客桌上,轉身回到吧檯之前,朴炆旲聽見了身後傳來了幾句交談,「哇,這家酒吧連服務生的臉都有挑過嗎?看起來挺可愛的,小奶狗類型呢。」

 「妳在打什麼主意啊?看那樣子人家可能還是個學生呢,妳這個姊姊多克制一點吧。」

 發話女性的同伴帶著無奈的口吻說著,換來了她笑著說道,「哎呀,我也只是欣賞欣賞嘛,而且應該不可能是學生吧?這裡可是有年齡限制的,要的話也會是個大學生,可是大學的時候誰不是忙著做功課還是出去玩之類的,哪有時間打工啊?」

 「那是妳的經驗吧,真是的。」

 她們的談論至此戛然而止,可對於將所有內容都聽在耳裡的朴炆旲而言,這的確是他的日常,經過大學整日的課業摧殘,匆匆忙忙地趕在最後的時間裡進到酒吧裡打卡上工到收店,最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三點一線,堪稱是社畜的最佳典範。

 哦,因為他還是學生,或許只能稱之為準社畜罷了。朴炆旲在內心默默吐槽著自己道,走回吧檯見調酒師手邊沒有多少單子,便主動在場內巡視了起來,注意著各桌的情況。

 相較於和他同時段上班的同事,他在旁人眼中確實是有些認真過頭,在天色尚未全黑、酒吧真正的熱門時段來臨前,老闆對於他們的摸魚行為也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朴炆旲心知肚明,正是如此他才不能鬆懈。

 說實話,在酒吧工作算不上什麼正經工作,在大學畢業後的求職履歷上也無法將這一份工作當成什麼加分項,又是份勞力活,但這份工作好就是好在,老闆相當的敢給薪水,甚至工讀生也能拿得到獎金加成。

 『你每天來上班都那麼認真,而且還沒請過假,雖然有幾次差點遲到,但比起其他人好太多了。』入職第三個月領到薪水時,老闆將另一袋信封交給了他,『這是你這個月的獎金,好好做的話,這個也能算進你每個月的薪水裡。』

 『你不是在面試的時候也提過生活有點拮据嗎,多少應該能補貼點吧。』

 對於老闆如此的善意,他雖然收下了那份獎金,可實際上心中還是多少有些提防,朴炆旲清楚這間酒吧雖然不是什麼做黑生意的店家,但要說有多麼的乾淨也稱不上,至少在他多次進出包廂送酒,偶爾也能看見財大氣粗的客人們正和帶來的陪酒女們嬉戲的景象。

 當時的他為此有過辭職的想法,可是打開了那份獎金後,又默默地想著還是再觀察久一點再做決定,原因無他,給得太多了,他實在無法抗拒。

 所幸,觀察好一陣子後發現這的確是出自於錢多得無處可花的老闆善心的舉動,他也就這麼心安理得的做了下來,還因為自己的表現被老闆以一個工讀生的姿態提上了領班的位置,也不止一次的被問過,『要不要考慮大學畢業後直接來這裡入職啊?我們這邊的正職薪水也是很不錯的。』

 『我會好好考慮的。』雖然不知道老闆是不是以一個打趣他的心態說出這種話,他倒是挺真心的回應道。

 他的經濟狀況的確不是嘴上說說那般的窘迫。將離場客人用過的玻璃杯放到了托盤上,拿著抹布擦拭著桌子時,朴炆旲回想起趕到酒吧前,他站在療養院走廊上護理師對他說的話。

 『病人的生命體徵跟各項指數都正常,但看起來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

 這句話在這幾年間,朴炆旲聽過了無數次,他抬頭看向了躺在床上像是睡著般的黑髮男人,難以想像自己會以這種姿態注視著自己的身體。

 他沒有臆想,也沒有開玩笑,宛若小說般的情節就這麼在一場重大車禍後硬生生的插入了他的人生中。

 朴炆旲始終記得那是他們家族最後一次家族旅遊回家的路上,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坐著他的雙親,而他的身側則是年幼時被父母收養,和他情同手足卻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事故發生前,對方還亮著一雙眼睛叨叨絮絮的稱讚著他考上了間厲害的大學,問著他之後去上課後能不能多和他說些有趣的事,得到了他的同意後又開心的說著,『要是我能跟建佑哥你考進同一間大學就好了。』

