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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是生命，紅色是慾望，紅色是衝動，紅色是黑色前的死亡。」

　　睜開眼看見紅色世界幾乎要成為常態，辛諾下床洗漱，視野內所見的一切像是隔了一層紅色玻璃紙，稱不上是清晰，但也不夠朦朧，僅硬是把色彩抽換成紅色色塊。

　　這算是一種天譴嗎？從黑白變成紅色。

　　習慣性地搓揉指尖，幾個月養成的不良習慣，她對時間不夠敏感，永遠記不住過了多久時間，一天一天的過，每一天都和昨天一樣，記不住誰死誰生。

　　生命總是脆弱、堅韌、易碎、頑固，矛盾。

　　掙扎著求生，愚蠢地找死。

　　醫者值得尊敬，但沒必要拯救。

　　辛諾將毛巾打濕敷在臉上，大概要很久很久吧，窒息很痛苦，違逆求生本能的掙扎會讓死亡時間拉長再拉長，久到可以活下去。

　　水珠停留在鏡子裡的人身上，分不清楚到底是紅顏料還是水說不定是其他東西，反正都差不多是液體。

　　她眨眼，那些幻視融解消退不停留，世界回到原來的色彩，五彩斑斕，絢麗多姿。

　　唯獨她格格不入。

　　蒼白和青黑，下意識拿白衣套在身上，低頭一看，長褲是純黑色的，這下好了，連灰色色階都沒有。

　　「紅色是喜悅，紅色是綻放，紅色是盛夏，紅色是禍水的衣襬。」

　　隔壁鄰居家的貓最近很安靜，辛諾隔了很久才想到。

　　去接種疫苗的時候恰巧遇見，不會看臉色地詢問，得到了貓咪是魔鬼的結論。

　　是的，確實。她微笑應和著對方。你們說的都對。

　　貓毛還沾黏在對方衣物上、指尖、嘴角，辛諾不記得有聽到慘叫聲，但前陣子似乎哪一家帶回了小嬰兒，起初哭聲響亮，睡著後便安靜不少。

　　小嬰兒有醒來過嗎？辛諾不記得了，初生的生命往往容易夭折，嫩芽會被鹿挑食吃下，幼崽會被獵食者盯上，萬物平等。

　　「紅色是緊張，紅色是張揚，紅色是激盪，紅色是角鬥士受傷的鮮血。」

　　辛諾不喜歡打針，後續的發燒讓她驚惶，不可自主的感覺糟糕透頂，她不會忘記曾經被鬼侵佔身體的經驗，更不會忘記愛人也經常趁虛而入，這太野蠻太失禮，無知自私和瘋狂。

　　按著細小的傷口，她從診所走回家，走回哪？

　　辛諾沒有家。

　　隨便找了張公園長椅坐下，她觀察著路上的行人。他們匆匆而過，步伐沉重，面容不安，辛諾不曉得這些人在忙什麼，死了不痛苦，活著才是受難，每一天都要支付活著的代價。

　　她看著一個男人倒下，周圍的人遠離他，過一陣子救護車才將人載走；有個女人走著走著摀住嘴，血從指縫間滲出，驚慌失措地張望；一個女孩抓著氣球站在路邊，氣球太多了，她只要稍微一跳就幾乎要被風帶走，騎單車的騎士為了閃避而摔倒，連環導致了一場嚴重車禍，氣球被嚇了一大跳的女孩放走，現在她正哭得傷心。

　　辛諾一一向這些人打招呼，附近的人驚恐地看著她。

　　「紅色是希望，紅色是太陽，紅色是惡魔，紅色是絕望。」

　　噢，是誰在說話？辛諾環顧四周，也找不到聲音的來源，所有人都避開她的視線。

　　她搖晃著腿，今天的風還是很冷，抓緊不夠厚實的衣物，她應該早點回去的，瞧，現在她無力繼續行走了。

　　睡一下就好，辛諾對自己說，闔上眼，不知道下一次睜眼的世界是什麼顏色，她沉沉睡去，像失蹤的貓，像不存在的小嬰兒，像離開的愛人，像一切已死未生的等待者。

　　「紅色是紅色，紅色是紅色，紅色是紅色……」

　　他們輕輕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