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煙
活動中心的拱門上被裝飾了氣球與彩帶,光是從外頭看就足以對今天的舞會充滿了期待,不愧是廣媒社。
李禹廷挺興奮的,同學們與平日不同的用心打扮令人眼花撩亂,他像接待人員一樣佇在門口,遇到相識的就誇讚幾句、累了就坐,也沒介意今天自己穿得一身白西裝。
一直到活動不曉得開始多久,人也進去得七七八八了,他才轉移視線四處打量。
有了身後的熱鬧做對比,假日的學校顯得有些寂寥,落單的大男孩走向不曉得經歷了幾次颱風仍舊屹立不搖的老樹,背靠著,閉起眼睛讓活動中心裡傳出的音樂聲從在遠處騰鬧,讓自己被樹葉摩擦的輕響包圍。
有時候李禹廷會回想起他們的對話。
他記得自己半開玩笑地質疑時那個人也只是勾起嘴角、露出單邊的酒窩,淡淡來了句你付錢讓我說謊了嗎,半點都不惱火。
那個時候他覺得對方挺酷的,現在只覺得對方只是個比他還要混的蛋。
沒有舞伴,舞還跳個屁啊。
金髮大男孩屈膝蹲下,兩手撐著臉頰低頭看向地板,把自己埋在樹枝鋪成的天然遮陽傘中。那個人很少來學校了,雖然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但估計自己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吧,他有預感這次之後要見到面只會更難。
隨著第三次的嘆氣,沾染了灰而變得與鋥亮沾不上邊的皮鞋出現在視線內,抬頭一望——
唉呦,那個讓他等了八百年的傢伙總算捨得出現了,他差點以為自己也要成為一顆菩提種在孝信裡流傳千古了呢。
李禹廷沒對韓多魯一身皺巴巴的學校制服挑毛病,他伸手,掌心向上。
「擋一根。」
「你會抽?」
「姆,馬馬虎虎吧。」
雖然知道韓多魯可能只是不想浪費,但他還是因為對方第一次對自己提出問題抿起嘴,壓抑上揚的嘴角。然而還不待他反應過來為何自己要掩飾時,白大衛已經遞到了面前,隨之而來的是將那一點笑意驅散的問句,他差點就要忘記今天約出來是要做什麼。
李禹璇的機票是他訂的,他們約好了只要韓多魯肯來舞會就把登機時間告訴他,但看著對方專注盯著自己的眼神李禹廷忽然又不想說了。
「4月——我會再傳簡訊給你。」
韓多魯有些惱火,但僅僅一瞬,灰塵、血汙順著他脖子上汗水落下,他深呼吸,站在樹蔭下那個人旁邊,聲音懶散。
「我進不去。」
「看得出來。」
「那現在?」
「不知道。」
相顧無言。
李禹廷叼著菸,雙手插在腋下,用後腦杓對著韓多魯的視線。
他不指望對方搞懂現在是個什麼樣的狀況,他自己也搞不懂,換作是平常他可能會拉著對方的手,開心地說在外面跳一跳就放他走先,但他今天就是不想這麼做。
蟬叫得太大聲了,夏天都還沒到就在那裏沙沙沙地叫,吵個屁,煩死個人。
被三件式西裝包裹住的皮膚開始蒸騰出熱氣,不用摸也知道藍色襯衫包裹著背的部分已經被汗液攻佔,在這種溫度下繼續待著只會從狼狽變成超級狼狽。
李禹廷抹了一把自己的額頭,讓尷尬的空氣在白色皮鞋將吸不到一半的菸踩熄在泥土地上後開始流動。
「我走了,掰。」
「嗯。」
直到那顆燦金色的腦袋消失在視線內被留下的那個人才將注意力轉回手中的菸盒,又一支白大衛被抽起,在指間流轉,然後點燃。
同學們的進出讓耳熟能詳的音樂從活動中心傳出,青春洋溢,句句都是戀愛的酸甜滋味。
韓多魯輕笑,往反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