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母親

宣偶然還是會回想起小時候在貧民窟的日子，那段幾乎可以稱作唯一自由的時光。

破舊骯髒的街道，陰暗狹小的房子，母親那把與自己一樣髮色的及腰長髮，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溫暖的懷抱等零零碎碎的片段，構成他的兒時回憶。

母親是個典型的女Omega，溫柔，脆弱，而卑微。她總喜歡捧著宣的臉蛋，注視著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的名字，聲音充滿著柔情，彷彿透過他向某人宣告著她的愛戀。

宣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他只知道母親偶爾會在夜裡哭泣，也知道家裡經常會有不同男人到訪，那個時候母親會讓他去找隔壁的茱莉阿姨，在那裡他才有機會聽到有關父親的事情。

「華怜是瘋了才會將你生下來。」有一次茱莉這樣說道，絲毫不覺得跟孩子講這樣的話有甚麼問題。

在這個連自身生存都成問題的地方還敢把孩子生下來的，不是傻子，就是瘋子。

「她是真的愛慘那個人了。」

「……我爸爸去哪裡了？」

茱莉愣住，似乎沒想過這個不大愛說話的小孩會問這個問題。她搔了搔她蓬亂的頭髮，仰起頭慢慢的吐出一團煙。

「誰知道呢，也許死了吧。」

–

有時候母親要到第二天才把宣接回家，但在一起躺在家裡唯一一張床上睡覺的夜裡，母親總是會掏出一本殘舊的書唸故事哄他睡覺，那是她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名為《灰姑娘》的兒童繪本。

「……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母親合上故事書，微笑的撫摸著宣軟軟的頭髮。「宣長大後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王子或者公主呢。」

——可是媽媽……

小小的宣把心裡的想法吞進肚子裡。

那天宣一如既往的翻著童話書，家裡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人粗魯的踢開，只見母親扶著一個醉醺醺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看到安靜坐在角落的宣，雙眼發光似的甩開母親的手，東歪西倒的向他走去。

「嘿嘿嘿，這孩子真漂亮，跟天使似的，不知道嘗起來是甚麼味道呢？」男人伸出手想觸摸宣，襲面而來的酒臭味讓宣眉頭微微一皺，別開臉部讓他碰到。

母親趕忙再次拉住男人，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那孩子還小，還不會服侍大人，不如讓華怜來……啊！」

「閉嘴女人！只是個賣的還敢妨礙老子！」男人扇了她一巴掌，力度之大令她摔跌在床上。

「宣！快去找你茱莉阿姨！」母親朝宣喊道。

宣抱著書本跑到外面去，在關上門的瞬間，他看到男人撲在母親身上，撕扯著她的衣服。

茱莉如舊叼著菸倚在自家門前，看到宣手上的書，皺了皺眉，滿臉的不贊同。「你又在看這個啊？都不知道華怜是怎麼想的，整天看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智商會降低的。」

從隔音不良的屋子裡傳出母親一陣陣的叫聲和男人的低吼。

「小子你聽好了，這個世界並沒有甚麼不求回報的仙女，也沒有帶你離開困境的王子，我們只能靠自己，在生活中掙扎求存。」

「記住，除了自己以外誰都不能靠。」

「即使是你母親也一樣。」

–

母親生病了，失去Alpha的Omega都活不久。

宣站在床前，低頭看著臉色蒼白，形容枯槁的母親躺在床上。

「對不起呢，讓你一個人了。」她拉著宣的手，臉上依然掛著溫柔的微笑，眼神卻渙散著，不知道看著何方，跟何人說著話。

「宣，你要活下去，為了……」

–

那年他六歲。

——吶，媽媽……

宣捧著那本《灰姑娘》，面前是一塊未經琢磨過的石頭，母親就長眠在底下。

——這個世界不會有甚麼王子仙女。

「嗨小朋友。」

——有的只會是……

「你要跟我走嗎？」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