 『你入學的時候,建佑都已經畢業了呢炆旲啊。』坐在前座同樣聽著的母親好笑的開口提醒道。

 『畢業了也沒關係,我只是想和建佑哥念一樣的大學,看看一樣的風景。』邊說著,當時的朴炆旲邊用羞赧的微笑瞧了他一眼,像是想要得到他的認可般。

 『嗯,努力點的話,你可以的。』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還是柳建佑的他想著入學習慣了課業後,說不定自己還能抽點時間替自家弟弟輔導課業。

 可惜,他的計畫成形前,意外卻先一步的到來——〝磅!〞瞬間,他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塵土瀰漫,伴隨著爆炸的聲響,他下意識的將身旁的弟弟護進了懷中,卻不想下一秒,他們便雙雙昏迷了過去。

 再次睜眼,距離那場嚴重的意外已經過去了一個多禮拜,醒來的他從新聞和其他前來探訪的親戚中得知,他們遭遇的是場嚴重的工安意外,無良的建商在建造橋樑時偷工減料,卻沒想過經過數十年的時間,橋墩老化後原本為了維持大橋穩定性的鋼骨就這麼鬆脫,硬生生的砸在橋上,造成了十多人死亡和多人輕重傷的情況。

 而他的父母恰好是死亡的那十多人中的其中二人。得知這件重磅消息,他還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發暈,忽地想起了被他護在懷中的弟弟,努力的開口艱澀的問著,『那……炆旲有事嗎?』

 剎那間,圍在他身旁的親戚們露出了擔憂又困惑的神情,見狀,他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又問了一次後,終於有個較為熟悉的阿姨訥訥的開口道,『你是問建佑嗎?』

 『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炆旲啊,你別嚇我們啊,你是被嚇壞了嗎?』見著周遭的人們露出相同的驚慌和困惑,雖然他心中浮現了個荒唐的可能,可他仍是撐著還有些疼痛的身體不故勸阻的下了床,走到了廁所的鏡子前,正視著自己容貌的當下,柳建佑才徹底意識到——他成為了朴炆旲——這個魔幻得令人無法相信的事實。

 在這之後,他用自己只是嚇過頭了有些神智不清的理由帶過這個插曲,勉強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和親戚們繼續交談,得知了國家會給遭逢意外的受害者和家屬們一筆豐厚的補償金,又聽著圍在身旁的人們說會協助打理好雙親的葬禮,也會把剩下的賠償金用來治療尚未清醒的〝柳建佑〞,還有他未來的住處等等……

 要是他人生中的災厄就此停下,說不定還沒有那麼糟,只可惜人心偶爾不如想像中那麼純潔美好,現實也依然是那樣殘酷的,『——他堂叔把賠償金全帶走跑路去了?真的假的?這下子那孩子該怎麼生活啊,還有他哥哥不是也還躺在醫院嗎?』

 『哎,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躲在門外,聽見這荒唐的結果時,朴炆旲無端的只感覺到了可笑,抓著自己的書包走回了寄住親戚家中他狹小的房間裡。

 能怎麼辦?為了或許還困在他身體中沉睡不醒的弟弟,他也只能選擇咬牙撐住了一切,在這具屬於弟弟的身體進入高中後邊兼顧著學業邊開始不要命般的打工,年紀小的工讀生找不到什麼工資太好的工作,他就多打幾份工,加上學校給的獎學金和親戚們給的微薄補貼,跌跌撞撞的撐過了幾年,直到他考上了他當初身為柳建佑時考上的大學。

 當他選擇不輟學繼續升學時,親戚們雖然欣慰卻也不乏說著,『要不要暫緩一段時間?畢竟大學學費也是筆挺大的支出,還有生活費那些……』

 他心知肚明,卻仍是一意孤行的繼續了學業,除去大學畢業或許能拿得到更好的Offer外,還有一部分是意外發生前身為弟弟的朴炆旲朝他說出的那一番話的原因。

 雖說最後陰錯陽差的由他代為考上了同間大學,但至少也算是圓了對方的夢,就算對方之後在屬於他的身體中醒來,應該也不會太過失望。

 在這種必須賺取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的情況下,朴炆旲還想到了之後自己入伍的兩年間,要是柳建佑的身體遲遲沒有醒來,他還必須支付那段時間的療養費給療養院,不得不賺更多的錢做為預備。

