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𝕺𝖎𝖔𝖘 𝕷𝖎𝖇𝖗𝖔|懺罪自白 ▋
赫爾曼、妮娜赫爾曼・約書亞,聽說來自美國西北海岸的漁村,但無法證實。唯一切確的書面資料是當年上層破例讓這名未成年的16歲少年加入舊日月宗。
是太過年輕的驅魔人,同時也是處刑者,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冷漠沉穩。
有人說他獨自解決了黑色帷幕,屠殺整座漁村的人。有人說他殺了自己的驅魔老師。有人說他殺人不眨眼,連自己親友都毫不猶豫下手,不曉得為何舊日月宗會放縱這位殺人犯。
無人知曉真正答案。
但無庸置疑,他的驅魔與應變能力高超,在攻擊不可名狀時的俐落果決,是值得信賴的同事——
只要刀刃不是對準自己。
畢竟他是舊日月宗的律法、當人跨越界線時,負責送葬的處刑者。
「一旦發現受污染者,允許處刑。」
「是。」
……
「賽倫・諾基亞仍有理智。請再評……」
「約書亞,你很清楚吧?為了其他人的安全,必須處理危害。」
「……是。」
掛上電話,赫爾曼眉頭緊蹙,他疲憊地坐到沙發,看向桌面還未清理的槍與匕首,上頭仍沾有雨水與泥土、以及血腥味。
他知道,當不可名狀侵蝕人類理智、連聖血也無法挽救時,他們已經不再是人,只是受不可名狀支配的邪靈。狂妄自大、認知崩解、傷害破壞、無視他人感受——他們只會造成危害。
他知道,唯有驅逐邪靈,才能使靈魂安息。
儘管那些受害者沒有任何錯,但這是必要的犧牲奉獻。
可是,如果他們成了不可名狀仍保有理智?
如果他們沒有喪失自我?如果他們不曾傷人?
真的需要為了將來不一定會發生的危害……預先『處理』嗎?
「處理?是指不管前因後果,將所有一切殺害掩埋當作沒發生過的處理嗎?」
「不是……」
為了拯救其他生命,他無數次殺害眼前的生命。
一張張恐懼的臉龐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惡毒的話語與祈求也彷彿還在耳際回響,人們與邪靈奮力掙扎到最後一刻的模樣——
卻不允許被憑弔,不允許被埋葬。
不允許世人記得,注定被遺忘。
以謊言取代真實,抹滅所有痕跡——就彷彿他們未曾存在過。
這是不可名狀與受汙染者的末路,同時也是他的未來,他早已有所覺悟。
……但他現在也不是那麼肯定了,這樣做究竟有什麼意義?守護了什麼?
「為了追求和平排除一切,所作所為皆是……正義?」
「……我不知道。」
✟
「近期一非法宗教組織,犯罪手法層出不窮,性交易、性販運……其中以集體性愛與姦殺最駭人聽聞,教主至今未落網……」
「大量人口失蹤,請謹慎使用網路招聘、網路交友等社交軟體……」
「女子昨日深夜外出未歸,家人今早於空地尋獲屍體。警方懷疑是連續姦殺案兇手所為……」
「政府呼籲民眾近期盡量別深夜外出……」
夜深了。
巡邏的警察注意到一旁『事故多發地點』的紅標誌下站著一位嬌小的粉髮小姐,她手上提著裝滿蔬果的袋子,正出神地抬頭望著標誌。他不禁上前關心。
「小姐,如妳所見,最近這一帶不安全,這麼晚了請別獨自一人上街,需要我送妳回家嗎?」
「謝謝關心,但不麻煩你了。我家就在附近,正要回去呢。」女孩朝警察微微一笑,她瞥了一眼旁邊,「而且我不是獨自一人。」
頭頂上的路燈照亮了這夜晚街道一角,警察也順著她目光望向旁邊。但周遭沒有人,只有他和女孩在,他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晚、晚安,回家注意安全。」
「晚安,警察先生。」
目送警察離開後,妮娜繼續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說話。
「你要跟蹤我到什麼時候?我應該說過我明天會和你們匯合吧?」
依舊無人回應,妮娜微瞇起眼,將腳下的小石頭踢向黑暗的街角。
「神父,你再不出來,我會考慮去找剛才的警察,告訴他有跟蹤狂想侵犯我……」
熟悉的嘆息聲從街角一端傳來,「但妳確實不該獨自出門,這裡不安全。」
「怕什麼?讓所有人認為這一連串事件是罪犯所為,不就是『你們』的拿手好戲嗎?」
「這是為了減少認知危害的影響力。比起罪犯,不可名狀更危險。」
