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

霓虹讓人迷茫。

「安娜小姐。」仍是那個機械而不近人情的招呼聲，此刻聽來反而熟悉的讓人想哭，「為您準備的今日特調。」

渚。

酒味寡淡，杯口的鹽帶來海水的味道，入口帶著淺淺的柑橘花香，成色殷紅如血卻又聞不著腥味，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一杯調酒。

愛麗絲坐在從前她熟悉的位置，卻不敢望向金屬的杯緣，深怕看見自己都不認得的模樣。

「很特別。」她裝出女大學生該有的單純模樣，「我猜基酒是琴酒？」

「猜得不錯，小姐天賦異稟。」

「謝謝。」

「放輕鬆，這杯我請客。」酒保的語言模組顯然升級了不少，瞧見她躊躇的語氣，便放低音量，朝她靠近的同時把什麼東西迅速塞進了杯墊底下。

從前她會坐在這裡和那生澀於談天的酒保機器人閒聊，交換群島計畫的進度，一邊追蹤和事佬的下落，可如今同樣的情景，想到那些為了計畫而死的夥伴，愛麗絲輕鬆不起來。

當然也是因為亞爾林。

在那之後她成了他專屬的竄網使，被他囚禁起來，只在允許的時間外出，並偶爾給她一些監視目標對象的任務，若她順利完成交代的事項，便會得到幾個小時的自由。

她的電子耳被拆卸，其他義體的內部資料也全都被他控制，如果她企圖逃走，對他有利的情報網絡就會立刻殺害她的一位夥伴，他們全都活著，卻也和徹底死透沒有兩樣。

「小姐？」酒保的聲音把她從迷茫中喚醒，「我建議你盡快品嘗這杯酒，若是過度酸化，就會完全破壞味道了喔。」

「那當然。」她回神，盡可能的擠出微笑。

「它可以讓您暫時逃離這裡。」見她似乎有些猶豫，酒保壓低了聲響，朝她靠近，「雖然只是暫時的。」

這話引起了愛麗絲的猜想，她點點頭，隨後將杯中紅湯一飲而盡。

一顆糖豆大小的晶片沾黏在杯底，外頭包裹著一層透明冰晶，愛麗絲稍微搖晃了杯子，冰塊順著杯緣滑落到她嘴裡，最後一點冰糖衣隨著舌尖的溫度融化。

那是從前她生活過的地方，荒蠻的廢土凝滯著濃濃煙塵與危機，她和夥伴們成日冒險犯難，探索都市的角落，雖然時常鋌而走險，卻怎麼樣都比被囚禁的好。

她伸手想要觸碰，卻只抓住金屬的冰涼，她模糊的意識到這是一種新型幻舞，可以勾人憶起幾秒鐘的美好回憶，不出自哪個導演，只是汲取人類寶貴的記憶深處反覆播放。

「愛麗絲。」結尾處突兀的響起亞爾林的聲音，「我希望你還享受這個禮物。」

而後他魔幻般的嗓音隨著夢的結束緩緩虛化成電子音效淡去，徒留她與身旁那個毫無感情的笑容。

「如何？」亞爾林不知何時坐到了她身邊，酒吧裡比平常更熱鬧，他的聲音卻像一道聚光燈，蒼白冷靜，並悉數落到了她的身上，讓人渾身發顫似乎是和事佬的必備技能，令愛麗絲不由得心生欽佩。

「騎士。」她點點頭，這是亞爾林最近使用的化名，本是衷心保護他人的英雄，對比她如今被過度保護的處境無比諷刺，「你交代的事情已經全都做完了。」

「我不是問那個。」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愛麗絲熟悉的光芒，「這杯酒如何？」

「很特別。」她裝作乖巧的微笑，粉色的舌尖仍沾著血，「謝謝你的禮物。」

亞爾林似乎很滿意她的回應，轉頭與酒保打過照面，便拉著愛麗絲從側門離去，頓入夜城熱鬧卻冰冷的街區。

ｘｘｘ

愛麗絲如他預期的意識恍惚起來，兩人沿街遊走，起初只是並肩，躲避下城區那些不安分的視線，後來愛麗絲的身體支撐不住幻舞帶來的後勁，終於倒臥在亞爾林得意的臂彎和微笑裡。