 這樣的日子過得刻苦,可他仍是沒有放棄,也仍是保有自己的尊嚴的生活著。將收拾好的器具送回了廚房,經過同事們的身旁時,朴炆旲聽見了他們大聲的竊竊私語著他人,「欸,你有聽說之前和我們搭班那個看起來不太好相處的傢伙,他居然在送酒進包廂之後就搭上裡面的客人了嗎?」

 「哇,真的假的,所以他是跟著去當陪酒的了嗎?」另一個傢伙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故作模樣的看了看四周後自以為小聲地問著,「那應該賺得不少吧?這裡的客人我覺得都挺敢花的啊。」

 「我聽那時候上同個班的人說,他回休息室的時候嘴角的笑都快咧到眼角了,還拿了一疊鈔票起來數,肯定是不少的吧。」

 「唉,真是羨慕那些臉長得好看的人,個性不好也沒關係只要願意笑了人家就給錢,哪像我們這種人還得在這裡端盤子擦桌子啥的……」

 「就是說啊,要是我有這種機會我肯定也願意去陪的,老闆也說只要自己願意就能去,我是願意,但沒機會啊!」

 「哈哈哈哈,不會有人拒絕這種大好機會吧?會拒絕的人應該都是傻子吧。」

 聽著兩人的閒言碎語越發的大聲,朴炆旲只覺得他們大概是閒得有些過頭了,甚至連吧檯裡的調酒師們都抬起頭來看像他們,其中一人甚至向他搭話道,「你不出聲反駁一下意見嗎?炆旲。」

 「為什麼?」說實話,他並不是什麼喜歡多管閒事的類型,要是他的家人或朋友就算了,但不遠處說著閒話的兩人只不過是搭班的同事,酒吧的工讀生之間也大多不需要互相協助,他實在不覺得有什麼制止他們的必要。

 但調酒師只是朝他揶揄的笑了笑,用手撐著臉小聲的說道,「你應該去說,也是有拒絕的聰明人的,不是嗎?」

 「——比如你。」調酒師的眼中帶著暗示,只需要這麼一點線索,他便了解對方的意有所是指些什麼。

 調酒師說得其實沒錯,總是有拒絕的聰明人,對朴炆旲而言,他更是覺得拒絕的人才是聰明的,先不提以這種方式賺取小費是否正確,但在這種不需要付出過多勞力就能換來金錢的情況下,許多人太容易沉淪,兩三下被哄得心花怒放後便會獻出自己的所有,或是原本有著堅持,卻一步步的誤入陷阱。

 就現在的他而言,朴炆旲說不出自己不愛錢,但他更不喜歡、甚至更害怕自己因為這種情況沉淪。當然,他起初也不認為自己會吸引來那樣的客人,畢竟要說外表他不覺得如今的自己有多麼出色,要說個性他也不覺得自己多麼的討喜。

 然而就像是意外的降臨是如此突然,似乎有些人就這麼吃他這樣的作派,「——哦!炆旲,你在這裡啊!」

 還來不及回話,倏然間酒吧的老闆便從逐漸變多的人群從走了過來,見到頂頭上司的瞬間,原本還在大肆聊著他人閒話的兩個傢伙也雙雙噤聲,拿著抹布故作忙碌的擦著分明剛被擦拭過,還沒有人坐下過的位置。

 老闆自然看得出他們忙碌的偽裝,卻只是瞥了一眼後沒多說什麼,而是先對朴炆旲身旁的調酒師說著,「VIP特調一杯,還有客人另外吩咐的紅粉佳人一杯。」

 得到吩咐的調酒師點了個頭便回到工作檯前調起酒,隨後老闆便轉頭望向了眼神半死的他,帶著些許抱歉的笑容說著,「等一下麻煩你送過去了,炆旲啊。」

 「可以讓其他人去吧?」指著在不遠處裝忙還邊偷看著這處的兩個同事,雖說推卸工作會讓自己貼上難搞的標籤,但相較於接下來的麻煩,朴炆旲更樂意當個討人厭的同事。

 可惜,老闆只是帶著充滿歉意的笑容回應道,「你知道的,他們不是你。」

 聽上去是敷衍再不過的理由,但朴炆旲明白這並非是老闆不願多加解釋,也不是故意針對他,真要說錯的話,最大的錯誤就是坐在VIP包廂中的那個男人。

 「一杯特調一杯紅粉佳人,好了。」將兩杯酒推到了他身旁的檯子上,調酒師重新靠回了方才的位置,用一臉我剛才說得沒錯吧的表情看著自己,朴炆旲只覺得心中滿是無奈。

 他無法理解,世界上為什麼會有個對自己感興趣的男人存在。認命的拿著托盤將酒端起,站在他身邊的老闆還認真的安撫著他,「抱歉了炆旲,雖然我知道你不太樂意,但那一位我實在沒辦法拒絕,不過你放心!這個月的薪水我會再幫你提一提的!」