「對我來說,不可名狀反而沒這麼可怕,至少他們是真實存在的恐懼,而非人為杜撰的恐慌。」
身著黑色神父裝的赫爾曼從陰影走出,他走到路燈下面對妮娜,算是投降。
先前派來保護戴環者的驅魔人,一個個不自覺被這戴環者甩開,赫爾曼三不五時就收到戴環者又失蹤的報告——在市集穿梭過洶湧人潮就跟丟了,還莫名被迫幫她付了買蔬果的錢;或跟著她走、不小心闖入地下妓院被弄得面紅耳赤,回神她已不在;甚至有人自責自己保護不周,主動提出換人……
她的行動太過自然,大家都認為是自己的問題,並非她有意為之。而他則訝異她對這裡環境的熟稔與反跟蹤技巧。
最後,赫爾曼不得已只好自己靠著多年的相處判斷、勉強跟上她的步伐保護,卻發現她越走越偏離市區。
「妳該回去了。」
「回去?醫院還是教堂?感覺都不是適合用『回去』這詞形容的地方呢。」
赫爾曼一手接過妮娜提著的蔬果袋子,妮娜沒有拒絕,現在她的手受傷確實不適合提重物。
「不然妳想去哪?我陪妳去。」
「回家。」
妮娜輕聲說,她轉身繼續往前走。
回家?赫爾曼愣了愣,跟上她的步伐。
先是左彎兩次,接著又右轉,妮娜熟悉地領著赫爾曼穿越小巷,他們來到一間古舊的透天住宅。門口堆積著落葉、信箱塞滿了傳單、窗戶蒙上淡淡的灰,看起來有一陣子沒人打理了。
隨後妮娜抬手伸到頭髮下、解開她掛在脖頸的項鍊。藏在衣服下的項鍊垂著一把古銅色鑰匙,她將鑰匙插入大門鎖孔,輕輕一轉,鎖栓發出吻合的喀噠聲響。
門開了,帶著塵封的藥草香氣。妮娜伸手開燈,建築裡的空間不大,一眼就能望盡這棟樓中樓,儘管蒙了一點灰,但仍舊很乾淨。
瞥見客廳的蛇人石雕,赫爾曼忽然意識到這裡是誰的家。這不是他有資格隨意踏入的地方,他將蔬果放在餐桌上,看向妮娜。
「我出去等。」
「不用,我想何塞應該不介意。」妮娜有些賭氣地哼了聲,走向書桌,「要是真的介意就來罵我怎麼隨便帶人參觀他家啊。」
赫爾曼心裡莫名有些同情何塞。但基於讓戴環者待在視線內更好保護的原則,他只能拘謹地坐在沙發等候。
牆邊的植物盆栽幾乎枯萎,書櫃與桌上除了原先就有的藥草書籍,多了不少厚重的古斯拉夫語言書。妮娜撫過桌上一疊疊的書與筆記,是何塞的筆跡,大概是翻譯宇宙本源論的草稿,看得出來何塞確實下很大的功夫,甚至找了不少資料佐證。
一抹突兀的紅躍入視野,在書堆中格外顯眼。妮娜微微一愣,這是她當初送給娜塔莉亞和何塞的護身符項鍊。
紅礦石項鍊下壓著一封信、和一張照片,妮娜伸手拿起照片,小心翼翼地彷彿在拿易碎物品,看清楚是什麼照片時,她訝異地睜大了眼。
這張照片是她去年聖誕節拍的,是他們三人難得的合照。
儘管何塞抱怨這是紀念耶穌誕生的日子、與他無關,但他仍是準備了禮物給她和娜塔莉亞,是防蚊的香草精油。
那時她開心地雙手捧著精油轉圈、還當場擦上,就被何塞吐槽在室內不需要使用。她一時興起想到彼此還沒拍過合照,興高采烈地一手勾起娜塔莉亞的手、一手勾起何塞的手,用相機和腳架留下了這張照片。
她和娜塔莉亞笑得燦爛,何塞儘管無奈、但也露出了些許笑意。
她後來轉寄電子檔給他們,沒想到何塞將照片沖洗出來了……
但這份溫暖的美好記憶,此刻看來卻陌生不已,彷彿塗抹了骯髒的血色。
妮娜以拇指遮住照片上的自己。如果沒有她,也許何塞還過著安穩的生活吧?
放下照片,妮娜的指尖反覆摩娑信封上的熟悉字跡,她深呼吸,打開信件閱讀。
致 看到這封信的你
我不知道在那些事發生後,還有沒有餘力書寫,事實上,現在的我意識狀況也逐漸變糟,必須仰賴一些輔助藥物或聖物來維持。
總而言之,不敢說這封信被發現時我已經死了,但肯定也不會好到哪去。
那些一般人無法理解的事不多做贅述,但可以的話請幫我將這兩段話帶給律師事務所的承辦人員。
親愛的米勒小姐,很抱歉讓妳失望了,或許還給妳增添很多麻煩。
我手上沒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那些語文學習書如果妳喜歡可以帶走,其他的動產、不動產也委任律師協助通知了,但大概幫不上什麼忙。
要記得維持正常飲食作息,以及別隨便自殘,就算妳很特別也一樣。
親愛的阿琳小姐,我覺得妳能全身而退,或者說我希望如此。
儘管追根究底那些問題是伴隨妳而來,但妳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污染神智的不可名狀。
不知道妳在異地過得如何?
