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𝔉𝔩𝔢𝔰𝔥 𝔞𝔫𝔡 𝔟𝔩𝔬𝔬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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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耬斗花般的麗髮隨意地晃動心弦、

水晶般的瞳孔緊盯著獵物卻依然惹人憐愛、

臉的輪廓精細的宛若貝殼打磨成。


知覺從腳尖,

被冰冷、亙古的、

那來自未知的,

淹沒腳跟。


如夢似幻若離若及,

輕輕一笑便俘虜人心。


無以立足,

永不停歇的蔓延,

腰際、掌心、指尖,

直到呼吸都被奪去。


他們才從交換來的情報得知,

打從生命誕生於世上,

就不停在尋找,

只存在於不存在的,


1

他被花瓣包圍著,即便不睜開眼睛也知道。一片一片細小且柔軟怪異的觸感,來自更久以前,夾在未寄出的陳舊字條。

上頭印刷著,熱情如火的執迷不悟。

翻開裡頭,僅署名已閱。

那雙惡作劇的手不知道又在胡鬧什麼,纖長的手指沒有因此掙扎,冰涼的溫度來自沒有陽光的早晨。


「我叫了你好幾次,你都沒醒。」


他似乎聽見里拉琴久未調整發出的雜音,隨著花瓣及些許的抱怨落到鼻尖。

微微的觸電,睫毛與眼眶範圍內清晰可見的那抹微笑,讓人誤以為夜晚綻放了花,玫瑰的香味帶著不存在的黎明化作露水,闖入惡夢幻成風信子。

然後,烏雲籠罩,散去只剩下溫柔的渺渺白煙。

月桂樹垂下的枝椏忍不住嘲諷向日葵的愚痴,毫無虛假。


「現行犯。」


2

街巷從一早就鬧哄哄的,一方面是天氣挺好、二方面是為了難得的市集。

前夜下過雨的地板有些泥濘,但不影響假日的興致。

蒼白的手指在被完美分類好的透亮及光澤前不停筆畫、遲疑。

他被憂慮及悲傷纏住思緒,

主打客群是觀光客的偽物,實在都無法襯托。


那天他毫不懷疑的自稱,已經在黎明前完全證明,透過那薄薄卻深不見底的,構成解答的最小種子。

輕易被廉價的勞力貪婪索取,他們幻想高倍率的顯微鏡能換取巨大且不自然的,

卑微祈求才能叩首的金箭輕易被折斷。

從斷弓綻放的嫩芽被羊隻銜去,

應該從燭光中窺視來自永恆的秘密,才得以花上千萬年綻放。然後再用上另一個千萬年,去懺悔如何枯萎。


他自私的猶豫不決,被抱怨的嗓音打斷。

「你喜歡哪一個?」「如果是要給我的,哪個都不用。」

作為賠罪,他從攤車接過一對色彩鮮艷的霜淇淋。


3

渺小的靈魂受到了觸動,似乎見到了真正的神明。

實際上,無能窺探、無以窺見。

僅能用殘存的那一點雷光俯首。


天鷹揮動雙翼,落在祂們的王身上。沒有映照出彩虹,卻編有橡樹枝予與勝利者的頭冠。

從前或許是吟遊詩人,一邊彈奏樂曲一邊彈唱的愉快禱告。如今是制式化的,麥克風的雜音宣揚著雲態誇耀的傳奇,略為刺耳。

他們趴在欄杆上,看著人們是如何追求永恆的智慧。

毫無悔意的哈欠、智慧型裝置不斷閃爍被禁止的亮光,此起彼落抱怨著頌詞多麼漫長枯燥。

渺小的瞬間無從體會遠古石壁上的預言,過於龐大的知識量無法在生老病死間解讀下一個文明始末。


祂的臉上沒有半點風霜的裂痕。


「完全聽不到導覽講了什麼。」「那就是你的錯了,是你選這個位置的。」



4

祂們耳語,天父的樂園已經枯萎。

小攤商前擺著各式各樣的糖果,

他說,這能聽到各種聲音。

灰色是大海、黃色是花、綠色是生命。

迷惑人的言詞帶有魔性,

似乎真的聽到了不存在的聲音。


祂們感嘆,亞特蘭提斯已不復存在。

遊戲贏了就能換獎品,這種騙孩子般的把戲。他負責出錢,而他則舉起玩具槍,一一破解。

來不及等他回神,就看到他拿著換來的狐狸娃娃塞到他手裡,說這是聖誕老人送他的。


祂們驚呼,認為地底的寶藏早已消磨殆盡。

不知不覺手上滿是零食,至於伴手禮,除了狐狸娃娃則是沒挑到半個中意的。

他舉起娃娃,說這娃娃跟他有些相似。

柔軟、可愛,但是鬼靈精怪。

於是他被踢了一腳。


祂們的孩子並沒有理會祂們創造的規則,從小攤販買來的零食一下就從袋子裡消失。