好熱。她以為自己確實要逃離這裡了。

他到後來幾乎是抱著愛麗絲回到他那俯瞰夜城的房間裡，巨大的玻璃窗前，他親手將愛麗絲的衣物解開。

「亞爾林，那杯酒……」她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神還留有意識，她海藍色的雙眼漫起水光，身體則緊緊窩靠在亞爾林胸前，無法解讀她是索求還是拒絕。

「是那顆幻舞。」他輕飄飄的解釋，隨後抵住愛麗絲的後腦勺，陰險和凶狠這類糟糕的名詞和他溫柔的雙眼從不沾邊，他靠住愛麗絲的額頭，低聲呼喚，「副作用是我沒有考慮到的，我很抱歉，但至少現在我們很安全。」

他並不真的感到抱歉，至少他托著愛麗絲的雙腿將其分開，好讓她跨坐在他膝上，以便他解開服裝束縛好撫摸她的花蕾時肯定沒有絲毫歉意。

愛麗絲低鳴起來，身體卻癱軟無力，只能靠臥在亞爾林肩上。

「既然你說喜歡，那我們再嘗試一次，好嗎？」

他伸手拉開床底下的抽屜夾層，從裡面撈出另一片和方才那顆大小一致的幻舞晶片，外層同樣裹了一層糖衣，夜空底下晶瑩剔透。

青年纖細的手指頂開她的底褲，冰涼的指尖令人縮瑟，他緩慢探入軟嫩的肉蕊，把幻舞塞進了愛麗絲的小穴之中，這顆沒有沉澱在酒裡那顆冰涼，卻即刻就起了作用，另一波幻像朝她襲來。

這次是初見亞爾林那天的記憶，她透過酒杯曲面看著這個神秘的青年，好奇的沉浸在群島周圍的洋流之中。

亞爾林吻她，舌尖探入她的嘴裡，與她共享鹹膩的海風。他的吻隨著海流蔓延，劃過鎖骨，落在胸口，而本來觸碰花蕾的手指也沒有停下，吻著的同時將撥弄那裡的濕黏，緩緩侵犯她的小穴。

抵抗全無作用，亞爾林抓著她，欣賞她耽溺在那個斷片的夢裡，同時放肆的吻著全身上下，不留餘地。

「你看起來很享受。」雖然無以分享夢境，卻交換著身體上的激情。

愛麗絲想要拿起酒杯，探手卻碰到了亞爾林腿間高張的性器，他的體溫偏涼，讓她忍不住的摸索好緩解燥熱的意識。

但亞爾林不會給她任何機會，他扯開自己的褲頭，脫去所有礙事的衣物，隨後抱起了愛麗絲的腰際，往那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的慾望上放，她的小穴早已溼透，裡頭緊緻溫暖。

「嗚……」愛麗絲看不見現實，只能感受到身體被突入，勃發的性器毫無留情的磨蹭她的身體深處，前端的軟肉不斷刺激著她，她嘗試縮起身體，卻只是越滑越深。

亞爾林很滿意這纏綿，即使愛麗絲緊張的抓撓他的肩膀和胸口，他仍滿足的托著催促她繼續，抽插的頻率漸高，因為快感而逐漸高升的叫喊充斥著巨大的房間，亞爾林舒服的弓起了腰，低淺的呻吟自他的唇邊流瀉而出，淹沒了兩人交纏的身體。

高潮在愛麗絲終於忍不住的撓破了亞爾林的背，而他興奮的性器在愛麗絲體內膨脹起來，終於還是抽射了出來而作結，他喘著氣，將剩餘的精力都留給了幾個淺吻。

愛麗絲幾乎昏了過去，亞爾林仍抱著她，隨即將她放倒在柔軟的床上，找來棉被將兩人裹起來。

這只是暫時的逃離。

ｘｘｘ

亞爾林把所有的可拆卸式義體和所有的資料在早餐時還給愛麗絲，又宣布放她假，暫時不需要她幫忙繼續蒐集情報。

「什麼？」愛麗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把小盒推過桌面，裡投放著所有人質的資料，「你打算動手了，對嗎？」

