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禁胶餐具乱象背后:“现在好像只得一条不环保的死路” - 端传媒 - 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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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不习惯自备或借用餐具,可再想办法鼓励,“但现在政府是没有费力去想多一步。”减废蓝图画到纸餐具,就断了尾。」

端传媒特约记者黄妍萍

香港的绿色餐具。摄:林振东/端传媒

在大雨频频的4月底,送货司机阿业刚买好饭盒上车,左转右转,找到一条较广阔的路暂泊。他手刚离开軚盘,马上就捧起饭盒,翻开胶袋里的餐具,“幸好”今天是胶羹——“纸羹吃着吃着会没了半支。”说着他赶紧扒饭,边略显惶惶地不断看倒后镜,“(交通警)一来就要走,想走也不给你走。”赶起来连饭带羹撒手一丢就要驱车前奔。

4月22日世界地球日、香港《2023年产品环保责任(修订)条例草案》(下称限塑令)首阶段实施前,已有食肆开始转用非塑胶餐具。网上随即疯传多幅纸匙羹软淋、木羹舀不到汤、纸盒漏汁的照片。

走塑的乱象在市民的日常三餐里上演,一片骂声指向“环保L”(环保人士)、环保政策。送货司机、救护员在繁忙的日程中为餐具惆怅;部分人认为若非特殊职业,自备餐具并不困难,有办公室员工准备长期自备餐具,但不满于政府推行政策的方式。另一边厢,端传媒走访大小餐厅,最常听见的是:“我们都很头痛。”“生意已难做,那是百上加斤。”制作绿色餐具的供应商则忙于收集意见、改良。

当限塑令碰上香港的急速工作节奏,和面临经济困境的餐饮业,各人正面对怎样的处境?全球微塑胶危机早已经淹至,但只谈禁胶而继续即弃,也引发真假环保的争议。有人提倡借用餐具系统,外国早有先例,香港也有商家和环团正在尝试,未来有条件全城推行吗?在市民和餐饮老板的烦恼,与走塑的愿景之间,政府的角色又是什么?

自备餐具,可行吗?

每日清晨5时30分,天未光,阿业就坐上货车,开展他长达16至18小时的送货生活。这天他来不及吃早餐,工作了6小时后在油麻地送完上一单,决定先买个即斩即有的烧味饭。如果这时不吃,就要等到3时多。不到10分钟,他把还有饭𩠌的发泡胶饭盒盖起:“吃完啦。”随手往旁边一丢,手又再回到軚盘上,赶入机场接货。

送货司机阿业于午膳时使用的塑胶餐具。摄:林振东/端传媒

香港管制即弃塑胶产品的法案于去年2月刊宪,至10月18日获立法会三读通过,首阶段于今年4月22日实施。法例要求堂食全面禁止即弃餐具,外卖则禁止发泡胶餐具、胶饮管、胶搅拌棒、胶进食用具(刀叉羹)、胶碟等,有6个月宽限期。禁令的第二阶段将全面管制所有即弃塑胶餐具,原定2025年实施,但署方近日指暂时没有推行时间表。

这天阿业“幸运”地获派胶匙羹。他对纸匙羹的印象不太好,遇过不少会变软的,“唯有用筷子补上。”以往餐厅有时会多给了餐具,所以他在车上也备有即弃胶羹、筷子。

如果用完备用的即弃餐具,“有机会自己带羹,但就真的很麻烦,不像即弃的,吃完连饭盒一下丢了就开车。”他说,“自备的话,有时忘了带回家,会臭或惹蚁。”每日开5点半、收凌晨1点的他,有时中间没单会睡一下,一日当两日用,睡醒又开工,未必记得那么多。“或者像别人说的,淘宝淘一大堆胶羹回来。其实要做是阻止不到的,反而更加不环保。”

他和朋友闲谈时也会呻,“最大问题是(餐具)质地,你说环保,我们都觉得可以支持,但真的希望质地好一点,起码吃到啊,我们正常地吃到饭又做到环保,那便大家好啰。”他说:“现在可能价钱问题吧,买最便宜的给你,吃着那只匙羹真的没了一半。”

他知道餐厅要买质素较好的餐具成本会增加,有餐厅外卖加了一二元,对他而言又是负担,“我一日可能要吃两餐外卖,一个月下来(花费)会比较多。”他无奈地说,“都是搞到低下层,中上层没影响的,他都不在乎那一两元,感觉这政策是小市民要承担多些。”