希望新環境別總是讓妳這麼忙。
總而言之,謝謝你,謝謝你們。
「謝什麼……我不要你的遺產……不要硬塞給我……」
妮娜緊緊抓著信,腦袋一片麻木,一時間不曉得自己該做什麼。一直壓下的情緒,毫無抵抗被這封遺書扯出,她拂去信上的塵埃,無力地抱著信緩緩蹲下。
被所愛的人拋下的恐懼、深入骨髓的孤獨感襲來,她想壓抑顫抖,卻抑制不住啜泣。
「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當時不說?為什麼現在才告訴她?為什麼她沒發現異狀?妮娜跪坐在地,胸口酸澀疼痛到無法呼吸,眼淚不斷湧出,模糊眼前的一切。
「這不是妳的錯。」
「但他們都不在了……不只何塞,娜塔莉亞可能也被我害死了,如果我當初沒有來找他們……如果我直接帶走書不讓他們接觸這些……」
赫爾曼無聲無息地在妮娜面前單膝跪下,與她平視。她低頭緊抱著信,嘶啞地開口。
「為什麼我還在這?」
「他們說戴環者的壽命不長,要我好好活著,但為什麼總是我目送大家離開?」
「為什麼……我還沒死?」
妮娜也清楚夠了,她分明沒資格說這種話,更沒有權利說自己多後悔,也不該對眼前的人宣洩自己的負面情緒。
這樣無理取鬧的姿態太過難堪,她都清楚。但就像止不住的淚水,她壓不下這些破碎的話語,就算她想問的對象都不在了。
「他們不會怪妳。」
「我寧可他們生氣……罵我也好,我希望他們活著……不要叫我一個人活下去……」
好生氣、好冷、好痛苦……模糊的視線裡,一雙粗糙的大手伸來,妮娜抗拒地想撇過頭,但又沒有力氣反抗,只能任由指腹揩乾她的淚水。
「對不起。」
沙啞的嗓音像是從喉嚨硬擠出來,妮娜感到意外地抬起頭,望進那雙異色眼瞳裡。天空藍與淡血紅完全相反的色彩,卻同樣認真而深邃。
那雙眼沒有閃躲,回望著她。
「我救不了任何人。」
「……這不是該跟我道歉的事。」
「但我殺了何塞。」
妮娜想否認,卻無法否認自己內心深處確實有一部分這麼認為。她能理解赫爾曼只是盡了義務、何塞是主動尋死……但看著赫爾曼,她總會想起他的匕首刺穿何塞心臟的那一幕。
又或者,怪罪他,會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妮娜不禁沉默,她自己也說不上是憎恨還是愧疚,但心裡的疙瘩一直都在。
「妳應該知道,舊日月宗主要有守密人、驅魔人、戴環者,以及處刑者的分類吧。」赫爾曼平靜地說下去,聲音低沉,「我一直是處刑者。」
「我十六歲那年殺了我的家人、殺了家鄉的所有人。儘管,以舊日月宗的角度來看,我阻止了黑色帷幕擴散。」
「但當時的我其實連驅魔人、不可名狀是什麼都不知道,僅憑著恐水人的直覺,我意識到周遭的人不對勁……不,或許該說我很幸運,有人提醒我要逃走,雖然我那時沒當真,但也保持警戒了。」
「那個人是誰?」妮娜從黑色高領中窺見赫爾曼脖頸那圈鋸齒狀的舊傷疤,像是兩道深紅閃電互相交叉,扭曲成一條粗線、緊勒住脖子。她直覺他現在說的就是這傷痕的故事。
「不知道,我只記得我是在溺水時聽到聲音……但我最近在猜,也許是不可名狀……也許我那時候就被附身了。」
赫爾曼艱難地說,因為這猜測完全顛覆他過往的認知、當下的記憶,但如今回想卻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事實,不然難以解釋他那時異於常人的體能與判斷力。
「後來到我家鄉處理黑色帷幕的驅魔人對我說,『他們不是人了,殺了他們活下去』、『不需要感到內疚,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以殺止殺是不得已,有時候只能如此』……沒有戴環者、沒有足夠的聖水、更沒有聖血,我們當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殺戮。」他啞然,「但我的罪怎麼可能因此消失。」
「況且,我就是因為被附身了,才順利活下來。」
因為被附身了,即使身體被人們的利爪劃得皮肉綻開、鮮血淋漓,還是能順暢地行動;因為沒有痛覺,感覺不到脖子被絞住的痛,依舊沉穩地持槍對準父母;因為失去同理心,當下腦海只充斥著要活下去的念頭,沒有任何雜念,將所有人視作敵人,子彈用盡了就用魚叉,魚叉斷裂了就用刀子——
