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
Robert霧氣愈來愈厚，空氣沉重，黏在皮膚上，連腳步聲都變得緩慢，起碼羅伯特發現了眼前的人越走越慢了。
拉西歐沒有停。步伐一瘸一拐，左腳拖著，血從膝後滲透出來，濕進褲子裡又乾裂。
他沒倒下，但每一步看起來都像在和身體拉扯。
與生存的對抗，努力地緊咬著不放。
「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拉西歐連喘息聲聽起來都很微弱，聲音像硬擠出來的氣音。
羅伯特沒馬上回答。
他在想，也許只是覺得沒必要說。
最後他開口：「我不想多找一具屍體。」
拉西歐輕笑了一聲，像沒什麼力氣的洩氣聲。
「嘖！比我預期的誠實。」
他腳步越來越慢，甚至多了些顫抖。
「但我不想死在背後有人跟著的時候。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不在意。」羅伯特回得直接，但卻在說出口後，心裡發出了某種小小的、不合時宜的噪音。
「但我在意。」
霧壓著四周，遠方傳來一聲破裂的尖叫，又迅速消失，像從未發生過。
「我們這種人，死後留下來的是指甲跟牙齒……說起來真他媽諷刺。」
「全身上下最不值錢的東西，現在變得最重要。」
羅伯特沒接話。
他的視線落在拉西歐腳踝的血痕、歪扭的身軀、手扶過每一棵焦木的動作。
像極了在看一根燒到底的蠟燭，火苗微微顫著，燒得不穩，卻還沒熄。他盯著那光——不是為了幫忙，而是等它自己滅掉。
「祂要什麼我就拔什麼。」羅伯特終於回話，「不代表我得覺得合理。」
拉西歐，手撐住一棵半焦的樹，緩緩地回過頭來。
沒有笑，但臉上沒有哀傷。
他的眼神比剛才還清明，像是在等待某句沒出口的話會自然流出。
「昨日活著的時候，什麼都還不是……今日死了還得留下點什麼……像是整個人，就只值那幾片硬東西。」
羅伯特定定看著拉西歐，他真不知道怎麼回。
「我知道你會記得的。」
拉西歐轉過身，像是把最後一句話交出去，不再回收。
「快點……別讓我爛掉。」
語氣有些無奈，一口憋著的氣，吐到最後才放。
下一步，整個人便跪了下去。