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Lachlan Clancy他和凱莉分手了,是凱莉開的口。
他,拉克倫・克蘭西,跟凱莉・安德森,朋友們眼中的模範情侶,再差一點點就可以邁入第九十個月。
他們還是朋友,就這樣,好朋友。沒有撕破臉,沒有鬧翻,沒有在各自的交友圈痛言謾罵彼此,甚至社群網站上那些以往的合照和親暱的留言都獲得保留,只雲淡風輕地在各自的Instagram限時動態發了個謝謝你,祝福你,容易漏掉訊息又不是那麼親密的朋友可能完全察覺不到蛛絲馬跡。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已經恢復朋友關係,原本就預計退租的小套房租約結束得正是時候,再也沒有共組家庭的未來幻景,往後的人生規劃也再也不會是引起他們爭論的話題。
凱莉在他起飛前還傳了訊息給他,一路順風,safe flight,只是她現在的身份已經不是女朋友了,所以通常會附上的飛吻短片由簡單的xoxo給取代,代表的意義應當是問候性的親親抱抱,然而此刻看上去更像是四個看上去徒具符號外表的陌生字母。
謝了,落地後告訴你。
他回覆訊息,滑掉對話視窗,凱莉在他手機中的名字已經從💖Kiley bae💖縮短成Kiley,少了後綴的名字常讓他反應不過來,手機震動,訊息通知跳出,長度縮減許多並去掉emoji的名字讓整個通知顯得異常陌生。是誰,哦,噢,是凱莉。
電影情節中的分手總伴隨著戲劇化的場景以及台詞,男女主角或在雨幕中爭吵,哭喊,擁吻然後道別,或許摔壞一兩樣飽含雙人回憶的隨身物品,刪光所有聯繫方式;或許糾纏不清,或許永不再見。
他們沒有。
他們在那個午後一起去了咖啡廳,凱莉一如往常地點了白巧克力,幫他點了榛果拿鐵,各付各的,閒話家常,分享他們最愛的cover歌手新出的影片,耳機一人一邊耳朵,白色的線纏住了凱莉的長髮,拉克倫傾身幫她解開,一切自然不過。
他們對此次聚會將如何收尾心知肚明。
拉克倫是嚮導,差一道考試才能拿到正牌證照的精算師助理;凱莉是整日與孩童打交道的小學老師,既非嚮導也非哨兵。
這不公平。凱莉曾說,你是世界上五分之一的菁英人口,我只是普通人,這聽起來很笨。
我不是。拉克倫莞爾,手指撥動毛毯的邊緣,我甚至不確定你的措辭是否正確——菁英人口,這該留給那些功成名就的偉人,我們充其量只是沒有選擇的後天少數民族。
但你是,你不用是嚮導就已經是菁英人口,而且那些能力讓你加倍體貼。凱莉的一頭金棕及肩短髮才剛進場保養,完美的弧度托著她的臉龐,灰藍色的眼眸反射著身後陽光。但我更希望你像普通人,和我一樣,過普通的生活。
沒有你說的那些精神壓力的生活。女性柔軟的指腹按上青年的太陽穴,動作輕緩,順帶幫人把落下的髮絲往後梳攏回去。
他們並非突然出了什麼問題。問題一直都存在,只是隨著年紀漸長越發不容忽視。年輕時能一笑帶過的問題過了六年已不再能嘻笑以對,年少的缺點若留存到今日便是毫無長進。他們得開始對生活妥協,對話得有更多共識,對彼此緩慢消減的熱戀情愫不敷填補長期潛伏的裂隙。他們對彼此熟如家人,卻因此將彼此不同的需求以及自身的差異看得更加明白。
他想這和他的嚮導身份終究脫離不了關係。
他想起他弟弟剛覺醒那陣子的尖銳以及憤世嫉俗,17歲的男孩在最不對的時間地點開始漫長的羽化重生,沒有喜悅,沒有祝賀,只有當時看似無窮無盡的痛苦試煉及前所未見的諸多嶄新考驗。
I didn’t ask to be a fucking SENTINEL. 萊利在他面前把房門用力甩上,門板撞入方框,伴隨巨響,他可以聽見獲得新身份的哨兵少年在房內再度因那把放大無數倍的噪音竭聲怒罵,操,老天我操,去你的哨兵嚮導,拉克倫在門外默默祈禱,他弟弟最好不要在把自己丟回床上的過程中踢到床角。
但我也沒有。
他想,坐在布里斯本機場的候機室裡頭,手指劃過機票印著壓痕的那小半邊,心不在焉地將虛線凹折成半,機位已經刻在腦海,30A,經濟艙,剛好靠窗,適合在手機裡留下升空後漸遠的西澳影像,他將離開好一陣子的家鄉。
凱莉和他提分手時他放下了精神屏障,但仍然沒有感受到來自她的任何強烈情緒。
他想,Neither did 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