「你幫我找的東西夠多了。」亞爾林沒有稱呼她小狗狗，或任何之前她使用過的假名，而是語氣溫柔的愛撫她的姓名，「愛麗絲，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殺他們，這不在我的計畫內，自然就全都還給你了。」

她沒有得到前一個問題的答案，但只要能拿回這些，便也不再重要。

動作俐落的掛上電子耳，等待它和神經元連接，系統分析的第一條數據便是亞爾林沒有說謊。

突然之間獲得的自由令她稍微振奮，但同時她也想到也可能是夥伴們全都在任務裡犧牲，亞爾林留著這些沒有意義，這個可能性又深深打擊她。

早餐後愛麗絲還是出了門，卻無處可去，又晃到酒吧附近的街區，可那裡已然大門深鎖，貼滿查禁的封條，宣稱是調查員的男人發現了徘徊的她，遞上一個小包裹。

上頭寫著她作為群島計畫一員時使用的代號，包裹裡是一對不鏽鋼酒杯，金屬杯底裡放著幾顆粉橘色的糖片，還有一張紙條。

最後的夕陽，字跡整齊的不像人手寫的，卻是清冷的夜城裡少數的人性。

她只得回到那居高臨下的塔，巨大的玻璃落地窗能看見巨大的月亮和星星，安靜燦爛，但她分辨不出那些是不是真實的。

後來亞爾林回來了，一聲不響的在她身邊坐下。

愛麗絲遞上了酒。

「杯子是調酒師留給我的，酒吧不知道為什麼被查封了。」反倒是愛麗絲先開口，裡頭的糖片在氣泡水裡化開，水被染成淺淺的藍，不透明的杯體阻止這杯酒吸附著外頭令人作嘔的光暈。

亞爾林當然知道這是什麼，他晃了晃，沒有喝，但愛麗絲擅自輕敲了他的杯緣，然後將自己那杯一飲而盡。

「愛麗絲。」他勾著她的髮際，她的電子耳因為聽見他的低語而動了起來，「我沒有殺他們。」

「沒有意義了。」愛麗絲含著已經半融的糖片，從她的雙眼的變化看不出她落到哪一段回憶裡，只見表情紋絲不動。「我們最後的聯繫方式已經被奪走，都結束了。」

愛麗絲的聲音比他記憶中所有的時刻都要失落，棕色的髮從肩上散落，半掩住她的臉，但她似乎不在意，捉住亞爾林的肩膀朝他的方向主動抱過來。被幻舞的藥效影響，她的意識暫時逃離了這座高塔，不知道墜入哪裡的深淵，卻把身體禁錮在亞爾林有些不知所措的擁抱裡。

「愛麗絲？」

女孩似乎根本聽不見他，使盡全身力氣往他身上貼，柔軟的胸口撞在他手臂上，已然被慾望點燃的身體不斷尋找著發洩的管道，衣物也被拉扯出一道口，露出底下美好的身體線條，就連氣息也淫靡起來。

「我真的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愛麗絲清醒了幾秒，隨後手便往他的腿間探去，疊在他的褲檔上，那裡一跳一跳，跟她的身體一樣熾熱。

不斷被挑弄的亞爾林這才稍微妥協，不再嘗試用身體對抗，愛麗絲便抓住時機親吻他，抓住他的肩膀不讓他躲開。

但顯然這只是把他當成慰藉，不斷宣洩自己的力氣，逃避糟糕無力的現實。

逃避他。

也是他自找的，從他決定要留她在身邊那天起就已經知曉了結局。而沒過多久愛麗絲便停下了手，藥效帶來的副作用並不長，這也早在他的預期之內。

城市的邊緣仍然瀰漫著光暈，愛麗絲睡了過去，衣衫不整的倒臥在亞爾林懷中，身體上布滿紅痕，亞爾林的肩膀也被抓撓的不成樣子。

如果可以，他也寧願自己逃離眼前的魔幻，而不是作為和事佬在巨大崩壞的城市裡討生活。

亞爾林灌下另一杯幻舞，抱起不省人事的愛麗絲走向不遠處的床。

他的幻境裡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