 「嗯。」面上平淡的回應著,朴炆旲卻在心中暗自竊喜著,雖說面對指定他去送餐的男人時他總感覺有些棘手,但哪個服務業不會碰見奧客,這麼一想他倒也不覺得有些什麼,但要是老闆願意再多給他一點,他自然樂得歡迎。

 端起酒,朴炆旲邊想著這個月的薪水能撥多少存起來,能有多少拿來做為生活費和學費使用,他邊走到了酒吧裡獨立出的包廂走道,站定在VIP包廂前伸出手敲了敲那扇裝飾得華美的門板,隨後推門而入,「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聲音吸引了獨自坐在包廂中的男人注意,朴炆旲無視著對方朝自己看來的視線,兀自走到桌邊放下了兩杯酒,「這是您點的特調以及紅粉佳人。」

 「紅粉佳人就不用放下來了。」聽著帶著笑意的低沉男聲說道,朴炆旲預感著自己稍後會聽見對方說出些什麼欠揍的話,不出意料之外的得到了句,「那杯是點給你的,直接喝掉也可以哦。」

 抬頭瞥向說出話的男人,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好看,甚至稱得上精緻的臉龐,盯著他瞧的紺色眼眸還有著纖長的睫毛,一張一閉都有著股天然的魅惑感,第一次見到對方時,朴炆旲還在內心嘀咕著真是長了張適合當偶像的臉。

 但臉終歸是臉。他冷靜的想著,邊開口回答道,「上班時間不能飲酒,請您自己喝吧。」

 「我記得你們裡面不也是有會留下來陪客人喝酒的服務生嗎?」不疾不徐的將他的理由拆穿,身為店裡的VIP,對方熟悉店裡的一切營運模式也不意外,再者看老闆對男人的態度,他甚至有想過,男人是不是店裡的股東之一。

 但猜測不會得到正確的解答,除了高額的薪水,朴炆旲也不想知道更多,只是平靜的說著,「您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去找願意陪您喝酒的人過來,或者是請老闆過來也可以。」

 「哈哈,今天也是完美的拒絕呢。」面對他一再的抗拒,男人只是笑彎了眼,傾身拿起那杯特調,眨了眨眼說道,「等你下班來喝也不是不行呢,只不過酒的味道可能就會被融化的冰塊影響了,你說對嗎?」

 「那麼我建議您趕快喝掉。」將紅粉佳人擱到了男人眼前,朴炆旲重新站直了身,像每次服務完客人時那般疏離又禮貌,「如果有其他問題,請再按服務鈴,謝謝。」

 語畢,他正要轉身離開,卻沒想到身後卻又慢悠悠的傳來了聲,「這麼過河拆橋的話,總讓人感覺有點心寒不是嗎。」

 意識到對方接下來想說些什麼,朴炆旲轉過了頭,不甚滿意的瞪了對方一眼,蜜棕色的眼中便見男人的雙眸帶著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著他,絲毫不畏懼他的脅迫,對此,自知理虧的朴炆旲只能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的說著,「我當初不是道過謝,也說過你想要賠償金的話,我可以給你了嗎?」

 「那麼,我應該也說過不需要你的錢了不是嗎?」男人笑吟吟的回堵了他一句,美麗的紺色眼眸輕眨著,「還是說,在你眼中我像是出賣肉體工作的人?」

 「我什麼都沒說。」忍不住朝對方輕翻了個白眼,朴炆旲實在無法理解眼前男人賴上自己的理由,退一百步,以他不久前做出的錯事為由好了,對他而言,那早就在他離開對方家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更正確來說,那也不是他犯下的錯,他或許還是事件的受害者之一,『——哈哈,你果然還是被我們堵到了對吧?』

