𝑾𝒆𝒍𝒍, 𝒍𝒊𝒇𝒆 𝒊𝒔𝒏'𝒕 𝒂𝒍𝒘𝒂𝒚𝒔 𝒘𝒉𝒂𝒕 𝒐𝒏𝒆 𝒍𝒊𝒌𝒆𝒔, 𝒊𝒔𝒏'𝒕 𝒊𝒕 ?*

00

　　你即將遇見的緣分，會像這串足跡一樣

　　　　　——不是你費力追逐，而是他自己走到你面前。*

01

　　邁爾斯 • 費德勒（Miles Fedele）將紙條折起，視線從語焉不詳的字句轉向溫暖的屋內。

　　距離長途車程的中場休息已過了十分鐘，共乘的人們各自在休息站內休整，為下一場漫漫車旅作準備。接下來就會直接開往山莊，中間不再停靠——最好上一下廁所，那個穿得像旅行社的人是這麼說的。

　　邁爾斯沒去廁所，只是在木屋內隨意閒晃，手中的紙條來自櫃檯旁可自由拿取的點心，老實說他對幸運籤餅毫無興趣，但他總得做點什麼來掩飾停留於他處的目光。他轉動視野，雙眼略過休息站內木造的擺設、閒聊的情侶、在櫃檯旁逐漸聚集的人群，重新確認方才透過玻璃追尋的倒映沒有趁低頭的瞬間失去蹤影。

　　那人站在約莫二十步外的木屋角落，與待在櫃檯附近的邁爾斯費德勒呈現對角，中間偶有走動的群體，但不妨礙他將任何動靜收入眼底。

　　任務目標大約一百七十五公分，黑髮，正與不明對象通話。在冬衣包裹下仍顯得單薄的身影側對著邁爾斯的方向，他一隻手插在外套口袋內，來自東方的面孔時不時閃過愉快的笑容，像對閒談的話題感到有趣。距離有些侷限，邁爾斯費德勒只能聽見熟悉的美式口音，以及偶爾飄落的隻字片語。

　　「我⋯⋯的確⋯⋯」

　　「可能⋯⋯對⋯⋯但——」

　　「我知道。」

　　還沒聽出談論的內容、推敲出可能的談話對象，邁爾斯在目標轉過身時收回視線，又再次投向木造窗框間被溫差模糊的玻璃，他找了個櫃檯旁的位置坐了下來，時不時擺弄手機和籤紙，裝作時間多餘地需要打發。

　　「你說⋯⋯噢⋯⋯等等。」

　　「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令人意外地，對方稍微提高了音量，讓語句與咬字更加清晰，但邁爾斯還來不及確認，目標已朝著他的方向邁開步伐。追蹤者眨了眨眼，盡力維持放鬆的姿勢，他還看著窗戶，沒問題。

　　「⋯⋯不用那麼緊張。」

　　對。也許對方只是剛好發現幸運籤餅的活動，即使櫃檯就在門旁；也許他看到了其他熟悉面孔——不，這不太可能。

　　二十步的距離並沒有多遠，短靴在木製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倒數：五步、四步、三、二——

　　一。

　　他最終掠過邁爾斯向前走去，後者頓時鬆了一口氣，捏著紙條邊緣的皺摺再次考慮轉動視線，穿著深藍外套的背影值得比餘光更多的注意，他的僥倖不至於讓他一敗塗地。

　　於是邁爾斯費德勒抬起頭，接著看到應在視線內的人影轉過身來，朝他咧開一抹笑容。

　　「克蘭迪的獵犬對占卜也有興趣嗎？」

－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地很快，快到有些理所當然，目標男子滑進邁爾斯對面的座位，像是他們突然想起彼此有個午後約會，遲了十五分鐘仍能進行。

　　「跟蹤好玩嗎？雖然我覺得飛盤可能比較適合你。」

　　「......不是跟蹤，是監視。」

　　窒息感退去，荒謬感留存，邁爾斯在衝撞的思緒間乾巴巴地吐出這句，但對方只是笑得更加歡快，那句「噢，失禮了」聽起來毫無誠意，更像下一個動作的開場：白色小長方形被推到邁爾斯的面前，深色墨水印下數行文字，正中間的字體屬於遙遠的東方，下頭則貼心地附上拼音，陌生而讓人困惑。

　　　　小嶋 　映巳

　　　　Kojima Eishi

　　　　Isle Employment Agency

　　　　（555）389-3111

　　「現在自我介紹可能有些奇怪，但有個共識對彼此都好。」

　　「叫我映巳就可以了，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開什麼玩笑。邁爾斯瞪著以日本名自稱的男子，他並不意外對方握有他的面容情報，但跟監失敗後的舉止與他腦海裡的行進方向完全不符，使得臨時上演的扮家家酒顯得荒唐矯情。年輕的追蹤者跟對方並不熟稔，卻也不到一無所知，而腦海裡泛出充滿電子音訊的記憶則告訴他，是的，這個人總是有些難以捉摸，反覆無常，明知故問。

　　「這位先生？」

　　「⋯⋯邁爾斯，邁爾斯費德勒。」

　　「邁爾斯。」小嶋映巳裝模作樣地點點頭，笑著說：「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什麼？」

　　「我們彼此都有要做的事情，既然在遙遠的山上遇到了，就互相幫忙一下，俗話說出外靠朋友，兩個人一起行動有時比較方便，你說對嗎？」

　　邁爾斯費德勒沒有立刻回覆，小嶋的反應流暢從容，彷彿此刻立場倒轉。他第一次離開家鄉的理由如他所述：監視小嶋映巳完成他應盡的職責。至於任務用何種方式完成、是否與目標接觸都未有明確的指示或規定，臨別前只有一句附註——別讓克蘭迪（Clandy）失望。

　　「如果我想的沒錯，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小嶋映巳補上這句，虛浮的笑意從眼角退去，他的表情與模糊話語相互矛盾，雙眼直視前方。邁爾斯突然有點猶豫，他不是第一次與眼前這位人力仲介合作，但此時的情境與過往全然不同，僅有通話建構的曾經無從告訴他更多資訊，例如眼前的男人為何選擇突兀的名號、留於過往的職稱、通話的對象、企圖、為何自投羅網。他搞不懂，畢竟緘默是知者生存的代價。

　　——別讓克蘭迪失望。

　　他需要更多情報。

　　「⋯⋯對。」

　　「合作愉快。」

　　小嶋映巳快速接過低聲掉落的單詞，邁爾斯費德勒緩緩吐出一口氣，反覆確認自己不會為已作的決定後悔——可能會，畢竟他無法肯定這次是否也是僥倖使然。

　　「放心吧。」

　　像是看出他複雜的擔憂，小嶋映巳輕快地拿起手機，被點亮的螢幕浮出預設待機畫面，然而真正吸引邁爾斯目光的是右上方空心的三角形圖示，一旁的文字則貼心描述目前的狀態。

　　No Service

　　「我們都無處可逃。」

TBC.

*來自官網的籤紙（黑）。
*本文標題取自 Roman Holi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