近年经济下行,运输业也受影响,油费增加、政府又加紧抄牌,“听说要捉十个亿。”政府预计今年度违泊罚款收入会维持在9.8亿港元,即每日要发8千多张告票。他说以往都还有情讲,现在见你吃饭就“抄多两钱重”,“无人在车上罚320元,有人就450。”随时白做半天。此时再面对或会增加的吃饭钱,只能叹奈何。

另一边厢,救护员豆腐这天下午干脆连饭也不吃。早上他遇到遇水变软的木叉、太平而舀不到汤的木匙羹,“懒得去吃了,因为根本吃不到。”宁愿苦等不知何时回救护站——救护员被规定在饭堂才能吃饭,但香港救护车需求甚高,一离局可能要隔6至9小时才有空回去,为免太饿而胃痛、脚软影响执勤,他们有时还是会偷偷买饭上车吃,一更12小时中,可能要吃到两餐外卖。

阿业车上摆放的一上以未用过的即弃餐具。摄:林振东/端传媒

非塑胶即弃餐具难用,但自备餐具对豆腐来说又不太可能,“不知道在哪里洗,没理由在医院洗手盘上洗吧。”也不可能放餐具在车上,因为在车上吃饭根本不被官方容许,把用过的餐具放在自己的装备袋里,又怕会污染用具。他苦笑指只能见步行步,“大家都是逆来顺受,甚至有同事说:‘纸羹中间软了,你就拿柄来吃吧。’”

他觉得大众那么愤怨,是因为不合理:“你(政府)辛苦了市民,但在其他地方一样都是这么浪费,一样都是加重碳排放的时候,市民的牺牲是不是真的值得呢?”

特殊工种之外,一些长期在室内工作的市民,似乎较有条件自备餐具。在办公室工作的Terrence自言怕麻烦,但觉得长远可以自备餐具,“用完洗干净放回袋中,或者长期放在公司,都有少少位置摆放。”

“其实我们不介意自己带餐具,但老实说,你没一个替代方案时(纸餐具质素参差),突然间盲推,好无意义。”他提到,有些人因为怕纸餐具软淋,只好问餐厅多拿一只羹,变相双重浪费。有次晚上10时多,他在街上想吃宵夜,但疫情下餐饮业经历多次禁令,现在许多餐厅9、10时已关门,当晚只剩一间立食的外卖粥店,“我也想自备餐具,但临时也没地方买。”他说。“如果便利店可以买就好了。等于3D眼镜,忘了带便买一副。”

“吉舖处处,这样搞真的很麻烦”

限塑令实施第三天,位于葵涌区的一间泰国餐厅正在使用亮面的纸饮管,“说是什么皮纸,我都不知道,忘记了。”对各种非塑胶物料,老板李先生一头雾水,选这种饮管是贪它有层面料,似乎较防水一些。

为供餐厅参考,环境保护署设有“绿色餐具平台”刊列非塑胶即弃餐具产品资料,并早在2022年10月的立法会讨论文件指,会探讨建立即弃塑胶资讯平台,与公众分享各塑胶替代品的特性和优劣,方便公众选择,唯现时只见政府在名为“截塑”的平台上列出了可替代物质,但没详细介绍和解释。

李先生近两个月看新闻才知道禁令,对非塑胶餐具质料好坏的印象都是来自网上讨论,“其实我也觉得纸不好用,像纸羹,汤够热的话,很易就会烂。”他说,“但政府的政策这样出,就只能跟着做。”店内所见还摆放着未用完的胶羹,“下一箱应该都是类似(纸)这些的了。”

李先生的泰国餐厅在2016年开业,经历过疫情、开关,今年是他们生意最差的一年。摄:林振东/端传媒

纸难用但仍然用纸,因为觉得没什么选择——记者走访过的多间小店都表达过相近想法。“产品又不是多,都是用那些质料,选来选去都是那些,所以不需要选的了。”他没留意到政府的绿色餐具平台,“和他(原本的供应商)合作了那么多年,供货又稳定,又知道你用什么尺寸。”他说。“总之看价钱中中间间,没那么平又不要太贵,起码叫做一分钱一分货,给你的货不会太差,客人都会接受。”

他现在购入的非塑胶餐具贵胶一两成,“要用到很硬的,就要再贵多两三成。”这里只靠写字楼客,“价钱不能做得高,你叫我用贵的,那便不用生存了。”现时他们有一、两成客来自外卖平台,“平台抽你35%佣,等于做75折,利润已经低了,你再用成本高的餐具,即差不多在做义工。”他说。“米之类、吃的我可能会成本贵少许,但是你为了这些(即弃餐具)……”