 昏暗的巷弄中,忍著腦袋的劇痛和不斷從身體湧上的熱意,朴炆旲見著三個人擋在了面前,為首的男人笑得張狂,『之前架子不是擺得挺大的,這時候就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哦,還是說,其實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和他年歲相差無幾的青年露出了戲謔的笑,手上拎著方才摀住他口鼻的手帕晃了晃,離得遠遠的卻故作模樣的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味道挺不錯的對吧?聽人家說這可是效果挺讚的迷藥,我第一次買就用在你這種傢伙身上,你該對此感到榮幸才是。』

 青年的自吹自擂在他的耳中聽上去像是嗡嗡的蜂鳴擾人不已,朴炆旲蹙緊了眉頭,在心中惡狠狠地唾棄著自己這幾年的人生,從造成他生活巨變的意外開始累積的不滿繚繞在他的心頭,好不容易找到份薪水不錯的工作,卻還得應付這種自找上門的爛人。

 造成這一切的青年說實話連酒吧的常客都算不上,從不久前他們捉住自己猛地摀住她的口鼻,讓他意外吸入迷藥到現在的話語拼湊起來,眼前的三人不過是放長假後閒來無事的大學生們,隨便進了間酒吧想打發時間,恰好在青年吹噓著在這裡不論是誰他都能輕易勾上手時,他經過了幾人的桌邊卻乾脆的拒絕了對方,即便後來青年的確招來了其他人,卻因為自己是當天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拒絕他的人而被惦記上了。

 這都是什麼他媽的爛事、他媽的爛人!朴炆旲緊咬著牙,恨不得想將這一切告到眼前幾人的大學裡,讓他們體會一下做這種骯髒事的後果,但眼下,他明顯更需要先自保——『好了,你就乖乖跟我們走吧,哥哥幾個會讓你今晚過得很快樂的。』

 說著意圖明顯的話,青年隨後將手伸了過來想握住他的手,卻沒想到被他狠狠的一把拍開,見他面上還是滿臉的不甘願和憤怒,嗤之以鼻的哼了口氣,『你這傢伙還挺硬氣嘛,沒關係,看是藥厲害還是你撐得夠久!』

 旋即,對方重新拿起了那方沾滿迷藥的手帕朝他的臉前襲來,但或許是滿心的怒意和緊繃情緒催化了腎上腺素,朴炆旲迅速的擒住了對方的手,下一秒惡狠狠地揍向了對方的左臉。

 情況從他動手後變得一團糟,見他單方面將為首的青年按在地上打,站在後頭的兩人先是愣了好長一段時間,回過神後才急匆匆的上前來想幫忙同伴,卻如朴炆旲所想的中看不中用,而他就像是為了發洩對至今人生的怒意般一拳拳的揮舞著,直到一道男聲慢悠悠的穿入他的耳中,『再這麼打下去,就要打出人命來了呢。』

 男人的話語沒帶著任何責備或阻止,就像是說著今晚天氣真好般、稀鬆平常的口吻,右手拎著早已被自己打暈過去的傢伙的衣領,他側過頭望去,看見了眼熟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和躺在地上的幾人,感嘆的補上一句,『功夫挺不錯的,乾脆別做服務生了,來幫忙當個打手怎麼樣?』

 玩笑般的話語要是在平時,他不會有任何的不滿,然而隨著時間經過,青年下的迷藥越發起了作用,朴炆旲越是感覺自己的腦袋變得昏沉,只能遵循著本能,將這句笑語錯誤的歸納成青年般將他視為玩物的話語,將手上已經昏死的傢伙隨手往旁邊一扔,不發一語的朝著男人揮拳而去。

 但男人顯然不似青年三人,眨眼間便穩穩當當的將他的一拳接了下來,『這樣挺危險的呢,不怕你打我一拳,我讓你的老闆辭了你?』

 當時的他的確認出了男人是酒吧的常客,也對對方時常使用VIP包廂有些印象,可惜他無法運轉的腦袋擋不住他的嘴,只能任由本能惡狠狠的放話道,『全都一樣……哈啊……一群爛人……』

 『在你嘴裡聽見這種評價還真是讓人意外呢。』對此,男人平靜的回答道,箝制住他的手讓他無法逃脫的狀況下,伸出空著的左手用手背貼上了他的臉蛋,『挺燙的,藥效應該全部發揮了,需要送你去醫院嗎?』

