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落沙塵

　　踏上這片黃沙以來，我大多數時間都在探聽情報。和不同的人社交，從對話中套出可用的資訊，再將這些消息轉手換取更多線索。

　　血月染紅整片沙海、司機接連鬼打牆、沙中半掩的乾屍、一閃而過的巨蛇殘影、無法辨識的碎片——還有前幾天在開發部那邊聽來的情報，說地底下存在著某種無法穿透的反射層。

　　綜合這些，我一邊跟在艾什瓦德身後，準備前往其他帳篷與調查隊伍交換情報，一邊把手頭上的情報彙報給他。

　　「以上，就這樣。」我語氣平平地總結，將寫滿密密麻麻字跡的報告紙收進資料夾。也許這些內容其他人也報告過了，但每個人觀察到的細節不同，倒也無妨。

　　「瞭解。」他只回了兩個字，語氣一如既往的沉靜，沒有多餘的反應。我也沒再追問，默默地跟上他的腳步，就這麼行動著。

　　看著他筆直的背影，我心裡浮現一絲沒來由的念頭——

　　從沒想過，自己會與艾什瓦德同行。雖然從任務安排上來看，怎麼分派都不令人意外，畢竟隊員數量有限。但經歷過幾個月前的那段訓練，我對他的印象並不如表面那般簡單。在我看來，他是個表面上與所有人相處融洽、對下屬一視同仁的指揮官。態度公正、處事得體。可當任務啟動時，他又能迅速抽離情感，乾脆俐落地做出抉擇。

　　換句話說——只要對任務有利，就算犧牲誰，也無所謂。即使那個人是無辜的。

　　「妳有其他話想說嗎？」

　　不知是不是我看著他背影的時間太久，他忽然回頭問我。

　　「……原本有，但忽然不想問了。」我揚起一抹笑，不等他開口回應，便轉頭朝前方那位看起來可以搭話的人走去。

　　再多的想法，也沒比手上的情報來得實際。

　　我快步向前，抬手輕拍那名駐足於帳篷角落的男子肩膀。他一身風沙感的外套，腰間掛著一串小小的護身符，看起來不像正規人員，倒像是個臨時招來的地區導向員，或是某支民間探險隊的成員。

　　「您好，我想交換點情報。」我沒報出身份，也沒太客氣，只直接說明目的。而他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瞬的警戒，不過或許是瞥見我胸口的識別證，亦或是對這類接觸早已習以為常，他收起剛才的戒備，點點頭，轉身坐回了身後那張簡易椅子。

　　他打開水壺喝了口水，隨手從背包裡翻出一個小鐵盒。裡頭是他用來記錄觀察的物品，而其中，有一張折疊成多層、邊角破舊的紙張吸引了我的注意。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便將那張紙取出，攤開在膝上。

　　紙質泛黃，邊緣早已脆裂破碎，每一道摺痕都深得近乎要裂開。他低聲說道：「這是我們隊裡一個老隊員留給我的。他說是祖傳的地圖……我原本不信，但妳看這上面。」

　　我低頭細看，地圖上頭畫著幾條彎曲的線路，有些與現今沙海裡的坐標點吻合，卻又多出一條向地底延伸的隱秘通道，末端標註著幾個模糊的字母與一個看不出含義的圓形圖樣。

　　「能讓我記錄下來嗎？」

　　「可以。」

　　得到他的同意後，我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又從資料夾中抽出空白紙頁，快速描繪出簡略的路線圖。完成後，將原圖還給他。

　　資訊來源尚不可考，真偽有待確認，但在現階段，仍屬重要情報。

　　「謝謝。」我朝他點頭致意，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離開帳篷前，我的腳尖不小心踢到某個硬物。低頭一看，是一捲灰塵覆蓋、標籤早已模糊的錄影帶。

　　我蹲下身，撿起那捲錄影帶仔細端詳。雖然心中抱有疑慮，但還是將它收進懷中。走回艾什瓦德身邊時，他依舊站在不遠處，既沒有上前，也未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這一路的交涉過程。

　　我站定，從資料夾中抽出那張簡略地圖，又將錄影帶遞到他面前。

　　「得到其他情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