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

那是他的生活裡最為黑暗的一日。

無止盡的虛無籠罩著相擁在一起的兩道身影，隨著咆哮的風緩緩收回那些富有攻擊力的試探與徘徊後，歸於平靜的大地靜靜注視向在一片荒蕪裡獨獨存在的兩人，像是在見證一場早已令祂不再心顫的離別正悄無聲息的發生。

看著懷裡的人逐漸虛弱的模樣，無心其他只顧專注陪伴著對方的深紅眼眸醞釀出無數暴虐與憎恨，腦內的畫面在閃過無數該如何打擊報復那些罪魁禍首的片段之時，閾止恍惚感覺到自己緊緊握在手裡的指尖輕輕動了動，那些不受控制的陰暗情緒也被一股溫柔堅定的力量輕巧地撫平了喧囂。

「白白……」

「嗯，我在這裡，阿止。」

這世界，或許一直是這樣殘酷無情的吧。無論何時都被保持著潔淨的白色斗篷不知在哪蹭上了一大塊土色，就連那雙永遠澄澈閃爍著的眸子此刻也像是落了層灰一樣，任由他再三擦拭也無法恢復最初乾淨無暇的模樣。

就跟他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一樣。

「對不起，是我……我沒有、沒保護好……」

隱約察覺到對方正在躁動不安而咬牙決定推開房門一探究竟的予初一愣，擔憂地抬起沒有被猛然抓住的另一隻手碰了碰閾止顯得格外蒼白脆弱的薄唇，不明白為什麼這位平日總是沉默守護在他身旁的侍衛，會不時陷入誰也喚不醒的惡夢裡。

他明明一直是個很完美的守護者啊。

「沒事的，我們都沒事的。阿止，你睜眼看看，什麼都沒有發生的。」

予初輕聲應著那些已經聽過無數次的道歉，向來什麼也沒有做錯過的人卻總在深夜無人看清的夢中愧疚地 一次次喊著他的名字，這讓經常趁著夜色獨處時研究古地球相關資料的二皇子皺了皺臉，腦海不停翻找著有沒有相關的知識能幫助此刻與白日裡截然不同的竹馬。

是驟然發現哥哥可能與反叛組織有所勾結而帶來的衝擊嗎？但，這種夢魘纏身的情況可遠比這件事來得早上許多啊。還是，閾止是在擔憂什麼一直沒有告訴他的事情……

「小王子？」

感覺到被安撫而驚醒的閾止怔愣了幾秒，在予初好笑地晃了晃他們還牽在一起的手掌後，才像是被燙到似地鬆開了不知箝制了對方多久的手，又下意識小心地捧起那隻對自己毫無防備而隱約有些發紅的手指。

直到予初像是盛滿了光的眼睛疑惑地對上他死死壓抑著不翻騰出無數情緒的眼神，沉默自願在陰暗處擔起所有血腥的侍衛翻身屈膝，彎唇不偏不倚地掠過纖細的指根，這才鬆開手上的力道。

突如其來間就被行了個吻手禮的予初笑了，「好了？那就趕快休息吧，阿止。」

「是。」

我會一直跟隨著你的靈魂，我會永遠陪伴著你的生命。

──這一切，是我永生無法違背的命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