殺了所有遭受汙染的人,最終只剩下他自己。
「之後舊日月宗對我執行『洗禮』,我恢復神智了。他們本來打算以少年殺人魔的說法掩蓋這起悲劇,但一場無名大火燒盡一切……他們給了我另一條路。」
「……成為驅魔人。」妮娜輕聲說。沒有什麼比這種失去歸處、又有把柄的棋子更好用了。
「還有處刑者。」赫爾曼淡然的眼神中,帶了一抹說不清的寂寥。
「我不是要辯解,我能理解妳為什麼質疑舊日月宗的作法。」
「老實說,聽從上層指示、將所有不可名狀視為邪靈驅逐,不用思考多餘的事……很輕鬆。」赫爾曼近乎嘶啞地說,「但有不少次,我無法將自己的行為視作剷除不可名狀,而非殺害人類。」
「靠犧牲少數人換來的和平……這樣做真的有意義嗎?有讓更多人獲得拯救?還是單純的一廂情願?」
「我們守護的到底是什麼?人們安穩的日常?但……這些犧牲者也是『人』啊,甚至比誰都努力活著,卻被遺忘。」
赫爾曼慘然而笑。
「我不畏懼死亡,但我害怕認識的人一個又一個毫無道理的離開;害怕自己必須親手解決他們,更害怕自己被附身後無意識殺害他們。」
「害怕我們所做的一切沒有意義;更害怕這世界本來就是如此,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倒頭來,我們只是不斷讓犧牲重演。」
妮娜安靜地傾聽,平常話少的赫爾曼、今天難得說了好多話。眼眶的溼熱仍在,滾燙的淚水滴落手背,卻不僅僅是她的。她愣了愣,有些慌張地用袖子幫赫爾曼擦淚。
「怎麼連你也哭了……」
「儘管妳認為何塞是因為幫妳翻譯古書遭受汙染,娜塔莉亞也是因為妳的緣故而失蹤……但我還是想謝謝妳,妮娜,謝謝妳此刻願意在這幫我們。」
那雙異色眼瞳筆直地注視妮娜,讓妮娜一時語塞。
「你……我、我只是想負起責任……而且我和他們約好要驅逐黑山羊……」
「但妳厭惡舊日月宗,其實大可以不用管我們。」
「我討厭的是舊日月宗那些莫名其妙的規定!又不是討厭你們!也不想看你們白白送死!」妮娜咕噥抱怨,「當然,我討厭死守條規的笨蛋……但我一直很喜歡你們驅魔人努力的身影,很帥氣。」
她破涕為笑。
「說起來,我都不知道原來你也會說謊,還說得有模有樣的。」妮娜微瞇眼揶揄,「餵了一堆食物的『審問』,還有把戴環者擅自離開說成『被擄走』?」
聽到妮娜提起自己不願回想的事情,赫爾曼有些難為情地移開視線。
「妳不也是故意昏倒?」
「為什麼沒有向上層報告這兩本古書的事?」
「妳應該有妳的理由隱瞞這兩本書。」
這全然的信任,讓妮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所以你完全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就幫我嗎?」
「妳亂來也不是第一天了。」
「好,我們現在是共犯了。」妮娜看向赫爾曼,輕輕笑了,「不過你真的要放任我和賽倫離開嗎?同時弄丟戴環者和受污染者,這些罪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這算不算勾結不可名狀、背叛人類?」
「那我也認了。妳終於承認妳是不可名狀了嗎?」赫爾曼嘆了口氣,微垂眼,「我想試試看不同選擇……看妳是不是有可能改變這殘酷的結局?」
「這個新的選擇不一定好喔?」
「總比什麼也改變不了更好。」
「……你太看得起我了。」
妮娜突然往後倒在地,赫爾曼慌張地俯身查看。
但只見本來閉著眼的妮娜,睜開眼,微笑望向他。
「……妳不要嚇我。」
「嚇到了?呵呵,是啊,我就是這麼容易昏倒,自己一個人就什麼也辦不到。」
妮娜眨了眨眼,朝赫爾曼伸手,彷若邀請。
「所以,赫爾曼,我們一起改變這結局?」
赫爾曼呆滯片刻,隨後也淡淡地微笑起來,伸手握上她的手。
儘管彼此的手心滿是傷痕,但仍能感受到屬於人的溫暖,彷彿依靠而緊扣。
「一起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