𝑟𝑒𝑑 𝑔𝑒𝑟𝑎𝑛𝑖𝑢𝑚
瑟琳娜又一次來到窗台邊。
「我以為你至少要三天後才會再次跟我說話。」另一個女孩說,這次她依舊在窗外。
瑟琳娜沉默著在窗台邊坐下,她才沒有幼稚到玩什麼無聊的冷戰遊戲。姐妹倆意見不合吵架是常有的事情,像這樣的爭吵從前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已經記不清分別是誰起的頭,但最後做出讓步的都是她。
──而對方總是微笑著看著她,任由這些隔閡又一次含糊而過。
女孩緊盯著窗外,初春的花園什麼都還沒來得及長出來,哈莉特不只一次跟她說要找個時間來打理花園,但直到現在,裡面依舊是荒蕪一片,只是勉強清了雜草。
「如果,」她突然想起哈莉特問過她的問題,「如果花園要種點花,你想種些什麼?」
對方挑起眉,像是很詫異,「你只想問這個?」
「除了這個,我想不到能問什麼。」
另一位紅髮女孩靜靜地看著她,那雙眼睛像一面無波的湖,映出她自己模糊的倒影,好一會才道:「我也沒什麼想法,你知道,我一般只負責看著。」
「種點沼澤乳草(Asclepias incarnata)?」瑟琳娜低聲說,聲音透過窗,輕得像風中微塵。
她的姐妹笑出聲來,好像真的很開心,「吸引一點帝王斑蝶來覓食?挺不錯的,不過你得先確認哈莉特夫人怕不怕毛毛蟲。」
「嗯……我想她應該不怕吧。」瑟琳娜猜想著,但她其實也不知道答案,幾秒後,她又改口說:「算了,怕種不活,換一種──」
「換什麼?」
聲音不是從窗外來的。
瑟琳娜幾乎是整個人彈起來,驚得直接跳下了窗台,彷彿一隻炸了毛的貓。她當即轉身看向門口,瞳孔緊縮成小小的一團,像被槍口瞄準的準心,其中只容納的下小小的人影。
是哈莉特,瑟琳娜滿腦子只有這個想法。
她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提早回來了。
門口,哈莉特抱著一袋雜貨站在那。她今天下午本來就沒有課程安排,只是習慣了空出時間留在學校處理事情。碰巧運氣好,手邊事情不多,就當即決定回家。
剛進門就聽見女孩的聲音,而在她出聲詢問後,女孩不似平常的反應令她不住皺眉。
哈莉特的視線掃過女孩身旁、在她轉身時被踢倒的椅子──她自己怕是沒注意到,哈莉特想著。
這不禁讓她想起了昨天沃倫太太對她說的話。
「你們家新來的那孩子,」沃倫太太一邊摸著她腿上的貓,一邊憂心忡忡地對她說著:「你有沒有……覺得她有點奇怪?」
「奇怪?」哈莉特放下茶杯,她不喜歡別人這麼揣測瑟琳娜,哪怕她只是來借住一陣子的。
但她的語氣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平靜地反問:「怎麼說?」
「她上次撿到我們家的小貓,帶著牠回來的時候,我們站在門口聊了一會天。」沃倫太太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那個場景十足怪異,明明來還貓的只有女孩一人,「但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我聽見她突然轉頭對著旁邊的空地說話,像是什麼『不要再笑了!』之類的。」
「你確定她是一個人來的?」哈莉特的第一反應是質疑。
「老天,親愛的,我還沒老眼昏花到那種程度!」這一句反問直接點燃了沃倫太太的火氣,「就一個女孩!難道我還能把兩個活人看成一個嗎?」
「我很抱歉,但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另一個躲起來了?你以為她是對著空地說話,但其實是對著我們家的院子?」哈莉特試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們家有兩個小孩?」
哈莉特停頓了一下,說:「那到沒有,只有她一個。我知道她還有一個姐妹,不過留在城市裡沒來,也沒聽她提起過。可能是她新交的朋友?」
話剛出口,哈莉特自己也不太相信,就她所知瑟琳娜天天窩在家裡,從不和鎮上的其他人往來,哪裡來的朋友?
沃倫太太嘆了口氣,「總之,你自己多留意吧。」想起女孩一頭奇異的紅髮,她沒再多說什麼。
奇怪的女孩。沃倫太太在心裏輕易地下了結論。
哈莉特放下手中的東西,假裝沒注意到女孩異常慌亂的樣子。
她站在客廳,看著窗台前只有瑟琳娜一個人,在她身後,半敞的窗倒映出女孩的背影,一模一樣。窗外的花園還是出門前的樣子,清了雜草後光禿禿的一片,沒有花草、沒有生機。
──沒有人影。
「瑟琳娜。」
哈莉特問道,語氣輕得像是走在冬日初結的冰川上,每一個音調都小心翼翼:「你在跟誰說話?」
面前的女孩微笑起來,那笑容勉強又僵硬。
但她說:「……沒什麼,只是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