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𝕺𝖎𝖔𝖘 𝕷𝖎𝖇𝖗𝖔|蛇皮古書 ▋

▋𝕺𝖎𝖔𝖘 𝕷𝖎𝖇𝖗𝖔|蛇皮古書 ▋

妮娜、何塞、娜塔莉亞


  到了公立圖書館,卡車經過身前揚起一地塵埃,妮娜皺眉退到了路邊,她對照手機地圖好久,確認了眼前這棟破舊的建築就是圖書館沒錯。

  和民宿同樣是兩層樓高,但外觀卻更加破舊,斑駁的漆幾乎褪成了底下的水泥灰。又因為位於正在施工的馬路旁,一眼就能看到窗戶與門口滿是黃沙,當她握上門把時還能感受到沙子的觸感。

  她推門而入。

  破舊的圖書館在妮娜推開電子閘門後別有風景,圖書館員有著午後冷氣房裡的慵懶偷閒,讓妮娜登記名字與電話就放行。

  本以為圖書館員不可靠,但妮娜很快在他的提示下找到她最感興趣的傳說類書櫃。

  妮娜偏頭想了想,印象中南美洲在被西班牙殖民前,普遍信仰是羽蛇神,但她卻找到了兩本書,分別關於羽蛇神與蛇神。

  她有些訝異怎麼會分開,其中有什麼差異?於是便翻閱其書籍尋找答案。


  羽蛇神是在中部美洲文明中普遍信奉的神祇,形象通常被描繪為一條長滿羽毛的蛇。最早見於奧爾梅克文明。

  按照傳說,羽蛇主宰著晨星、發明了書籍、曆法,而且給人類帶來了玉米。羽蛇神還代表著死亡和重生,是祭司的守護神。


  另一本,關於蛇神,她未曾聽聞過的信仰。


  蛇神的形象多變,似年輕人又似老人、似男人又似女人,為半人半蛇,全身覆鱗,常有群蛇伴隨左右。

  傳說蛇神會以親吻給予人們祝福,保護人們遠離苦痛,若有幸成為蛇界子民,將能永遠擺脫死亡的束縛。

  因此每到收穫祭,人們與人類祭司會獻上玉米與健康的牲作為祭品,牲將為蛇神誕下後代,以維繫村莊繁榮……


  『牲』是單純指牛、羊、豬等一般的家畜嗎?不,可能是『人』?畢竟是為蛇神誕下後代?『親吻』給予祝福、保護,蛇的親吻是什麼模樣?妮娜想起新聞裡被啃咬的人體、邊闔上書,又來到歷史區,翻閱馬爾多納多港的歷史,敏銳地補捉到書上紀載的隻字片語。


  一百多年前,因為乾旱,雨林起了一場大火,許多居民被迫從雨林的舊村外移現址避難。部分居民不願搬離,葬生火海……


  光是看到書上形容的火災,妮娜就能輕易回想起某一晚竄入天際的火光、彷彿整個世界在燃燒,將整座城鎮燃燒殆盡——發生在另一地、卻太過相似的景象。

  再然後,書上僅以『蛇教沒落,天主教開始興盛』一筆帶過所有興衰。

  「是『孤立』啊。」

  她微瞇起眼,翻過這頁。

  與世隔絕。永遠地。

  被人們遺忘、被歷史淡忘——必要的『犧牲』。



  『您好,這裡是美商安利保險公司醫療保險業務員,何塞.奧雷.拉法爾。很榮幸能為您服務。不過此前並未接過您的電話,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呢?』