坊间有些餐厅实行餐具加1或2元,“我就不想这些了,卖食物给人,不给餐具又好像不合理。”现在只能等供应商再推介新款式时,看看有没有更好而价钱又差不多的。

另一边厢,大集团有没有资源做多一步?最先在网上疯传的变型纸匙羹来自大型连锁快餐店,有在大集团任职、会接触到采购程序的员工A指,一般会先拿样板、实测,例如确认放进汤中多久不会变软才入货。对于有餐具出问题,她指不知道该公司是否没有SOP(标准作业程序),还是采购人员没跟从。

就算实测过,正式营运也可能出意外,“我要买一大批次餐具使用,才知道它每1000个有多少个做得不好。”此时他们多会先要求对方改善,不会就此换供应商,“供货稳定很重要,有时见到其他供应商讲自己研发,噱头上很厉害,但很贵或供应不稳定,那也没用,”如果产品再出现问题,他们才会换供应商,或者问有没有其他餐具。

除了实测,他们也会看证书,尤其要确保无塑以符合法规,“欧盟证书会严谨些,但现在政策没说只承认这几款证书(代表无胶),要自己找对应的。”她说,“就算我们也不熟所有证书,每日不同机构都可以生成不同证书。”她相信小店要辨识会更难,容易违法误购含胶餐具,“你叫他研究,看那成份有没有‘poly’什么,不会的,那就很容易被sales骗了。”

“政府又不教看证书,也没建议我们买什么,有搞简介会,但每次都是读简报、读网页。”问答环节亦然,“有解答到我的问题吗?”她无奈地重重抛下一句:“常常都是这样。”

新餐具试验场

限塑令推行三天后,环保署终举办了一场绿色餐具展示会。活动设有直播,供应商用拼接竹刀切牛扒,却切断叉的片段被香港市民多次转发和嘲弄。即使后来供应商解释指,示范者当时较紧张、手势不对等问题导致受力不足,也无助翻转“非塑胶餐具无用”的印象。

然而,同一场展示会中,也有供应商以纸饮管戳破胶膜并浸泡一个钟也没变软,又有人用植物纤维杯冲咖啡,餐具供应商“师兄供应”创办人叶柏麟当天也在其中。

餐具供应商“师兄供应”创办人叶柏麟。摄:林振东/端传媒

对于餐具乱象,他说:“都是沟通问题,和时间问题。”他翻出自家研发或采购的纸杯、植物纤维餐盒、木刀、竹刀等,几乎堆满了桌面。细看竹刀的锯齿切口是斜的,“会容易切些。木的纤维松散一点,做不到那么精细。”但竹比较贵,不多人会选择。如果客人做扒房,他就会建议用竹,“我会问老板,菜单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用途是什么,装汤装多久,会不会装多油的东西……”要问得较仔细,才配合到餐厅实际运作。

在工厂,他们会尽量设想真实环境做测试,但和实际使用总有分别,要靠沟通去改进, “当市民跟餐厅沟通,餐厅就会对我们要求,我们就可以给别的建议或者跟工厂反映,这是一整条链。”他想过成立供应商协会,望政府推一把,“让大家资讯流通一点,知道客人有什么反馈,可以一起研究。”

叶柏麟多次说到:“有意见真的是好事,我们就去找解决方案。”像见到有人反映纸汤羹舀不到糯米饭,他就在展示会上示范可用直身没弧度的饭羹,并正研发能舀汤又能吃饭的匙羹。有网民贴出纸餐具有虫的相片,他又想方法:“收舖时,只要将打开的那包餐具放进密封的箱,餐厅一般两三天都用完,不会有问题。”他又指有虫也可能是淘宝集运环境差,找本地供应商则多是独立一车送来。

沟通做足后就是时间问题,包括功能性和价钱。像木叉凹位浅、卷不到意粉,其实叉身阔些就可以做深一点,“换个模就解决到,一两星期都做完,只是重了又会贵一点。”较木贵的竹已有成品做到,够普及,价钱就有可能降低——像他的纸杯加入了本来较贵的天然防水物质,因为大量采购及协议好,已做到跟PE淋膜杯差不多价钱。

