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寵物

　　……

　　什麼？

　　這一瞬間，諾伊什麼都聽不懂。

　　直盯著發話的人嘴巴張張合合，音節從他的喉間震動，順著嘴腔發出，構成一個個單字。諾伊聽過這些單字，他是說，他怎麼可能沒聽過這些單字？對方說的都是英文，他的母語也是英文，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語言了。

　　但他什麼都聽不懂。

　　起初是會恐慌……就像眼睜睜看著貓頭鷹從自己肩上飛走的雅典娜，一下就沒了影，茫然地四處張望，卻只有暗黑的天空正在等待。絕望、不知所措，那是諾伊第一次發作時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情緒，心臟像是在一刻間被注入腎上腺素和麻醉針劑，發了瘋地跳動，隨後越來越慢，走向死亡。頭腦是諾伊驕傲的成本，他決不允許自己失去，也決不接受。

　　「諾伊，你又在發呆了。」

　　「……小倪，你說話的時候很難讓人理解耶。」

　　啊，聽懂了。

　　或許只是他太疲憊了。

　　「別以為你又能激怒我。」

　　「無聊。」

　　「我只是在說我來拿藥，你怎麼可能聽不懂？」

　　「聽不懂就是聽不懂嘛，」諾伊轉身開始在藥櫃裡翻找，隨後將藥瓶放到他們之間的玻璃櫃子上，「這裡，你的藥——對了……你的小狗（puppy）在哪？」

　　「他不是『小狗』。」

　　「那就是『大狗（big dog）』嘍？」

　　「不好笑。」

　　零錢落在玻璃櫃上叮叮噹噹，空調在這個時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運作的聲響在這只有他們的藥店裡顯得格外響亮。諾伊從容地拾起友人放在櫃上的錢，打開收銀台後收了進去。

　　「小倪，你知道我有隻狗，不過我覺得我可能還缺隻貓……」

　　「我不是你的寵物。再說了，你的朋友對這個提案不會感到高興的。」

　　說話人的眼神向自己的身後看去，諾伊稍稍扭頭——其實他不用扭頭也知道自己身後站著誰，至於他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諾伊不是很在意。

　　「瑞亞德，我想喝咖啡。」

　　諾伊伸手摸了摸身後人的臉頰，衣袖下的疤痕若隱若現。瑞亞德看著那些疤痕，又盯著諾伊的臉看了一晌。墨色的眼瞳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仍然什麼都沒說，轉開工作區側邊的門，鑽了進去沒了影。

　　「別太嫉妒噢，小倪，回去的時候也讓你的小狗給你泡一杯吧。」

　　「……」

　　諾伊揮揮手送走了客人，藥店重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