  「你好,我是妮娜.米勒,請問你能借我看古書嗎?」

  電話那頭的男音頓了頓。

  『抱歉小姐您似乎打錯了,我們沒有提供書籍借閱服務,請自行查詢圖書館號碼。』

  這回應挺有趣的。妮娜微笑,她一手把玩頭髮,繼續提問。

  「請問你知道蛇神嗎?」

  『…… 小姐聽起來不像當地人?』

  聽到自己說蛇神而非羽蛇神卻沒糾正,看來是知道的,妮娜心想。

  「不是,但我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事,想找你討論,請問你方便嗎?」

  電話那頭的人聞言,長嘆一口氣,這才終於應了下來。

  『我本來想說今晚約了人,恐怕不方便,但您堅持的話,我待會兒發地址給您。』


  晚上八點,妮娜來到了何塞發的地址,是一間古舊的透天住宅。一旁有位黑髮女子正在停機車,她按下了門鈴,隨即訝異地望著走近的妮娜。

  「妳好,我是妮娜.米勒。我是來找拉法爾先生詢問蛇神的事,妳呢?」妮娜朝女子伸出手,既然何塞會約在同一時間見,也許是因為她們的來意相同。

  「他居然約在一起,」黑髮女子笑了出來,回握她的手,「妳好,我是娜塔莉亞.阿琳,很高興認識妳。我也是來問同樣的事。」

  聽到熟悉的姓氏,妮娜愣了愣,但門很快就被打開,迎接兩位小姐的青年側過身,讓妮娜與娜塔莉亞進入。

  何塞家和外觀不同,裡面被打理的十分整齊。但空間不大,一進門便可確定除了半開放的樓中樓臥室,充當客廳的起居室與顯然剛使用過的衛浴都能一眼看盡。

  起居室裡擺有很多奇怪的草藥及碗甕,一旁書櫃也有一些書籍,可以明確的看到有本很特殊封皮的書籍。妮娜猜想這大概是郵差先生口中的蛇皮古書,從一入門目光就時不時被吸引過去。

  一頁頁泛黃的紙張、看起來神秘而厚重的外皮,真想解開那皮革帶子好好撫摸閱讀 —— 妮娜好一會才依戀不捨地從蛇皮古書上移開視線,正視著眼前的青年。

  何塞邀請她們入座沙發,隨後他拿過平板與資料夾,打開醫療險的部分。

  「我想你會將我和阿琳小姐約同一時段,應該是知道我們來訪的目的相同?」妮娜說。

  「但我還是想與兩位說明一下我們美商安利新出的投資型醫療保單,首先……」

  「首先,我們先談正事,」娜塔莉亞不耐地打斷,「再談業績。」

  何塞並沒有任何不悅,「投資型醫療保單予您們好處多多,我覺得那才是正事……但好吧,那只會僵持不下。」他看向妮娜,「美麗的小姐,除了保單,您想問什麼呢?」

  「我想問的很多,你先聽完,我們再來討論報酬。」妮娜朝何塞甜美地微笑,開口卻讓兩人都微微一愣。

  「蛇神長怎樣呢?舊村還在嗎?你能與蛇溝通嗎?又是怎麼成為巫醫的?還有我想借看那本蛇皮古書 ——」

  妮娜停頓了一下,又綻放笑容問了最關鍵的問題。

  「蛇是為了保護人們而行動嗎?」

  「小、小姐?」

  妮娜連珠炮似說完,不只何塞,連一旁的娜塔莉亞也一愣。

  何塞先回過神,他伸手讓妮娜緩緩,順便拉開距離,因為妮娜已經激動地身體越過半張桌子。

  「我們一家自古至今都是祭祀蛇神的巫師,而馬爾多納多港的確遷村過,只是連我也不知道舊村的位置。」

  「至於和蛇溝通……蛇保護人類……」

  「怎麼想都是天方夜譚吧?」

  妮娜只是凝望著何塞。儘管何塞說得很流暢,卻用天方夜譚這樣的說法輕巧地帶過所有問題核心。

  「你沒有全部回答。」妮娜說。

  「你不要小看一個急診醫師的觀察力。」娜塔莉亞同樣看著他。

  「妳不是科學的信徒嗎?」何塞皺眉。

  「你可以告訴我施行方式,我再親自實證科學原理。」

  最後他只能攤手離座取來手套給她們,「自己確認吧。但不能帶走。」

  妮娜戴上了白手套,隨著何塞走向蛇皮古書,幾乎難掩興奮。

  在何塞解開封面的皮革帶子,退開來讓位給妮娜,妮娜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書封。草藥香混雜著古老紙張的氣味飄散開來,她不禁滿足地深吸一口氣。