也有需时较久的研发,例如他想做一个没那么易溢出汤汁的大汤碗,牵涉较多细节,研究了半年——法例宽限期在此时就显得重要。他指供货稳定性亦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很多餐厅都是3月见禁令快到才去查询,一时爆量,两三个月后可回复稳定。至于次货,他说现在有激光检测,又加密了定时抽样,长远都可改善。

同时不断有供应商行家推出新物料,“现在科技发展真的很快,加上这么多人关注,就会有更多资金、人力物力去研究,相信不久将来在功能性和价钱上都会有进步。”

而网上热烈讨论,可能有害的防水防油物质PFAS,他说自己选择的都是出口厂,管制会严谨些。他指如果香港有管制名单会明确一点,“我们不是读化学,很难下判断,以前可降解塑胶一出也好像拯救世界,两三年后却发现会变微塑胶。”政府在今次限塑令禁止使用可生物降解塑胶,PFAS则只禁了其中一种,而欧盟去年已提出禁止或限用几乎所有PFAS,最快2025至2026年落实。

功能性、安全性以外,剩下就是适应问题。叶柏麟制作的匙羹用纸做,“吃汤饭都承受到,我试过吃饭半小时也维持到,但始终浸久就会淋,这是物理现象。”如果不是功能性有问题,他不倾向加水性涂层,因为成本贵了,事情会难些推动。

“大家要适应的是,每种物料都有限制,不能和胶比,胶就是一样很便宜和功能性很好的东西,但它造成的损害、环境成本在后面,你见不到。现在纸餐具可能贵几毫子,但大家没想到胶其实也是在用你的税钱去处理。”

sensory ZERO 经理Jacky Li 手持第四代的透明薄荷绿重用胶餐盒。摄:林振东/端传媒
一条更环保的路

“现在好像只得一条死路,一条不环保的路。有条更环保的路,政府为什么不讲呢?”绿惜地球总干事刘祉锋说。

他说的是借用或自备餐具。对于这提议,市民或许觉得不习惯,也可能造成特殊工种工人的困扰,他认为可再想办法,“但现在政府是没有费力去想多一步。”减废蓝图画到纸餐具,就断了尾。他认为政府可藉按金制、向食肆提供诱因鼓励其给予优惠等,逐步营造自备或重用餐具的社会氛围;而不是在绿色餐具平台上,也将借用餐具放到不起眼处。

许多相类似的意见,他们一早公开讲过,但自社会变化加上疫情,民间团体和官方沟通的机会少了,到疫后始渐渐回复。而对比多年前署方会主动邀请环团就某政策做公众教育,现在环团想和政府合作,大多被要求按程序申请一般资助,审批完成可能已是半年后,也未必获批,政策早已或将要推出,失却协同效应。

他也曾建议,政府可先在官方场所试行垃圾征费,认为限塑令本来亦可如此,“那可能出现的乱子就都先解决了。现在政府在执行上似乎不够细密。”他又指例如台湾对商家提供借用杯的比率有逐年的目标,商界便知所遵从,但现在香港连第二阶段限塑都没有时间表。

在胶与非胶、会否危害健康的争议以外,有初创公司及环团同样另辟蹊径,提倡借用餐具。sensory ZERO在科学园的分店内,收银机前摆放着一个不锈钢保温咖啡杯,旁边写着“一扫即借”。经理Jacky Li又拿出另一只咖啡杯,“这系列的杯在外国一些地方可以给客人借用,在不同店舖归还。”

借用杯系统在各地早已开始,他们的借用杯则是自2022年开始与绿色和平、重用公司Circular City合作。另外他们亦有使用餐具租借公司ReCube的借用餐盒系统,两者都可在各自计划下的其他餐厅归还,由餐厅清洗后直接重用,后者客人可赚取优惠。

Jacky指他们用这两个系统都不用付费,前者有资助,后者则因早期已是合作关系。她坦言若要收费,对餐厅来说也是负担,虽说长远可减少部份即弃餐具成本,但要视乎普及度,“政府会不会资助到呢?可能会推到多一点。”

sensory ZERO 的收银机前摆放着一个不锈钢保温咖啡杯,旁边写着“一扫即借”。摄:林振东/端传媒

这天ReCube刚送来第四代餐盒,餐盒由透明薄荷绿重用胶制成,Jacky忍不住频频赞道:“这颜色很漂亮,而且小件一点,方便带回来还。”ReCube联合创办人赖瑞芳指,盒内经特别处理,不会黏油,盒身用了厚胶,可以放入洗碗机彻底清洗。