 『……唔嗯……』男人貼上來的手背微涼,對於全身發熱的他就像是種救贖般,頓時間便將他渾身的尖刺軟化,甚至不由自主的將臉貼向了對方的手,就像隻撒嬌的大狗般磨蹭著。

 見他突地變了個模樣,男人似乎感到有趣的笑了笑,配合的用手撫摸起他的側臉,像是逗弄寵物般的撫摸著他的臉龐和下顎,『真可愛。』

 聽上去雖是稱讚,可男人的口吻實在過於調侃,朴炆旲斜眼給了對方一個不滿的眼神,卻仍是沒有逼退對方一絲半毫,隨後,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哪來的主意,居然主動傾身向前狠咬了對方的唇角一口,『……嘶。』

 他能聽見男人吃疼的抽氣聲,從對方宛若示弱般的聲響,朴炆旲揚起了一個自以為勝利的笑容,見他得意洋洋的模樣,男人只是伸出了拇指,抹去了唇角被他咬出一個小洞而流出的血,似是無奈的嘆息又像喃喃自語的說著,『真是個壞孩子啊。』

 來不及在對方給予自己的評價上回嘴還擊,剛張開了嘴,男人精緻的臉龐卻先一步朝他逼進了過來,緊接著封住了他的嘴。

 當晚的吻究竟是什麼感覺、是什麼味道的,朴炆旲實際上已經記不得,只知道隔日在一個別於他臨時租屋處的寬敞房間醒來,身旁還睡著一個男人時,他鞏固了昨晚的想法——他絕對要去那三個爛人的大學投訴,順便去他們的校園論壇裡放點風聲,即使學校可能不會讓他們退學,他也絕對會讓那些傢伙體會一次社會性死亡。

 就是這麼陰錯陽差的一晚,名為清麗的VIP客人似乎就對他起了別樣的興趣,縱使在對方醒來後的第一時間,他曾認真的和對方說明過事件的起始,也說過後續的意外要是造成了對方的心理陰影,他也能承擔一定的精神損失索賠,雖說將會對自己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但他仍是有著自己的錯得自己扛下的道德認知。

 然而,當時清麗只是將一盤簡單的早餐放在了他的面前,笑著拒絕道,『我不缺那些錢,吃吧。』

 當時的他還天真的以為對方不把這件事看得多麼嚴重是件好事,偷偷的放心下來嘆了口氣,卻沒想過換來的會是清麗對自己逐漸升高的興趣,除了開始指定他送酒外,他更是碰過了幾次對方帶著人來時,幾個人對自己好奇的打量。

 『這就是清麗哥你說的那孩子啊,看起來挺乖巧的呀。』

 『確實是看不出會對人揮拳相向的模樣呢。』

 面對帶來的三人其二圍繞在自己身旁品頭論足著他的模樣,見他皺著眉頭露出求救目光的清麗只是端起酒輕笑的附和道,『的確是呢。』

 的確是個頭!還不制止一下你的人嗎。用對方是尊貴的客人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憤怒,朴炆旲忽地迎上了坐在包廂一隅的棕髮青年望向他的目光,但對方顯然也沒有拯救他的意圖,只是無言的用著似是為他感到可憐的目光凝望了他會兒,便端起桌上的牛奶移開了目光。

 對於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當他事後想起要報復,點開記憶中的大學網頁時,躍入他眼簾的卻是條退學通知,上頭赫然寫著造成這起事件的三人姓名,見狀,不須多想,朴炆旲也明白了大概是清麗的手筆。

 雖然他的確感謝清麗的所作所為,卻同時也感覺到了對方的危險,他聰慧的想抽身,清麗卻對他緊抓不放,摸不清對方究竟是何種意圖,一來二往下就成了如此尷尬的情況,連老闆和調酒師都看出了些端倪。

 他不是沒有想過直球的向對方問出究竟想要些什麼的問題,可話在脫口前,他便感到了膽怯,要是清麗提出的是他無法給出的內容該怎麼辦?要是一個不小心賠上了他的小命又該怎麼辦?

 想起還躺在療養院中的柳建佑,朴炆旲深吸口氣重整好了心情,帶著無奈的口氣說著,「我下班前會喝掉,謝謝您的招待。」

 「是嗎,那就好了,不客氣。」帶著滿意的口吻回應了他,見清麗那張好看的臉上勾起的笑容,朴炆旲忍不住惡狠狠地對自己誹腹道。

 當時就不該看臉就把人睡了,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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