天父並沒有允許他們高歌,於是他們哼著只有彼此聽得懂的暗號,找尋前往奧林帕斯的捷徑。

然後,就像任何一則故事,在結局後不會有然後。

水中的倒影已經模糊,葦笛奏起哀傷的牧歌。


天父從不幫忙騙子與背信者。



5

不安分且凍涼的手塞進他的外套口袋,說是他的口袋有刷毛,比較舒服。而他同樣冰涼的手掌也覆上他的手,沒有問過他意願,如他一般。

「你的手好冰,拿開。」「多握就暖了。」

所幸他被冷到沒有直接抽離。

輕輕落下的雪在熱鬧的街道上更顯得氣氛歡快,高大的聖誕樹也掛上了許多冰晶。

他們今年不會向聖誕老人許願,因為聖誕老人不會實現大人的願望,儘管身份證上的年紀也都才剛加了一個一。

他們才剛成為大人,或許還不是、或許自以為是。

腳下的雪被踩出一個又一個印子,他好玩的踩在他踩過的位置,把陷下去的凹洞踩得更大。他捏了捏牽在一起的他的手,說他幼稚,接著在他的腳印上多踩了幾下,作為報復。

唯一不變,無論有沒有長大,他們始終是嚮往明天。


他們沒有一起思考過未來,因為他們的未來一定不會有交集。

雪上並列的腳印應該到明天早上就會被新雪覆蓋,或許他們會再一起踩出新的印子。

但他們可以一起思考等一下,還有在那之後。

然後等到春天,他會拉著他一起去看夏天埋好的種子是怎麼長出新的芽。

「我想,我們還是可以許聖誕願望的。我們有許願的資格,但是不會被實現。」

他們都很清楚他們過於親近了,也很清楚沒有秘密永遠瞞得住。

但還好,他們以後不會再有交集。


「我不想後悔。」「……我知道,我也不想。」

沒有什麼選擇是完美的,沒有什麼計畫是毫無漏洞的。

他抽出塞在他口袋裡的手,整好手上的袋子掛到手臂上,接著伸出手跟他面對面,有些認真的神色讓他笑了出來。

「笑什麼?」「因為Astre太可愛了……。」

他同他一樣,整了整手上的東西後,摟住他的腰,握住他的手。遠方的市集大聲播著聖誕佳樂,帶有音響的雜音。

手上滿是雜物,加上雪地的軟濡,他們動作生硬到有些可笑。

「你很不會跳舞欸。」「都是雪的關係啦。」

接著他們一起跌倒在雪地裡,誰也沒有生氣,只是無意義的一起大笑。


他看著趴在他身上的他的眼睛,此時此刻,只映出自己的臉。但閃爍的就像最純粹的水晶,很快又只看得到那美麗的翠綠色光澤。

「Idia,我不想起來。」「不行……我不想死在這種地方,要死也是死在溫暖的被窩……。」「蛤,你都有我了還想著被窩?」

在莫名其妙的對話後,他們也乖乖離開地面,順便把他們摔倒後在雪地中弄出的坑用腳稍微處理一下。


接著他們又開始談論起今年的聖誕願望,等離開了學校,就真的是不再是小孩了,也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做著這樣無邊際的夢。

他握住他的手,明確摸到他的脈搏、他的心跳,跟他不是一致的。

他看著他談論漫天的狂想,他則看著他說著那些消極的正常理想。

他看向他的側臉,冷靜而鎮定,沒有一如往常嫌棄他那糟糕透頂而且沒有他的人生計畫。不知道是因為冷風的關係,或是他早就聽膩了。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他轉過頭來,但背對著光,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應該是在笑,至於笑什麼就無從得知。


「我很糟糕,執著的跟橡樹一樣、比白藤還難凹、比孔雀還高傲。」


他試圖掙開他的手,但很快又被他牽在掌心,緊緊的抓牢。


「你比貝殼還光潔、比熟葡萄還甜蜜、比天鵝的羽毛還柔軟。」


打從一開始,就不斷在尋找,

憑著那彷彿來自更加久遠的本能。


他向後退了幾步,怎麼樣都甩不開手上的束縛。


耬斗花般的麗髮因為雪感覺上了一層霜、

水晶般的瞳孔因為埋怨瞇起、

帶點緋紅的臉頰宛如波塞頓的禮物。


而他一如既往,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耳邊提醒,他是他的


夢中情人。


2024.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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