目前他们正和香港中文大学及32间校外餐厅合作,累计借出餐具逾6400次,归还率为98%,也打算发展校外的同区餐厅网络,方便客人借还。绿色和平的借杯计划目前亦涵盖逾35个地点,累计借出逾9000次,归还率为99%。而兼用两者的sensory ZERO,也正将借用服务拓展至全线9间分店。她明白在非办公室区域,客人很难回来归还,但多了分店推行后,可能会更便利,也期望日后容器变成可折叠,就更方便。

绿色和平项目主任谭颖琳认为,塑胶当初也经过不同改良才变得方便,借用系统也一样,而且有研究证实借用比即弃环保

她指出无论纸或胶都有生产、分解上的损耗或污染,面对目前这个转变契机,政府不应只注重禁胶,而应协助完善借用系统,例如聘请洗碗公司中央清洗,协助人力不够的餐厅,“尤其香港这般密集,运输成本比其他城市低,推重用系统是有优势的。”她说:“这才是治本,而不是投放大量资源,却只是令到杯碟没有胶,这违背了2035年全城源头减废的愿景。”

在她看来,香港的企业亦可带头改变,负起社会责任,“台湾都是由连锁店开始提供借用服务,可能他们一天有几千到几万宗生意,一个小小的改变,就已经减少了无数废弃杯。”她展望当企业给市民多些非即弃选择,可慢慢形成走塑文化。

民间有不少餐厅也自发推出自备容器外卖优惠,如深水埗基隆茶餐厅免收2元,多间大型连锁咖啡店减3至5元,环保署早前亦推出手机应用程式,市民可透过自备餐具储印花换优惠。谭颖琳认为这些正面支持可以令市民较容易接受走塑。

“塑胶的问题是,它会分裂成微塑胶,现在连人类胎盘都验到。”她说。“大家可能用惯了觉得方便,但其实塑胶对人体和环境都是有害的,我们真的要由日常生活开始改变习惯。”

所有东西都有适应期

儿子出生时,餐具供应商叶柏麟蓦地觉得有责任为环境做些事。2019年创业之初,他制作的已经是非塑胶餐具。他笑了笑:“小时候我也喜欢自然,我奶奶是耕田的,爸爸很喜欢带我去跳落河玩,那时‘我的志愿’是生物学家,长大后都是为势所逼啦。但现在有机会再给我做,真的希望做到一些东西。”

他指香港的环保法例比其他国家迟了很多,“现在一下推出来,我也有点惊讶。虽然一开始大家有点不适应,尤其面对吃饭问题,但所有东西都有适应期。”他质疑一直以来的环境教育、宣传是否足够,“正常一个中年人怎会知道:地球温度上升多摄氏1.5度就回不了头。”他说可能要到近年的暴雨,才开始令大家疑惑:环境会不会真的出了问题?

李先生饮冻柠茶时用的纸饮管,饮管很易就会烂。摄:林振东/端传媒

餐厅老板李先生自言不太环保,但用纸饮管搅动面前的冻柠茶时,也忍不住皱眉:“砍伐森林都叫环保吗?”但也想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只够心神去烦恼改用哪一种非塑胶餐具:“食肆已经很难做,你见到出面整条街很多吉舖。”

他的餐厅在2016年开业,经历过疫情、开关,今年是他们生意最差的一年。“现在中午坐到八成客,就当满的了。”他苦笑,“我们这一区呢,都算工厂区(有上班客),相对来说伤害没有那么大,但比疫情前都跌三四成,如果游客区,可能再差一点。”问到经济前景,他马上说:“不敢想了,现在都是走一步算一步。”

近年公民社会似乎少了讨论声音,绿惜地球总干事刘祉锋说可能有很多因素:“整个社会都变了很多,三年疫情,人的生活也改变了,可能糊口也困难了,还哪有心情参与讨论?”

“三年一路压住,说不要聚集,以前晚上10时,整条街很旺。”现在他下班走出地铁站也不禁惊疑:“为什么这么静的呢?”

每次看政府文件,sensory ZERO经理Jacky都觉得很迷茫,例如客人外卖,但坐到旁边露天的位置,是否属堂食?“政府现在说是,但那里不是食物牌照范围内啊?”日本超市Don Don Donki也因为搞不清堂食与预先包装食物的限塑规定,引发了“寿司盲盒”的争议。

她叹说,“近年媒体少了,想找懒人包也没有。”

(尊重受访者意愿,豆腐、A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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