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層聚會

頂層聚會


邀請自己前往頂樓泳池的人,氿慕其實並不認識。


奈何不了郵輪上日復一日的遊樂項目,有一個未曾嘗試的選擇擺在面前時,大概很少會有人拒絕。先前在籃球場與酒吧消磨時間的時候曾經遠遠看過那座露天泳池,上流社會的奢華派對也不是沒有見過。碰巧他已經無聊得很,就算沒有打算下水玩點什麼,也依舊當作是開啟漫長航程上一張小地圖,帶著助理換上休閒服之後就到了頂樓。


儘管已經在船上生活了一段時間,但伊粟還是第一次有機會進到頂樓那個向來有保安把守、一眼便讓人失了探究慾望的泳池。裡面會發生什麼幾乎是可想而知,從郵輪上一群有錢人之間再篩出少部分擁有特權中的特權的人們,如果不能偽裝成幕後操控者打算呈現的樣貌搞不好說沒兩句話就被踢出門了,他實在非常擔心自家有時候傻地有些過份的老闆會被拆吃入腹。


「⋯⋯就是這樣。」從踏出房門前到走出電梯間終於將羅列的注意事項一一唸完,可身旁這人面帶笑意、眼神焦距不清、時不時頷首,顯然將走神兩字寫在微揚的顴骨上,伊粟最終只得承認自己實在太過嘮叨,收緊兩人牽著的手喚回對方的注意力。


「別吃他們給的東西,好嗎?」他清楚氿慕不需要自己說這些也能判斷情況,最終只揀了最有可能跳過對方理智直擊本能的狀況重申:「尤其是冰淇淋。」


誰知道這個場合的食物都加了什麼。


「哦,好。」按下電梯按鍵,氿慕回頭對擔心過度的小助理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雖然對於伊粟來說,其含義大概與「我沒在聽」相去不遠。而後他如往常般晃了晃被握住的手,意在表達自己絕對不會亂跑也不會亂吃。


頂層多是那些收入可觀、喜好與燒錢合而為一的上流社會,幼時經常與父母家人出席酒會等社交場合早已看得司空見慣,確實也對此不抱持任何期待與好奇......好奇或許還是有的,卻不是在食物的部分。懷著著郵輪上的設施場所都得走過一遭的詭異收集癖,在得到邀請之後氿慕才沒有直接將這件扔到記憶角落,這不也帶上了助理,就是在向對方表明自己不會亂來的誠意。


雖然這樣委婉含蓄且跳躍的意涵,伊粟似乎並沒有接收到。


頂層的露天泳池與想像中相差無幾,並排的躺椅、燒烤架、各式設施幾乎照搬陸地上奢華私人派對的配置,氿慕帶著助理在一處角落坐定,放著侍者端來的調酒沒有喝,只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似乎想看看有無讓自己留下來消磨時間的理由。

該說是麻煩總會找上門,還是他特別容易找到麻煩,原本想低調避開社交才選的角落,卻同樣在不遠處的泳池邊遭遇了一場騷動——或許不能說是遭遇,而是目睹——幾個高大挺拔的alpha包圍在泳池邊,時不時傳來一陣哄堂大笑,從中隱隱能看見池中載浮載沉一個狼狽落水狗。


典型的霸凌劇情。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轉頭就見助理皺起眉頭,明顯不贊同的神情。


知道這人的雞婆毛病又犯了,且不知怎的這艘郵輪處處能遇見若不伸出援手就罪大惡極的事情,沒太細想就將手按在人肩膀上,湊身壓低音量說道:「你幫不了他,不要過去。」

「……我知道。」伊粟也跟著偏頭,然而視線依舊凝固在那處,本是在警惕任何可能的突發狀況,看在他眼裡倒成了另一種意思。想起剛登上郵輪的第一週安全演習,過度正直的助理就將外套給了遭遇欺負的陌生omega,雖然看不出泳池裡那個倒霉的是個什麼性別,氿慕還是覺得或許幾分鐘後那人就會獲得某個人的外套,像是家裡的衣服永遠都會自己增生那樣。


若是惹怒了那些人,自己也保護不了他。

氿慕想,都快有創傷症候群了。

實在是很討厭小羊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這樣的概念一旦浮出腦海便再也壓不下,在這個既隨便又吵雜的場域他似乎是理解了什麼,如同以往荒謬混亂的生活碎片,搭在伊粟肩膀上的手觸電般倏地抽離,又莽莽撞撞地站了起來。不遠處的alpha沒有注意到他,泳池裡為自己處境發愁的路人也沒有注意到他,而伊粟的視線遲疑片刻、終於是移了回來。


怎麼了?他以眼神詢問。

我要走了。氿慕低頭看著他,快點。


伊粟動作迅速地站起,無比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就要往出口移動,只在最後離開前習慣性朝後方動靜瞥了一眼,就足以燃起身旁一驚一乍的火花。氿慕似乎腦袋裡亂得很,掛在嘴邊的笑意消失了,隨手撈起旁邊冰桶裡的香檳朝桌緣一撬,整瓶酒往自己頭上澆個透心涼,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理直氣壯,嚇得伊粟拉著他的手、竟是忘了要阻止老闆在公眾場合當場濕身。


「小羊,外套。」


他將空酒瓶扔回桶裡, 濕搭搭的頭髮貼在頰旁、休閒服也滿是酒液,雖看著狼狽卻散發出一股莫名的氣勢來,似乎伊粟不貢獻出那件外套明天就得捲鋪蓋另尋職缺。而一頭霧水的助理在反應過來後馬上將掛在手臂的衣物披上,又想找毛巾給他擦乾,被氿慕一句「可以自然風乾」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強硬地將人裹著向外走,打算回房洗洗之後再興師問罪。


而泳池裡那個渾身濕淋淋的,誰也沒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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