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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dar Vartija ・Federation|@yyz823


雨幕澆灌著鮮血的氣味。


紅豔吞滅所有剔透,緩緩流淌、填滿街道的石板縫隙。狂放的舞者以斧為弓、以血為弦,奏響夜下舞曲。浸浴冷雨,東 伽寿子輕哼不知名的旋律,踏上由細密血流織成的紅毯,及腰的翠色髮辮在他身後輕輕晃盪,他張開雙臂,享受來自亡者靜寂的頌嘆。


「我們的遊戲還沒結束呢,你怎麼就這樣棄權了?」他笑著揮舞手中沾染滾燙血液的戰斧、擊毀牆面,堅固的水泥牆應聲崩裂,砸向倒地的傷者。軀幹為莖、斷肢為瓣,猩紅繁花貪婪地爬上磚瓦,於紅毯兩側狂烈盛放。


「我們只差一點就可以分出勝負了吧?幹員先生。不過,目前看來好像是我稍微佔上風唷。」噙著笑意的明黃眼眸直直望進那條漆暗的巷弄,搜索獵物的身影。叩響地面的腳步聲宛如倒數計時,細數生存的機運,在步履停止的剎那,或將迎接消亡——


他的鞋跟踏進了柔軟的細沙,下一步又踩進混濁的泥淖,東 伽寿子愣愣地望著周圍不斷變換的景色,夏季海灘、林間沼澤、無垠荒漠、雷雨山林⋯⋯他被迫停下腳步,任由四周快速轉換的環境音轟鳴耳際,直至步伐踏回堅實平整的地面。淅瀝雨聲重新為他奏起樂音,觀眾卻已倉促離席。


「哈、哈哈⋯⋯哈哈哈哈!」東 伽寿子放聲大笑,張狂的笑聲迴盪窄巷中,「多麼有趣的異能!幹員先生,再陪我玩一會嘛,我們——」


「東,該撤了。」


清冷的男聲於巷口響起,他抓著一對由斷肢化成的木偶手足,輕輕搖晃,冷冷地說著:「『素材』到手了,你也已經玩到讓鎮壓局損失慘重,再不走,我們就要跟他們一起進局裡泡茶了。」鎮壓局車輛的刺眼光線在男子背後一閃而過,宣告著演出的終結。


「時雨,你有看到那個嗎?超有趣——」


「看到了、看到了,是要不要走?」


「好啦。真可惜,我還意猶未盡呢,」他斂起笑靨,甩了甩戰斧,將斧刃上的血跡甩除,同時探向口袋,抽出那張從幹員身上落下的識別證,仔細打量。「不過,只要我們都還在異都,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屆時再讓我們繼續『遊戲』吧。」


「瓦帝亞先生。」



雨水混著汗水滑落頰側,少女一邊的淡褐髮辮已然鬆解,嬌小身軀扛著發動異能後再次陷入昏迷、渾身是傷的凱達爾・瓦帝亞,無暇顧及凱達爾的血正悄悄將她的衣著染紅,帶著他緩緩穿過陰暗潮濕的街道。刺眼的車燈、以及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們劃開夜幕,將他們從絕望的幽夜中拖出。


雨幕沖淡了鮮血的氣味,白色的幽靈們在夜裡忙碌著,為異都抹去鮮紅的妝點。





早安,凱達爾的亡靈。請恕我如此稱呼,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嚇死了,雖然知道他有個兒子,但我沒想到你會長得和他如此相像,以為他來抓交替了。


在病床上撐起隱隱作痛、沉如鐵石的身軀,滑開懸浮螢幕,無視爆炸般湧入的工作信件,凱達爾一邊點開那封主旨詭異的來信,一邊伸手探向正在癒合而有些發癢、卻被包紮得無比嚴實的鼻樑。抓交替,他挑了挑眉,源自上個世紀的古老詞彙,沒想到還能在這個時代看到它。


縱使凱達爾在去世前要求我保密,不過那天晚上看到你如此天真、善良,在敵人發動攻擊以前,都以單純的「居民」視之,我真擔心你會落得和他一樣的下場。畢竟他就是抱持著和你相似的「信念」,才會慘死反抗者手中的。


我也在那晚親眼見識了你的異能,真是令人懷念。沒有算錯的話,你的異能是在大約十四年前——也就是你父親去世那年——覺醒的吧。


湊向唇邊的蘋果停滯於半空。異能的覺醒時間應該只登錄在異都政府的資料庫中,即使是鎮壓局,也難以單靠掃描植入晶片輕易取得,遑論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市民。望向署名為「伊絲克拉」的寄件者,他想了想,拉出第二個視窗,在即時通訊軟體中,請同事協助調閱此人的資料。


讓我猜,你的異能空間總共有兩層,對吧?


手上戳著蘋果的細叉險些滑落桌邊,他焦急地在通訊軟體中輸入催促的訊息,而自己是否在那晚鑄下大錯,與凶暴的反抗者纏鬥、卻受「反抗者」救助的擔憂猛然湧上。然而接續在同事略顯不耐的訊息後方,卻是同樣困惑的答覆:「居民,前鎮壓局幹員,14 年前因傷退役,當時的搭檔叫做『凱達爾・瓦帝亞』,蛤?」


這種空間類異能,理論上只會有一層。第二層算是⋯⋯凱達爾的遺物吧。


也許你對他的記憶早已所剩無幾。他老是和我炫耀自己親手造出了千變萬化的「海」,還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長大後的你一定會喜歡那裡。老實說,我不曾見過那個地方,也不想去。或許你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那裡並不千變萬化,他想。只有一個景色,有點單調無趣,但確實令他深深著迷。


離世之前,凱達爾用僅存的能力與記憶,構築起暮靄永不沉落的「海」,並且把自己留在了那裡。


那麼,你有在那片餘暉流映的浪海中,見到他嗎?



將信件滑入垃圾桶,又點選復原、再扔入垃圾桶、復原⋯⋯重複幾次後,凱達爾索性關閉所有懸浮螢幕,把自己塞入那充滿消毒水味的病床棉被中。


他不曾帶誰進去過那裡,總以為這個空間的能力,就是具現出人們的思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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