  這本珍貴的古書,是以拉丁文撰寫。在妮娜伸手觸及文字時,指尖熟悉的顫慄讓她漾開了笑。

  她清楚自己找對了。

  妮娜像在尋找什麼似地、盡可能輕柔但快速地翻動書頁,最後她在某一頁停了下來,那一頁看起來只是簡單的果汁製作配方。

  隨後,妮娜突然脫掉左邊手套、右手俐落地從口袋拿出瑞士刀劃破自己掌心,血流了出來——她將滿是血的手掌貼上古書。

  整個動作太流暢自然,讓何塞與娜塔莉亞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更遑論阻止。

  「妳在做什麼!?」

  娜塔莉亞與何塞不約而同出聲。

  但目的不同。何塞趁娜塔莉亞抓起妮娜的手的瞬間,立刻將書抽走,娜塔莉亞則叫何塞生出醫藥箱,又帶著妮娜走到洗手台邊,打開濾淨水沖洗傷口。

  「我的天啊,還好傷口不深……」

  「也還好它並未損壞。」

  何塞隨意將醫藥箱擱在桌上,戴上手套草草看過書籍,聲音卻是有些慍怒的,「說吧,妳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因為手被抓著,妮娜不好亂動,但她的臉幾乎是渴望地望向書,她眨了眨眼,「拉法爾先生你仔細看上面的字,應該不一樣了。」

  「妳在說什麼傻……」

  這本書何塞幾乎可以倒過來背,就算是逐字拆開當解謎遊戲來玩也沒有其他答……

  然而,確實如妮娜所說,每一頁都多了他從未閱讀過的內容。

  「只要未曾傷害過祂的子民,蛇神很容易被取悅,偶爾也會發生原先要求男女各十名的人牲一個也不收,只收下甜美的玉米。

  我們的禱詞我們的血我們的肉將以人牲填滿滋養滋養滋養祂的孩子渴望成為戰士驅逐詛咒清洗咒殺傷害我們與愚笨毫無智慧的種族……

  請將非人的魁岸賦予我令我等見證敵人的終焉……

  「拉法爾、你沒事吧?」

  起初是正常的朗讀,幾句後所有音節全部黏連在一起無法分辨,最後甚至變成類似禱文的歌。

  就算娜塔莉亞無法理解拉丁文,她見過這種狀態,她甚至親身經歷過。

  她的手放開妮娜,四處摸索放在身上的玻璃瓶——戴環者的尿液,以每次的情報交換極少量,驅逐肯定沒辦法,但防身綽綽有餘。

  但或許是因為慌張,她完全翻不到。

  「啊啊!不,別看得太仔細!糟了!」

  見到何塞的異狀,妮娜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犯了錯,她緊張地衝上前,二話不說直接將流血的手心貼上何塞的唇、一手遮住了他的眼。

  他看見他偉大的神,祂被困在一個容器動彈不得;祂說,我的子民啊,讓我們的敵人嚐嚐我們的憤怒吧。

  祂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有一道刺眼的白阻斷了他與他的神,隨後,何塞清醒過來,嚐到濃重的血腥味。

  娜塔莉亞是在何塞歌聲忽然中斷時抬頭,她看見妮娜還在流血的手貼著何塞的嘴,另一手遮蔽他的視線。

  「米勒小姐,我需要您說明一下情況。」

  何塞的神智恢復。

  但能夠使認知異常者恢復的只有戴環者身上的體液或骨骼,娜塔莉亞不確定的看著兩人,「米勒小姐,你是……」戴環者嗎?

  這本意並非問句,但她連那個詞都無法說出口,深怕一不小心替妮娜帶來麻煩。

  妮娜理解娜塔莉亞未盡的話語,那疑惑的目光她太熟悉了。她朝娜塔莉亞輕輕點頭,這才放開遮住何塞雙眼的手。

  「你剛剛失去理智,開始不受控的唱歌……抱歉,是我的錯,我不該叫你確認文字的。」妮娜內疚地向何塞道歉,她老是忘記那些東西一不注意就會對人類造成危害。 「你還好嗎?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美商安利醫療保險業務員,何塞.奧雷.拉法爾。而阿琳醫師、米勒小姐,你們是我的客……」

  何塞看了一眼保單,「我很想說客戶,但顯然只能當客人。」

  「嗯!看來沒事!」妮娜笑了,隨後才想起自己的手還在流血,她將手伸向娜塔莉亞,「醫生,妳可以幫我包紥嗎?」她湊近小聲地說,「妳可以沾一些血收起帶著,那也有效用。」

  妮娜退開來,微笑說。

  「就讓我邊療傷邊解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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