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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提歐．偉爾塔乖巧地坐在後座，兩隻手壓著一本厚厚的圖鑑放在他的膝蓋上。他那不怎麼負責任的老爸在稍早把《簡單又好玩！宇宙大圖鑑》當作聖誕禮物送給他，而馬提歐決定忽略現在已經是一月底的事實，欣然接受這份禮物。

　　紅色的豐田汽車放慢了速度駛上車道，後輪壓過水溝蓋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馬提歐從後座望出去，開發並不完整的小鎮仍以矮房和住家佔了街景的多數，一間沃爾瑪突兀地佇立其中，是綠河鎮極其少數稱得上地標的地點之一。

　　「外頭很冷，記得戴好帽子再下車。」

　　他那英俊彷如電影明星的老爸微微偏過頭來說，汽車熄火的提示音輕巧地融在他的話裡，馬提歐解開安全帶，從後背包裡翻出帽子和手套戴上。

　　當他拉開車門的時候法蘭西斯科已經等在那裡了，老爸的房客彎下身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把他整個人從地上拔了起來。法蘭西斯科開始旋轉，而馬提歐則開始大笑，保羅站在車門旁看著他們，咧嘴笑得開朗。

　　「好久不見，小傢伙，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法蘭科，我們才兩個禮拜不見！」

　　馬提歐咯咯地笑，經過一番旋轉後稍微有點頭暈目眩，但法蘭西斯科的手穩住了他，他爸爸則拿來被甩得飛了出去的毛帽替他重新戴上：「說不定你在這兩個禮拜裡又長高了一些，晚點回家我們可以來量量身高，現在先讓我們去吃午餐吧。」

　　「我想吃沙威瑪！」

　　「沙威瑪是一種動物。」

　　法蘭西斯科說，眼角笑笑，嘴角笑笑：「他們像綿羊一樣需要人替他們削皮。」

　　「也只有你會相信這種故事了。」保羅說，笑著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納吉沙威瑪就開在沃爾瑪的隔壁，距離停車場只有幾步之遙。卡通化的招牌和鮮豔的配色十足融入當地，而納吉一家也確實從老納吉那一輩起就移民到美國了，大量的納吉在橫跨大海的這片土地上開枝散葉，如今由年紀最長的納吉精心燒烤的沙威瑪是傳承數十年的好滋味，提供逛街疲憊的當地居民們一天所需的活力。

　　「你好啊（Hola）！小傢伙今天也來了嗎？」馬蘇德．納吉從櫃檯後方對他們熱情地招手，健壯的上半身前傾直到幾乎貼上桌面，看起來像隻快樂的狗：「好久不見！放假啦？」

　　排行第五的納吉一把抓起菜單就把三人帶往靠窗的座位，馬提歐、法蘭西斯科和保羅依序入座，而馬蘇德也順勢坐到了法蘭西斯科身旁的空位，彷彿是七號桌的另一位客人。

　　店裡沒什麼客人，在角落慢吞吞地咀嚼著沙威瑪的小老頭看上去對於一切充耳不聞。那是我親戚啦。馬蘇德說，似乎這樣就有了不用招待客人的藉口。

　　「馬提歐，你喜歡吃薯條嗎？」

　　「薯條萬歲！」馬提歐快樂地說。

　　「很好！」馬蘇德也快樂地說：「那你等等，我去弄一點來。」

　　芥末黃色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廚房裡，而幾雙眼睛也就定定地看著，背景是泰勒絲的《慘痛夏日》（Cruel Summer），在洋溢著中東風情的沙威瑪店多少顯得有些突兀，但南美洲代表們的腦袋倒是相當老實地跟著晃了起來。

　　當馬蘇德再次出現的時候他的手裡拿著一盤小山似的薯條，以及小山似的番茄醬和芥末醬。當薯條被放到桌上時頂端的一部分塌陷了，馬提歐眼明手快地抄起其中一根放入嘴巴裡，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好好吃！」

　　保羅跟著伸手想要拿一些薯條，但才出發到一半便被一隻毛茸茸的手給打掉了。馬蘇德看著他，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說：「嘿！想吃要付錢！」

　　「這不公平，我是他爸耶！」

　　保羅不滿地嚷嚷道，而法蘭西斯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地眨了眨眼睛，並沒有特別注意被馬蘇德打掉的伸向薯條的手，轉而向馬提歐發問：「小傢伙，你有記得戴著爸爸送的項鍊嗎？」

　　「有！」

　　馬提歐說著從領口拉出了一條細細的鍊子，尾端繫著一顆小小的牙齒，那真的很小很小，像是小孩子換下的乳牙。法蘭西斯科伸出手，輕輕地捏起那顆乳齒端詳，然後對馬提歐露出一個微笑，說：「你要好好戴著這個，它能保護你不被壞東西糾纏。」

　　剛滿十歲不久的孩童似懂非懂地點頭，看著老爸的房客將項鍊放回他的領口。

　　他突然想往外看，然後一根薯條被塞到了他的手裡。

　　他抬頭，看到爸爸輕輕對著他搖頭。

　　「別往外看。」法蘭西斯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馬提歐眨了眨他的眼睛，很快地往旁邊瞄了一眼又重新看向眼前的大人，在那短短的、僅僅只是出於本能的張望間男孩並沒有看到什麼，但總有股不安盤踞在心頭，幸虧其他人並沒有抓著這點不放。

　　「對了，能借我車嗎，保羅？」法蘭西斯科接著問，很快地便又「啊」了聲，看起來有點懊惱：「不，算了，我沒有駕照——我可以搭公車去。」

　　「你為什麼要用車？」

　　「我最近聽到一些傳聞。」沒有任何執照的驅魔人壓低了聲音：「有人在寄不好的東西到綠河兒童醫院，我想去看看，我怕這些狗屎爛——抱歉，小傢伙，你別聽這個——這些壞東西，會讓這一帶的人發瘋。」

　　「你知道你不該拋頭露面的，對嗎？」保羅的表情稍微變得嚴肅了，哪怕他的手還在和薯條守護者馬蘇德纏鬥著：「在鎮上或許沒人在乎，但這很危險，法蘭科。」

　　「可是綠河鎮太小了，說不定沒有人會去。」

　　他有些不自在地把玩著手指：「我怕更糟糕的事情會發生。」

　　「但我不希望你碰到危險。」保羅說：「我不希望任何人碰到危險，也不希望你把危險帶到這個家裡。」

　　法蘭西斯科安靜了，在這頓午餐的後來他沒再提起過這個話題。他們隨意閒聊著馬提歐的學校、朋友，以及這段時間以來納吉沙威瑪的趣聞軼事，結束後保羅去櫃檯結帳，而法蘭西斯科趁著保羅結帳的時候偷偷摸出了餐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